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面副駕駛座位上的警官聞聲轉過頭:“章教授,需要到前面的服務站休息一下嗎?”
章教授那副疲倦的眼神一閃:“你開什么玩笑?我們怎么能休息呢?”
“您的身體既然不舒服,需要停車緩解一下呀。”
章教授嘆了一口氣:“能停下來休息一下固然好,但那位患者等得起嗎?就算咱們一刻不停也未必及時到達呀。”
警官眼眶有些濕潤:“章教授,讓您受苦了。”
“沒事,我會逐漸適應的。再說,我的這點苦哪里比得上患者目前所承受的一切?”
警官對他肅然起敬:“章教授,關于您的醫術,我只是慕名。但您的醫德卻是我親眼所見。您不愧是全國德高望重的醫學專家呀。”
“你過獎了。雖然你們不是醫生,但現在同樣為搶救生命而爭分奪秒呀。你們的行為同樣讓人尊敬。”
秦松沐看得出老師正苦苦支撐著,心里很是不忍,同時擔憂即便他們趕到了醫院,還是來不及,所以想急于知道目前患者的情況,于是試探問道:“老師,咱們用不用給林院長通個電話?”
章教授就像被嚇了一跳,全身顫抖一下:“為什么要打電話?”
“萬一那位患者已經挺不住了,我們也不必著急往回趕了。”
章教授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是你的心里話?”
秦松沐頓時虛了:“老師···我這是為您著想呀。您這么大的年紀,承受暈車之苦往回趕···我擔心最終還是一場空。”
章教授望著助手的表情一片誠懇,再也不忍心深怪下去,而是發出一聲嘆息:“我現在最怕的就是突然接到林院長或者院里其他同事們的電話。”
“為啥?”
“因為只有那位女患者堅持不了了,他們才可能打電話通知我。”
秦松沐心頭一顫:“章教授?”
“唉,相比較那位正處于生死邊緣的女患者,我受這點小罪又算啥?為了挽救一條寶貴的生命,我就算承受再多,也無所謂。”
秦松沐一臉汗顏:“對不起···老師···我錯了。”
章教授臉色緩和一下:“松沐,你是一個很有天賦也很勤奮的醫生,將來的成就肯定會超過我。但是,請你要記住,無論在任何時候,我們身為白衣天使,拯救患者的生命,排除患者的痛苦是我們一生不變的誓言。”
秦松沐感激地點點頭:“我記住了,謝謝老師的教誨。”
章教授對秦松沐的人品還是了解的,否則就不會重點栽培這樣的年輕人。當看到助手確實聽進去了,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秦松沐則對身邊的老師增添的新的認識。老師享譽國內外的原因不僅僅是他精湛的醫術,還有崇高的醫德。對自己來說,學好他的醫術并不難,而繼承他的這種醫德卻是他今后的必修課。
其實,他天生具有一副優良的品德,但做人總會有一些私心雜念。雖然勵志做一名受人尊重的好醫生,把自己的畢生才華投身到廣大患者的疾苦上。但心里總會有一個魔時常搗亂,讓他的念頭偶爾偏離正義的軌道。
車隊到了傍晚時分,終于下了高速公路。盡管距離目的地很近了,但前面的路況也變得復雜了。如今,交通晚高峰尚未結束。即便他們是警車車隊,要想沖出堵車的重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還好設立了應急車道。
警車車隊在不斷鳴笛下,穿過一條人車混雜的街道后,便進入一段環城路。雖然車流也很密集,車輛就像蝸牛一樣向前蠢蠢欲動,但他們卻享受極大的特權,貼著道路欄桿在一條空白的應急車道疾馳。那些緩緩慢行的機動車在車隊一側呼嘯后閃。
那些司機一看這個陣勢,都以為前面有緊急警事,卻不知車隊完全是為了搶救一條寶貴的生命。
車隊又經過一段一馬平川地疾馳,終于又進入了市區街道。此刻,寧海市區已經是華燈初上。車隊要想到達市第一人民醫院,就必須通過車流量很大的阜寧路。
如今的阜寧路車流并不多,但卻舉步維艱。人流卻很大,甚至占用了機動車道。
這是怎么回事?
車隊里除了有兩名醫生,其他的都是交警。他們實在搞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車隊駛入了,就無法改道了,只好一路鳴笛前行。
還好,行人因為車隊是由警車組成了,還是給一點面子,紛紛避讓。
可是,當車隊駛入阜寧路中段時,正好是戴薇平時執勤的那條斑馬線。如今,那里徹底被堵塞了。車隊不得不停了下來。
章教授和秦松沐盡管在中間那輛警車里,但還是看到了前面聚攏的人群里發出螢火一樣的光芒。招來了來來往往的行人。顯然,有人在那條斑馬線上搞活動。之前那么多的行人簇擁都源自這里。
章教授在車里實在難受,一看警車走不動,便開門下車要查看個究竟。其實,前面的警車在無法行駛的情況下,已經下人查看了。秦松沐一看老師下車了,自然也在車里坐不住了,趕緊從另一側車門下車。
當章教授等人趕到事發地點一看,頓時瞠目結舌。原來,這場活動是由實驗小學的女校長發起的。正組織學校的師生和家長在戴薇出事的斑馬線上做悼念活動。斑馬線已經被鮮花和蠟燭擺的造型占滿了。組織者在圍觀者的注視下,圍攏在鮮花和蠟燭組成的造型和文字旁默默悼念。尤其是那些小學生更加顯得認真,在他們的幼小心靈里,充滿虔誠地祈禱美麗的警察阿姨的靈魂升入天堂。
章教授和秦松沐一看到那些悼念的文字,頓時明白這些人在此悼念他們要救治的患者,彼此心里一沉,難道他們終究回來晚了?
章教授就像泄氣的皮球,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幸虧身邊的秦松沐手疾眼快,在及時干預下,才沒有讓他摔得更慘。
“老師,您怎么了?”
章教授精神恍惚一下,又恢復了理智,在秦松沐攙扶下,緩緩站直了身子。他不忍心看下去了,立即掏出了手機,并迅速撥通了女院長的手機。
女院長正在急救室門外焦急等待章教授。根據她的計算,章教授應該快到了,而急診室里的戴薇的情況變得更加危急。當她看到是章教授的來電,頓時精神一振,立即接聽道:“章教授,您到了嗎?”
手機里傳來章教授沮喪的聲音:“我到了,還有啥用。人是不是已經沒了?”
女院長一皺眉頭:“您這話從何說起?如果患者走了,我會通知您的。”
“難道患者還在?”
“是的。我們正盼望您回來呢。難道您?”
“林院長,我們已經到了市里了,但被堵在阜寧路以南了。”
“怎么會被堵?您乘坐的不是警車嗎?”
章教授趕緊把所見所聞對女院長簡潔介紹一遍。
“這是假消息!”女院長立即做出澄清,“患者還在咱們醫院的急救室呢。她起碼現在還活著!”
章教授頓時來了精神,來不及掛斷電話就沖著那些參加悼念的師生、家長和市民們大喊:“大家不要悼念了,趕緊閃開一條路,那位女英雄還活著,我們必須通過這里去醫院救她!”
此話一出,立即在現場掀起了一道波瀾。因為這里除了細微的哭泣聲,幾乎沒有任何的動靜。因為每個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沒有任何人喧嘩,結果讓章教授這番話在他們當中響起了一道驚雷。
眾人先是一怔,隨即炸開了鍋。驚訝聲、質疑聲此起彼伏。
秦松沐一看大家并不相信,只好扯開嗓子大喊:“各位老少爺們,這位就是特意千里迢迢從國際機場趕緊參加治療女交警的章教授。如今我們的救援車輛被您們擋道了,請您們撤開這些擺設,為我們騰出一條生命的通道。”
秦松沐畢竟是從高等學府出來的科班生,講出的話惟妙惟肖,形容得很是貼切。
但是,就憑他和章教授這番話豈能消除那些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們?一片質疑聲又紛紛響起來。
由于女院長還跟章教授保持著連線。她的手機里也傳出了章教授和秦松沐的喊話已經嘈雜的質疑聲。這不僅讓女院長聽得真切,就連聞訊靠過來的薛啟鵬也聽得一清二楚。他無暇被那場緬懷他愛妻的活動所感動,而是因為他們擋住了那條生命通道而萬分焦急,他一把奪過女院長的手機,并聲淚俱下喊道:“求各位行行好···放章教授過來救我的妻子···她···她真的還活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