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蠻莫城中的貧民巷也住了兩三天了,日子平淡如水,奚弘雖也想過去寇崇德家中看看小良玉如今怎樣了,但轉念一想,自己尚還需孟璐周濟,將小良玉接回無非也是讓她受苦,況且思順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情況還不明了,說不準隨時都有危險。
基于此,每每奚弘來到寇崇德家門口,也只敢在院外張望片刻,見有人來,便匆匆退走。
這期間,雖然寇崇德希望收小良玉為義女,但是小良玉總以長兄為父,一切都得聽奚弘的安排為由,委婉拒絕了。
寇崇德派出去的人手這幾天也陸續回來了,他們在城外搜尋了好幾日,不見奚弘蹤影。
寇崇德聽聞,也只得嘆息著道:“奚先生絕非常人,他若是不想讓人找到,我們自然是找不到他的,告訴兄弟們,不用再出城去打聽了。”
一旁的小良玉依舊面無表情,她自從到了寇崇德的家中,就是這副模樣,也不笑,也不怎么說話,好像性情大變,此刻也轉身又朝自己的房間里走去了。
“唉……這孩子,跟著奚先生,真是難為她了。”寇崇德話音未落,小良玉卻又轉身走了出來,淡淡的道:“寇叔叔,家兄如何,不需他人議論,還望寇叔叔慎言。”
說完,又悶著頭回屋去了。
傍晚時分,蠻莫城中又恢復了平靜,裊裊炊煙從家家戶戶上空飄起,但這里卻不一樣。
奚弘站在屋前,他空著肚子,喝著手里的涼水。
“兄弟,又喝涼水呢?”這時一個落魄戶走了過來,他手中拿著個破爛盤子,里面有些剩飯,此刻正一邊說一邊用手抓著吃。
這明明是極其讓人作嘔的一幕,但奚弘好像卻已經習以為常,他忍著餓不去看這人,只是淡淡的道:“水乃是生命之源。”
那落魄戶聽了,大笑了起來,反問道:“什么水是生命之源,你這窮酸說話好生沒有道理,人家都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你給咱說水是生命之源,那我問你,我拿三碗水,能換來一碗飯嗎?”
奚弘瞬間無語,此刻他餓的不輕,哪還有心情理這人,于是冷哼了一聲,快步走到了孟璐屋前,敲門道:“孟姑娘?孟姑娘?”
“是黑狗嗎?有事嗎?”屋里傳來孟璐戲謔的聲音,這兩天下來,這姑娘叫黑狗好像還叫上癮了。
奚弘暫且不論這個,他開口問道:“孟姑娘,你可吃了東西了嗎?”
“我吃過了,怎么了黑狗?你餓了嗎?”孟璐說著,一推門走了出來,她還是那副兇神惡煞的臉龐,如母夜叉一般的表情。
別人見了這副模樣可能要睡不著覺,但奚弘卻一點也不怕,他抓住孟璐的胳膊,道:“好姑娘,你天天哪弄的吃的啊,我受不了了,快餓死我了。”
孟璐掩嘴輕笑,道:“別碰我,男女授受不親,況且你個大男人,卻連自己都養不活,天天靠我一個弱女子吃飯,你就不臉紅嗎?”
“呵呵,我倒是想臉紅呢,餓的我面黃肌瘦的能紅嗎?”奚弘一臉無奈的說,“要不明天我也出去尋個活計吧,這么下去真要餓死了。”
“去唄,我又沒攔著你。”孟璐笑了笑,轉身就要回屋里,奚弘一把拉住她,又哀求道:“好姑娘,我怕我堅持不到明天,你再行行好……”
“吃我的糧食,那可是要記賬的,日后加倍償還?如何?”孟璐一臉壞笑的望著奚弘。
奚弘滿腹辛酸,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后再說以后的,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還……還,以后一定還。”
孟璐見狀,一甩袖子便回了屋里,不多時屋頂上便冒出了縷縷炊煙。
奚弘站在遠處,一臉得意的看著之前那個落魄戶,孟璐這屋,是這附近唯一一處有炊煙的地方,這時見了煙火,一眾人等也都靠了過來。
這些人真是貧困到了極點,連個買火折子的錢都沒有,說這里是乞丐窩都不過分。
不多時,孟璐端了碗熱粥走了出來,她招呼了一聲,奚弘馬上跑到了她跟前,接過了碗筷。
“多謝孟姑娘。”奚弘忙道。
孟璐微微笑了笑,轉身又回屋了。
“吃完了記得把碗還給我。”
“知道了。”奚弘一邊說著,一邊朝自己的破屋走去,只是他身后,一如既往的跟過來幾個落魄戶。
奚弘回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見這些人各個骨瘦如柴,面黃肌瘦,真如枯樹皮一般。
奚弘喝了兩口粥,把碗往前一遞,嘆息著道:“還有點,你們誰不行了,就喝了吧。”
這時從一眾落魄戶中,走出來一個小男孩,這小男孩也就十來歲的模樣,此刻確餓的像火柴人一樣。
奚弘將碗遞給他,道:“你喝吧,看你快不行了。”
“謝謝您。”那小男孩跪在地上給奚弘磕了個頭,方才端起碗來,將剩下的粥喝了個干干凈凈。
“兄弟,你真是個好人啊,不過……唉,沒用的。”周圍幾個落魄戶搖了搖頭,漸漸散了。
奚弘收回碗來,那小男孩看了奚弘兩眼,然后轉身走了。
“黑狗!你!”這時孟璐的聲音從一旁的窗戶里傳來。
奚弘臉色有些尷尬,忙跑了過去,道:“孟姑娘,我喝完了,給你的碗。”
“哼,我說我每天都有給你糧食,你卻還天天喊餓,原來是這樣!”孟璐氣憤的說。
奚弘忙賠罪道:“孟姑娘,他們有些人我看快不行了,就救了他們一救,你別生氣,等我明天出去找個活計,我們就不會這么窘迫了。”
“哼,誰跟你是我們,你個討吃鬼,用人家辛苦換來的糧食發善心,充好人,就活該餓死你!”孟璐說著,啪的一聲將窗戶關上了。
“孟姑娘,你不要你的碗了?”奚弘問道。
孟璐一聽更氣了,罵道:“送你了,拿著碗滾吧,你給他們用了我還怎么用?你不嫌惡心我還嫌惡心呢。”
奚弘聽了這話,這才恍然大悟,再看手中的碗,確實有些腌臜。
“怪不得她今天發這么大的脾氣,我平時給這些落魄戶施粥也沒見她這么生氣,原來是怪我把碗給別人用了。”奚弘說著笑了笑,端著碗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