辦公室門立即推開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從外面走進來。他上身穿一件半袖的白襯衣,下身是一條筆直的西褲,腳上穿的是一雙油黑錚亮皮鞋,腋下夾著一個棕色皮革的公文包,人長得很斯文,一副標準的政府工作人員的形象。
秦松沐不得不站了起來,因為人家如果按照是李建兵的助理級別,級別也在自己之上。
“您好。”那個男子正是跟陳麗娟打過交道的助理小鄭,這時面對秦松沐時,畢恭畢敬地俯首。
秦松沐心里即便對李建兵有任何的看法,但也不想怠慢他曾經的助理,于是向他含笑一擺手:“您好,請坐吧。”
小鄭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姚小蘭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并把那件公文包擺在了辦公桌上。
秦松沐也緩緩坐了下來,并用一副好奇的目光凝視著對方的表情:“您就是老李的助理吧?不知找我有何貴干?”
小鄭顯得有些不安:“我剛從市一院過來。”
秦松沐點點頭:“哦,當你得知老李轉院到我負責的病區,就趕緊追過來了,見我的目的無非就是讓我特別關照一下你曾經的上級對吧?”
不料,小鄭黯然搖搖頭:“我希望您能對我的主任高抬貴手,其實他這幾些年一直生活在壓力和矛盾中,當初被迫應酬您的妻子,完全的迫不得已的。”
秦松沐一聽,臉色陡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認為我會打擊報復嗎?”
小鄭不禁苦笑:“李主任在市一院的時候,我就經常去探望他。眼看他被那里的醫護人員折騰的沒有人樣了···心里簡直是難受極了···當得知他被轉移到這里了···就知道他距離黃泉路不遠了···”
秦松沐雖然也好奇李建兵怎么會被市一院治成那個樣子,但耳聽這個助理如此一說,頓時把臉一沉:“鄭先生講話請動一動腦子,他在市一院受到什么樣的治療,跟我是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唉,他在市一院的治療當然跟您沒有一點關系。這都是陳麗娟那個女人太歹毒了,居然如此報復自己的老公。”
秦松沐一聽對方惡言攻擊陳麗娟,臉色陡變:“姓鄭的,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憑什么誣陷人家陳副市長?”
“我跟陳麗娟遠日無怨近日無仇,憑啥誣陷她呀?我只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事實。”
秦松沐回想陳麗娟跟自己的通話,心里不由一動,難道她當初是欺騙自己嗎?李建兵被治成這個樣子,真是她暗箱操作不成?
他知道跟前這個李建兵的前助理還不清楚自己與陳麗娟的關系,心里稍微放松一些,態度也逐漸地緩和,并試探地問道:“鄭先生,你說你的原來上司是遭受陳麗娟迫害的,難道有憑證嗎?”
“她的一切行為就是憑證。”
“哦,那她到底是什么行為?”
“根據我的了解,她自從我的老主任住院后,不僅很少去醫院,而是根本沒有踏入病房一步。這足以證明她的絕情。而且,她還三番五次阻止她的兒子探望。這還不算說明問題嗎?”
秦松沐聽到這里,不由嘆了一口氣:“您可能誤會她了,根本沒有從她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我沒有誤會她,這不僅僅是過程的問題,殘酷的結果已經告訴了我一切。”
秦松沐又忍耐不住了,不禁憤然道:“難道你認為李建兵弄成這個樣子,就是她指使那些醫生干的嗎?”
小鄭反問:“難道不是嗎?否責的主任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嗎?可她還是嫌棄我的主任死得太慢,所以就把他弄到這里來了。”
秦松沐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因為他一旦控制不住,就證明自己跟陳麗娟是一伙的了,于是他耐心解釋:“假如她爭的串通那些醫生對李建兵見死不救,就干脆讓他在市一院自生自滅算了,又何必把他弄到這里來呢?”
小鄭遲疑一下,才低聲解釋:“陳麗娟在李主任出事之后,曾經從我這里調查過老李與你妻子的事情。她想必自己你對李主任有恨之入骨,所以就讓他再受你的折磨。她真是愧對李主任對她的一片真情了。”
秦松沐冷冷地表示:“李建兵既然對她真情一片,又為什么招惹我的老婆?”
“唉,哪是李主任勾引您的老婆呀,而是您的老婆糾纏我們的李主任呀。”
秦松沐鼻孔一哼:“這畢竟都是你的一片說辭,有何為證呢?”
小鄭低頭遲疑一下,才終于鼓起了勇氣:“秦主任,事到如今,我只好跟您講實話了吧。其實您的女兒是您的老婆與李主任生的孩子。李主任因為這個把柄攥在了你老婆的手里,才不得不有所妥協。”
秦松沐聽得目瞪口呆,雖然自己早就知道答案了,但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李建兵的助理也知曉這一切。他到底還知道李建兵多少的內幕?
他于是驚疑的目光盯著對方:“你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小鄭黯然道:“其實李主任早在兩年前,就給你寫過一封信,已經把您的女兒真實身份寫在信里了。”
秦松沐聽到這里,不由心頭一震,立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居然有這種事?可我從來沒有收到他的來信呀?”
小鄭不由苦笑道:“因為那封信并沒有交到您的手里時,李主任因為心里有顧慮,就及時打電話阻止了我。”
秦松沐詫異道:“難道你做過他的信使?”
小鄭點點頭:“是的。當初李主任把親筆給您寫的信裝入一個信封中,并且封閉好了之后,就委托我去市一院親自交到您的手里。可是,當我攜帶那封信趕到市一院還沒等見到您的時候,就接聽到李主任的電話。原來他改變主意,讓我立即把那封信銷毀了,可隨即改口,讓我把信原封不動帶回去,他要親自銷毀。”
秦松沐又驚疑地望著他:“難道他在信中坦白了一切?”
“是的。他已經把您的女兒朵朵的身世在信中寫得明明白白了。我這才清楚他為什么聽忌憚您的老婆的。”
“難道你偷看了那封信?”
小鄭點點頭:“我不僅拆開看了,而且還復印了一份。”
秦松沐又百般不得其解:“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小鄭不由垂下頭,語氣顯得很羞愧:“我···我當初發現李主任簡直太反常了,就好奇他在心里給您寫了什么內容。于是就偷偷拆開那封信查看,才了解到了這個秘密。于是就復印后,便把那封信裝回去,并小心封閉好了,再交還給李主任。李主任根本沒有料到我會做手腳,并沒有仔細檢查那封信,就順手裝入了抽屜里。至于那封信最后的去處,我就一無所知了。”
秦松沐聽到這里,又追問一句:“我是問你為什么復印信件?”
“因為我當時剛跟李主任共事不久,還不清楚他的為人,很怕因為不慎得罪了他,而遭到他給我穿小鞋,所以就暗中留了一手···”
不料,秦松沐突然冷笑大斷道:“你私自隱藏證據,恐怕是為了將來要挾他提拔你吧?”
小鄭并沒有否認,而是顯得無比的汗顏:“您說對了···我當時剛參加工作···心里確實有許多齷蹉的想法···不過,我事后就把這件事翻篇了。”
秦松沐此時根本無暇追究對方的動機,而是凝重的眼神目視著他:“你目前還有那封信的復印件嗎?”
小鄭點點頭:“我一直把它藏在家里的一個隱蔽的地方,當鼓起勇氣來見您的時候,才把它找出來。”
秦松沐心里一動:“你想把它讓我過目嗎?”
“嗯,雖然這違背李主任的初衷,但為了讓您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我不得不把它公開了。”
秦松沐壓抑內心的波瀾:“既然如此,就請你拿出來讓我過目吧?”
小鄭點點頭,立即從放在桌面上的皮包里取出一張4K紙,并恭恭敬敬地往秦松沐跟前一遞。
秦松沐雖然在對方跟前表現得很淡定,但伸手去接那張4K紙時,想到它是李建兵曾經想向自己坦白的內容,那只接紙的手不禁顫抖一下。
當他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把那張4K紙端在自己的面前時,里面的內容立即呈現在他的眼前——
松沐,當你看到我的來信時,也許會感覺很奇怪,在通訊如此發達的時代,我為什么會通過很原始的方式給你傳遞一個消息?其實,我很想當面把事情跟你說清楚了,可是,每次鼓起勇氣,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又泄氣了。因為我很害怕,并不單純是怕你揍我,更怕朵朵受到了傷害···
秦松沐讀到這里,內心不禁唏噓,也同時理解李建兵當時的復雜心情,畢竟這會涉及到朵朵。他這時對李建兵的怨氣突然減輕了許多,便保持一副平常的心態繼續看下去——
但是,我知道不把實情告訴你的話,月婷遲早會跟我出事。她一直以朵朵的身世來要挾我。我為了不傷害麗娟,就只好把實情向你托盤而出了。當你看到這里,總該明白了吧?月婷自從跟我邂逅,就一直糾纏我,假如我不搭理她,那她就以揭露朵朵的身世來脅迫我。我為了麗娟、朵朵和你的感受,只好忍氣吞聲跟她周旋,并為自己當初的行為深深感到懺悔。我不得不承認,當初愛過月婷,并且愛得很深。可我現在不得不承認,當初對她的愛有些太盲目了,根本不該從你的手里橫刀奪愛。可現實無情地懲罰了我,讓我每天活在憂郁之中。月婷是一個極其虛榮的女人,看看我的前途很光明,就一直想取待麗娟跟我長相廝守。可是,麗娟早已經成為了我心中的女神,甚至比我的生命都重要。即便她再威脅我,那又豈能舍棄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呢?
秦松沐看到這里,內心不禁百感交集,激動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他立即揉了揉濕潤的眼睛,直到模糊的眼睛重新清晰了,才繼續看下去——
松沐,我并不是想刻意隱瞞你什么,當初把月婷讓給你時,除了我的父母反對,我也有點忍受不了她的虛榮心。但我真的不知道她當時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否則,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讓她打胎的。直到她有一次單獨見我的時候,手里拿著朵朵當年出生的證明,我一看到朵朵的生日,就什么都清楚了。唉。如今一切都追悔莫及。不過,我自從見到朵朵后,立即喜歡上了這個孩子,這不僅僅因為她是我的親骨肉。不過,我一直把她當作你的女兒,因為看到你當初那么疼愛她,從心里為她感到高興。多么希望她的身世會永遠隱瞞下去呀!可是,月婷現在逼得我不得不向你做出坦白。我為麗娟,只能這樣做了。我相信你是一個明白人,當得知這個真相之后,無論怎么對我,我都無怨無悔,但求你不要為難朵朵。她其實一直以你為榮呀···
秦松沐看到這里時,雙眼又不禁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