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女郎瞥了他一眼,不禁嗔怪道:“難道我只有對你的屬下們投訴才能找你嗎?”
秦松沐淡然一笑:“除了這個原因,我就想不出你要找我的理由了。”
旗袍女郎眨了眨她那副媚眼:“難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只能停留在醫患關系而不能成為朋友嗎?”
秦松沐幾乎被對方放電的眼神雷到了,心里不由一動,立即想起昨天在二病區遇到她的情景,難道她昨天去二病區就是奔自己嗎?
鑒于對方是晚期絕癥患者,秦松沐只能報以和藹的一笑:“我們當然可以成為朋友了。”
“那好呀,你是不是請我去你的辦公室坐一坐嗎?”
秦松沐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提包,不禁為難道:“可我手里有許多的材料要忙于審閱呀。”
旗袍女郎嫣然一笑:“我不好耽誤您太多寶貴的時間。”
“哦,那你就跟我來吧。”
“好滴。”
旗袍女郎立即轉身與秦松沐并肩往回走,并好奇地問道:“這提包里裝的是些神馬東西?”
“哦,里面都是關于一個患者的CT片子。我要仔細研究的。”
“這個患者是住這個病區嗎?”
“當然了,她是屬于我的病人。”
“咳,那你還研究什么?反正是治不好的患者了。”
秦松沐一愣:“你怎么會這樣想?”
“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們這個康復病區嗎?根本不可能有康復的患者出院。”
秦松沐心里一沉,隨即安慰她:“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我們應該相信生命有奇跡。”
“呵呵,那我就等待上天會把奇跡眷顧在我的身上。”
秦松沐賠笑道:“我們無論是誰,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證明他(她)的生命還在面對這個世界,就必須拿出一份積極的人生態度。”
“秦主任,你很會做患者的心理工作。”
“不,我其實是一名外科醫生。剛才跟你講的一番話,也是自己的座右銘。”
“哈,你倒是一個很有個性的領導。”
“這不敢當。在這個世界上,我總感覺自己是屬于弱勢群體,所以必須要為自己鼓勁。”
“唉,你如果還算是弱勢群體,那我們這些人真的沒法在這個世上混了。”
他倆一邊走,一邊就這樣調侃著來到了秦松沐的辦公室。
旗袍女郎就像方曉婉一樣,很隨便地坐在了那套沙發上。雖然她沒有要求秦松沐跟她坐在一起。但她卻撩起了旗袍的下角,讓自己的二郎腿能順利地翹起來。
秦松沐又不敢直視了,坐到自己的位置后,一邊低頭看桌案上的臺歷,一邊問對方:“你還想跟我聊什么?”
旗袍女郎一看他的神態,就知道對方被自己雷到了,表情上不由得意一笑:“你愿意聽我說話嗎?”
秦松沐的內心有些翻騰了,但他盡量把對方視作一個絕癥患者,而不是一個女人,于是語音盡量保持溫柔:“當然愿意。你想說什么,就盡管說吧。”
旗袍女人聽他和藹地表態,內心卻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感動:“謝謝你愿意聽我傾訴。”
秦松沐一愣,不由把目光正視對方:“你要傾訴什么?”
“我這半生的悲慘遭遇。”
秦松沐心里一動,立即意識到眼前的女人在人生最后階段,卻把自己托付到了醫院,身邊卻沒有任何親人和朋友,那她的經歷肯定是不尋常的人生路,于是好奇地點點頭:“你如果想說就痛快地講出來吧。”
旗袍女郎這時回憶起自己的經歷時,眼睛頓時濕潤了···
旗袍女郎芳名叫魏青霞,當時是一個農村出來的女孩,早在十八年前還是一個在校的大學生,可還差一年時間就要畢業時,她突然綴學了。原因是她在最后一個暑期在一個女同學的唆使下,去了一趟南方。結果,她被女同學騙入了一個傳銷組織,被人家徹底洗腦了。
由于在月收入可高達百萬的鼓動下,魏青霞完全忘乎所以了,毅然放棄了學業,每天沉迷于發大財,成為女強人的夢想之中。
可是,這條路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她要想成功,首先,自己得拿出三萬元錢,繳納入股費;其次,還要成功介紹幾位親朋好友一塊加入,成為她的下線。而且,她的下線也必須成功地發展足夠人數的下線。如此類推,她才能在這座金字塔的關系鏈條里,獲得一個坐享其成的位置。
于是,她首先忽悠自己父母要為她投資了,便跟家里聯系說自己在北江(她所在的傳銷地)意外受傷,請求他們過來接她回去。
她的父母愛女心切,似乎沒有懷疑,便一同趕去了南方接女兒。
可是,當他倆一到北江的車站,來接站的不僅是預先說好的女兒同學,而且還有她本人。
她的母親一看她好好的,不由又驚又喜,隨即質問道:“青霞,你這是搞什么名堂?”
魏青霞早已經設計好了一套臺詞,當即咯咯笑道:“我如果不說我受傷,您們二老會來嗎?我因為在這里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商機,所以找這個理由讓您倆過來,就是要引領您倆一起發財致富。”
魏父不由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頓時狐疑道:“看這里還不如咱家老家的城里好呢,會有什么好商機呢,總不會天下掉餡餅吧?”
魏青霞先是一愣,隨即欣然點點頭:“您說對了。如果我們投資,獲得的回報就跟天下掉餡餅差不多。”
魏父一愣:“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青霞的上線,也就是她的同學趁機表示:“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魏青霞的父母就這樣被女兒等人接到了她們的宿舍。在那里,他倆接受了女兒以及她所在的這個組織的骨干人員的‘洗腦’。由于他倆的文化不高,懂不了太多的道理,幾乎被人家給忽悠的天旋地轉。當然,他倆都不敢相信自己一家將來會一夜暴富,但為了女兒,他們也必須要投入這筆錢。
當時的三萬元并不算是小數目,對于他倆這樣老實巴交的農村家庭更是如此。他倆回來后,經過東湊西借,終于湊夠了三萬元錢,給女兒匯了過去。
魏青霞成為正式股東,只是走向了成功的第一步,接下來,她要開始發展自己的下線了。
可當時她還是一個青澀的女生,在社會上并沒有任何的人際關系,只有自己的同學和老家的親朋好友可以利用。可是,她自己是經過同學的忽悠,才上了人家的賊船,可輪到她再發展以前的同學,就不那么靈驗了。結果,她聯系了自己初中、高中甚至是原來的小學同學,都沒有成功說服她們任何人來北江。
魏青霞不禁著急了,沒想到騙自己的父母容易,但騙外人真是舉步維艱。
一直盼望女兒成功的魏家父母也著急了,不時給女兒打電話,問事業的進展情況。她開始還安慰父母,說一切順利,很快就會獲取第一桶金了。可是后來,她在父親在電話里的逼問下,不得不說實話:“爹,我目前發展不到下線。在這個地方誰都不認識,只能在老家的親朋圈里發展。可是,他們對我也不信任呀。您能幫幫女兒嗎?”
魏父愣住了:“閨女,我已經幫你湊夠這筆錢了,這難道沒幫你嗎?”
“唉,這還不夠。我現在需要您們幫助我聯系咱家的那些親戚們,讓他們成為我的下線才行。”
魏父為難道:“這樣不好吧?咱家又沒有有錢的親戚。”
“既然他們沒錢,難道就不馬上想辦法致富嗎?咱們勸他們加入,實際上就是幫助他們呀···”魏青霞又在電話里向父親灌輸一套說辭。
可是,魏父還是顧慮重重:“現在誰家一下子拿出三萬元,都是很困難的。萬一讓人家打了水漂。我們該怎樣面對人家?”
魏青霞橫下心了:“您這樣說,難道不怕咱家的錢打水漂嗎?如今咱家既然投資了就沒有回頭路了,只有勸更多人來投資,我們才能連本帶利地賺回來。您就看著辦吧。”
魏父沒有辦法,只好充當了女兒的幫手,在老家四處游說那些親戚和鄉親。當然,他為了讓這些親友們相信,首先要說自己的女兒已經發財了,并在北江當地租的房子說成她自己購買的。
他這樣以炫耀女兒的方式,果然打動了不少人。而且,他一向有老實可靠的好口碑,居然動員了許多親朋上了女兒的賊船。
魏青霞就這樣在父母幫助欺騙下,成功發展了很多的下線,終于品嘗到了一點甜頭。
可是好景不長,正當她渴望日進斗金的那一天時,她所在的組織被政府取締了。很多骨干成員都鋃鐺入獄。她因為發展了很多的下線,讓很多人上當受騙,也沒有逃脫法律的制裁。
她就這樣被拘留了十五天,在繳納足夠的罰金之后,才被釋放出來。
此時的她,已經是分文皆無的女流浪漢了。可她不敢跟家里聯系,因為是無顏面去面對自己的父母和老家的親朋,于是就干起了打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