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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以工代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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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幾日,歙縣城門處便有一隊人敲鑼打鼓的吆喝:“霽云山招蓋房子的匠人嘞~泥瓦匠、木匠都要~一天兩頓干飯,管飽嘞~”

  災民們聽到兩頓干飯管飽,立刻騷動起來。有那膽大的,拉住吆喝的小哥問道:“哎小哥,勞駕問一下,我只會種地,不會啥泥瓦匠木匠,但是我有力氣,能去嗎?”

  邢陸看了看他,說道:“能行,有力氣就行,蓋房子那不得開山拉石頭,砍樹伐木?不管干什么,只要老老實實不偷奸耍滑,就有飯吃,干的好干的多還能有錢拿。”

  旁邊另一個又拉了邢陸一把,問道:“那小哥,我們去干活,住哪兒?你看我一家三口,我還有婆娘娃子……我可以少吃點,把飯省給我娃吃嗎?”

  “這你放心,那邊地方大,你們去了先在附近給自己蓋窩棚,你們一家都可以住那。嫂子可以在工地上做飯洗衣,我看娃子也不小了,也能跟著人一起去撿柴火,這哪用你省口糧,都有飯吃。”

  那人聽了這么一說,立刻拉起媳婦孩子,激動的說道:“我們去,我們去,小哥,就跟你走嗎?”

  “別急。”邢陸指了指城門前的一處空地,說道:“看見那空地沒有?你們先去那邊找縣守府文書登記一下,姓甚名誰,祖籍哪里。登記完了會有人帶你們過去工地。我呢丑化說在前頭,要是有人想著偷奸耍滑混飯吃,或是在工地上偷東西,一經發現,立刻趕走,情節嚴重的,那就要請他去歙縣大牢里住幾天了。”

  “好好,謝謝小哥謝謝小哥,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一定會好好干活的。”這人拉著媳婦兒子,給邢陸連連鞠躬,等邢陸走過去,才往城門空地走去。

  待這一家人走了,附近聽見兩人對話的災民更是議論紛紛,很快就有不少人都從地上爬起來,去城門前登記。

  雖然縣守府每日施粥,可對于成年人來說,根本吃不飽,只勉強哄一哄肚子而已。而只要去干活,就能吃飽飯,這誘惑力太大了。畢竟出來逃難的,大多數都是失去土地房屋的窮人,就是在家種地,也不一定天天都能敞開肚皮吃飽飯。

  過了十來日,近萬名災民都去了霽云山東南麓給范錫蓋塢堡去了。

  范錫也在塢堡選址地邊上讓人搭了個帳篷,每日都要親自巡視工程進度,以及各個機括布置是否精確。塢堡是范錫一手設計,容不得半點差池,這以后便是他興兵盤踞之地。

  孫盛自然知道范錫要興建塢堡,還把災民全部拉來干活了,雖然他對范錫此舉頗有微詞,可事實已經發生,再計較也沒用。

  這一日孫盛無事,過來工地轉了一圈,然后問范錫:“范先生,建這個,這個塢堡,有什么用?”

  “寨主可還記得五年前,張三帶兵踏平霽云山之事?”

  一說到這件事,孫盛現在除了惱火,還有些恐懼。收拾龍頭寨的時候,孫盛親自前去查看了一番,雖然尸體都被廬州軍掩埋,但那些血跡卻并未除去,寨中房子的外墻上都是濺出來的鮮血,寨中的土地混著血液格外泥濘,腳踩在上面都感覺一陣的粘稠,那次從龍頭寨回來,孫盛可是好幾天沒吃下飯。

  “當然記得。”

  范錫接著說道:“如果當時潘龍在這個塢堡里,只要糧食充足,水源不斷,張三至少要半年才能攻下,甚至可能需要更久的時間。”

  二人說話間,看見前面圍著一圈人,只聽人群中叫好聲不斷,好像里面有什么激烈的比試。

  孫盛當先走了過去,阿雅也推著范錫跟上,眾人見是兩位當家人也紛紛讓路,只見里面有幾個霽云寨的伙計將一人團團圍住。

  “你都吃飽了,不許再拿糧食,把東西放下。”一個伙計沖著被圍住那人喊道。

  工地上也有負責做飯的人,每天兩頓稀飯咸菜,雜面饅頭管飽。如果不吃,可以選擇換其他糧食自己做著吃。這人已經吃過了饅頭,卻還要再拿一袋糧食。

  幾人也只圍住那人并不敢上前,看著每個人的衣服上都有些泥土,怕是已經吃過虧了。

  “我做的多自然可以拿的多,你們休要糾纏不清,不然我再將你們一個個摜在地上。”莽漢說完自顧自的就要往外走。

  “你不準走。”一個伙計說完,吹了聲響哨,遠處呼啦啦又跑過來十幾個人。

  “怎么回事?”后來的人問道。

  “這人不講道理,吃飽了還要多拿糧食。”

  “那傻大個,把你手中糧袋放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后來人說著擼起袖子準備動手。

  “這是我該拿的,你們要是不讓我拿,大不了以后不做了。”

  眼見又要動手,范錫想試試此人身手便沒制止,孫盛只當是看熱鬧了也沒出聲。

  十幾個人一起沖了上去,莽漢將手中糧袋往肩上一抗,騰出一只手來,說道:“你們要動手,我也就不客氣了。”

  說完,抄起沖的最快的那人的衣領,硬生生的將人提了起來,呼喝一聲往前砸去,后面三四個伙計躲閃不及被他砸翻。其他人繼續沖到莽漢身前,兩個人抱住莽漢的雙腿往前拉,卻見對方像柱子一般紋絲不動,兩人較了半天勁最后被莽漢一腳一個給甩了出去,另一個一個伙計趁他們較勁之時從他肩上搶了糧袋就跑,卻被他兩步追上,逮住后衣領子,一把拽的往后摔去。其余人見四個人都摔得七葷八素半天沒爬起來,一時間也不敢再上前動手,雙方又僵持住了。

  “啪啪啪”

  “好身手,敢問壯士大名?”范錫拍著手稱贊一聲問道。

  “我叫石奎,原本是汝南人氏,流落至此,就是為混口飯吃。”原來這莽漢便是那汝南的石奎,幾年前他母親病死之后,石奎便四處游蕩,后來長江決堤洪水滔天,只得隨著流民一路逃難至此。

  石奎見范錫出來說話,也沒人攔他,就以為范錫可能是個管事,又解釋了一遍:“我力氣大,自然活做得多,我多拿了些糧食,也是想幫扶一下那些年老體弱干不了活的。他們就糾纏于我,我不得已才出手教訓他們,若是我做的不對,那我明日不來便是。”

  范錫心道,不來?哪能讓你不來,這么好的身手不招至麾下豈不可惜。

  “石壯士言重了,這幾位兄弟也是依規矩辦事,你們兩方都無過錯,是我們考慮不周,往后我們這也施粥,按縣守府的規格來,老弱病殘不干活也可以來喝粥。今天我就做主,將這幾袋糧食都送與石壯士了。”

  范錫這一番話,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肯定了那些管分糧的伙計,夸贊了石奎,將事情完美解決,眾人紛紛謝過范錫,這才都散了。

  石奎拿起糧袋準備離開,范錫喊住他,說道:“石壯士往后可繼續來此做工,我會吩咐伙計給你按勞計酬。”

  石奎道了聲謝,大步離去。

  “這個姓石的有這本事,范先生打算把他招進山寨?”孫盛等人走了之后問道。

  “此人勇力無雙,若能收歸己用,日后便可為寨主沖鋒陷陣,當馬前卒。”范錫恭敬的回道。

  剛才那么多人,范錫沒有問過孫盛的意思便自己做主,現在這時候還是表現的恭敬點,安安孫盛的心。

  孫盛見范錫對自己還是恭恭敬敬的,還知道自己是寨主,也沒多說什么,又隨便看了兩處便走了。

  等孫盛走后,范錫打聽了石奎所住的帳篷,親自帶了壺酒前去找他。

  “石兄弟可否出來一敘?”

  石奎聽得是白天替他解圍的那個人,起身出了帳篷,問道:“這位先生找我何事?”

  范錫晃蕩了一下手中的酒瓶,笑著說道:“可否陪我走走?”

  石奎是很久沒喝過酒了,此時見到一整壺美酒,自然被勾出了肚里的饞蟲,反正此人之前幫了他,也不至于暗害自己。

  “走就走,但是說好了,這壺酒得給我。”

  范錫笑著將酒壺遞了過去,說道:“一壺酒算得了什么,石兄弟想喝只管來找我。阿雅,你先回去,讓石兄弟推我就行。”

  阿雅點點頭,退開兩步,石奎便接了輪椅,推著范錫向外走去。

  “石兄弟可知我是誰?”范錫等四周人比較少了以后出言問道。

  石奎也不是笨人,別人都對此人畢恭畢敬,那肯定是極有身份的人。石奎又打量一番范錫,說道:“你要不是這工地上的管事,就一定是管事的管事。”

  這話說的有些糙了,范錫啞然失笑,說道:“你說的對,我是管事的管事。那你要不要在我手下當個管事?有糧吃,有酒喝,還能領錢,到時候你想幫誰,就有能力幫誰。”

  石奎聽到有酒喝就有些心動了,窮苦人家也只有豐年有些余糧時才會舍得釀一些酒喝。石奎好酒,但卻時常無錢沽酒,只能在酒肆外遠遠的聞些酒香。

  石奎雖然意動,但是這些年的經歷教會了他不要輕信他人,姜大人不就是蒙冤而死的嗎?那個白袍小將至今也未找到,不然定要讓他還個公道。

  石奎停下來,走到范錫身前,看著范錫說道:“我石奎雖不認得幾個大字,但也不是傻子。幾袋糧,一壺酒就想收買我,沒門。若想讓我聽你的話做你的手下,你總得讓我知道你是誰把吧。”

  “石兄弟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我就是這霽云山土匪頭子。”范錫直截了當地告訴了石奎,石奎這種性格天不怕地不怕,不會在乎你是土匪還是流寇,但若要瞞他,日后可就會有隔閡,再不信服與你了。

  “你是土匪?你別騙我,你這樣哪里像個土匪?就算你是土匪,你怎么還接濟災民?這不是朝廷官府的事嘛!”石奎不解的問道。

  范錫嘆了口氣,說道:“唉。正如石兄弟所言,我們是土匪,卻干起了朝廷官府該干的事。可那朝廷官府卻盡干些土匪的勾當,橫征暴斂,欺壓百姓,現如今真是不知道誰是匪,誰又是官了。”

  這話可是真真說到石奎心里去了,姜易是石奎最敬佩的人,卻被皇上一道詔書押解回京,沒幾日便蒙冤而死。而且他隨著災民這一路走來,各州府郡縣百姓雖然有地,可種出來的糧食都被各地官府巧取豪奪,唯有這歙縣縣守官聲還算不錯,這些天賑濟災民施的粥也是真材實料。可聽人說歙縣縣守也是廬州曹家的人,肯定好也好不到哪去,蛇鼠一窩,吭瀣一氣。

  “你這土匪倒還有幾分見識,細說起來,如今官府還沒你們這些土匪來的義氣。”

  “那石兄弟愿不愿意入了我們山寨,做我的手下?”范錫繼續招攬。

  “不去,打家劫舍的勾當我不干。我答應過一個人,坑蒙拐騙打家劫舍殺人放火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干。”

  范錫失笑,說道:“石兄弟放心,我們霽云寨早不做那打家劫舍的勾當了,如今我們在歙縣、江東、巴蜀等地有十幾家商行,還有十幾支商隊,平日里便做些倒買倒賣的生意,賺些差價。況且,我只是想讓石兄弟跟在我左右保護我的安全即可。”

  “當真?只保護你的安全就行?”石奎確認問了一遍。

  “你看我雙腿已廢,平時穿衣吃飯都有人照顧,只是我自小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現如今更是一個廢人,若是有人想害我,我便只能由著別人為所欲為。今日得見石兄弟身手不凡,就想請石兄弟在我身邊保護一二,不知兄弟可否答應?”

  石奎也覺得范錫此人說話中肯,人品應該也不錯,雖然雙腿殘廢太過可惜,而且如今近萬名災民全靠著他吃飯,若是他出了意外,這些災民恐怕就要斷了糧食。

  石奎想了想,決定答應范錫。“行,我答應你護你周全,不過,我吃得多喝的多,你到時候別嫌棄我。喏,酒我喝完了。”石奎說完將空了的酒壺拿給范錫。

  范錫接過酒壺搖了搖,果然空空如也。

  “無妨,你就是頓頓敞開肚皮的吃,也不怕。至于酒嘛,無事的時候可以喝,若有事,那須得滴酒不沾。”

  “那是自然。”

  石奎提的要求,吃喝自不用說,寨里從來不缺糧食和酒,至于只護范錫周全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嘛,日后起兵之時,就由不得你選擇做與不做了。

  就這樣石奎成了范錫的貼身的護衛,當晚就沒再回他的窩棚,范錫讓人在的帳篷邊上又起了一個小一點的帳篷,現在大帳篷住的是范錫,左右各有一個小帳篷,分別住了石奎和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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