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盛從歙縣回來沒幾天,突然有消息傳來,孫記商行的商隊在巴蜀那邊出了點問題,因為與當地商行起了摩擦,整個商隊都被扣押在巴蜀。
孫盛只能親自去巴蜀協調處理,一去一回已經是一個半月過去。
孫盛回了霽云山,第一件事就是找范錫。
“先生,這一趟耽誤的時間長了,也不知道曹賓會不會覺得我言而無信。先生的畫可畫好了,要不今日我就拿了畫去送給他?”
范錫早已畫好,指了指桌邊的畫桶,說道:“我已畫好,孫寨主拿了便去吧,這一次時間確實長了點。”
畫桶里有兩幅畫,孫盛拿起一幅展開看了看,只見畫中一座青山,山上有一只猛虎臥于林間,山下一池深潭,潭中有一蛟龍盤踞水底。
“先生這我可看懂了,山上的虎是潘龍,山下的龍是楊興。”孫盛看著這畫卷自沾自喜,覺得自己也是能看懂二人交流的。
“寨主說的沒錯。”范錫夸贊了一句:“寨主再看看另一幅畫。”
“還有一幅?”孫盛一愣,拿出另一幅畫展開端詳了起來。
這幅畫卻是畫的大氣磅礴,只見畫中一座城,依山傍水而建,一條小河穿城而過,城中街道縱橫交錯,房屋田舍不計繁多,最顯眼的一處高樓,六層八角,建于城中央,樓下街道人頭攢動。
“先生這是畫的哪里啊?這,畫一座城池是什么意思?”孫盛看的一頭霧水。
“這是廬州城,江淮首郡,吳楚要沖,江南之首,中原之喉。”
孫盛有些吃驚,問道:“先生是把廬州城都給畫下來了?”
范錫有些感慨,瞇著眼睛似是在回憶,說道:“范某出身江東,廬州城也去過兩三次,畫中所示是廬州城中最繁華的地段。曹賓自幼在廬州長大,這幅畫他一看便知。”
孫盛暗暗佩服范錫,去過兩三次便能將一處地形地勢如此精妙的畫出來,這可是一般人能做的。
“那曹賓若是看完畫有問題問我,我該怎么回答?”
“孫寨主將畫呈上,直接和曹賓說,我可以將他現在的情形通知給廬州曹家,但是需要他一件信物才行。”
孫盛拿著兩幅畫,叫齊人手,坐著馬車往歙縣縣城去了。
還是和往常一樣,到了城里,安排伙計卸了馬車,自己則挑了兩件貴重禮物去了縣守府。
孫盛帶著畫先去見了楊興,在楊興面前晃蕩了好一陣。
“行了孫老板,我這里還有公務要忙,你去給曹大人送畫吧。”
孫盛這次給楊興送了兩株五十年份的人參,在市面上也算名貴,但是卻不是楊興所好之物,所以楊興很快打發了孫盛,對他帶來的兩幅畫也沒有過問一句。
孫盛自然知道這次送的禮物不合楊興的心意,但也無法,金銀玉器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精品,再說了人參能治病救人延年益壽,年份越長越難得,這兩株五十年的參,他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弄到,自己沒舍得留,就給楊興拿來了。
從楊興房里出來,孫盛來到曹賓的書房,曹賓果然對他冷冷淡淡的。
孫盛不管曹賓怎么對他,先將自己巴蜀一行絮絮叨叨的說了,然后展開畫著龍虎的那幅畫,對曹賓說道:“大人請看。”
曹賓看后不僅沒有什么激動或者恍然之色,反而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屑,像是在說果然只會空口大話,一點實用的計謀都沒給出來。
孫盛自開了商行,察言觀色的本事練的爐火純青,見狀連忙將第二幅廬州圖拿出來,說道:“大人切莫懊惱,這里還有一副。”
曹賓看著他慢慢將畫卷展開,臉色不停變幻,先是不屑,再是震驚,還有一絲絲悲傷之意。曹賓一眼就看出來,這畫的不是別處,正是自己的家鄉廬州,此畫畫的精妙絕倫,竟和故土絲毫不差,他自己更是被這幅畫引出思鄉之情。
“我要見畫此畫的人。”曹賓看完畫,轉身對孫盛說道。
孫盛卻婉言拒絕:“大人,畫畫之人腿腳有疾,行動只能靠一把輪椅。若是帶他來見大人太過惹眼,而曹大人如今也不太方便出門……”
孫盛說的委婉,沒有直接點出曹賓是被軟禁在縣守府里,可他的意思卻很明確,二人不能見面,若要謀劃只能靠他傳遞消息。
曹賓剛才也是思鄉心切,現在想到自己處境,也知道有些魯莽,收斂了臉上的情緒,問道:“畫畫之人還有什么口信沒有?”
“畫畫之人說,可替曹大人通知廬州曹家,不過需要大人的一件信物才能取信于人。”
曹賓如今最大的難處便是不能與曹家通信,如今有了孫盛幫忙,只要曹家知道他有難,派人過來,那楊興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是我們曹家子弟的銘牌,曹家人一看便知,憑此銘牌可在廬州通行無阻。”曹賓將貼身收放的一塊玉質銘牌交給孫盛。
“曹大人,事不宜遲,小人這就先行告退。”
曹賓揮了揮手讓孫盛自行離開,而后轉身繼續看著那副廬州圖。曹賓也不知道這么做到底能不能成,若是孫盛也是楊興派來試探他的,那自己這一次便再無僥幸的可能。但是當他第一眼看到此畫的時候,他便莫名的對畫畫之人產生了信任,他決定賭一把,不能再這樣閑散怠惰,任人擺布了。
孫盛這次沒有等車隊一起出發,當天便回了山寨,將曹賓的銘牌拿給范錫看。
“范先生,事已辦妥,你看,這是曹賓給我的信物。”
范錫接過銘牌前后看了看,想來曹賓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銘牌應該是真的。
范錫將銘牌交還給孫盛,說道:“寨主,您得親自去一趟廬州曹家,那楊興如此膽大,怕是整個歙縣都遍布他的眼線。”
范錫的擔憂便是楊興。楊興膽量頗大,敢軟禁縣守,還勾結土匪,在歙縣不知道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孫盛自然也知道事情輕重,自己平日在寨中和范錫商議曹賓的事情都要小心翼翼,何況此等大事,若是假借他人之手,出了紕漏,那曹賓能茍活,自己就要小命不保了。
“我知道了,我今晚趁夜色偷偷下山,去廬州找曹家的人,寨中的事就勞煩先生了。”
“寨主太客氣了,能為寨主分憂,是范某的榮幸。”
二人寒暄一番,孫盛便回到自己房中休息,只等夜色來臨悄悄潛下山去。
孫盛給馬掌上纏了布條,牽著馬走到山下,然后一路快馬加鞭往東北方向而去,到第二日下午就到了廬州。
孫盛看著高大恢宏的城墻,嘆了一句不虧是江南之首。一進城門,便見阡陌縱橫,人群熙攘,竟是比范錫畫的還要熱鬧幾分。
孫盛問明曹府所在,片刻不敢耽擱,直接來到曹府大門前,拿出曹賓的銘牌對著府門守衛說道:“曹賓曹大人派我前來送信。”
曹府守衛自然一眼就認出是主家的銘牌,將孫盛請進門房稍坐,自己轉身進去通報。
不多時守衛便出來請孫盛:“主公請你進去,隨我來。”
孫盛跟著守衛一路往里走,這曹府對他來說真是大的沒邊,廊道的柱子都雕著各式的浮雕,院子里亭臺樓閣,假山流水竟是渾然天成一般。
孫盛看著假山流水,驚的合不攏嘴,問守衛:“兄弟,這水怎么還能從假山上流下來啊?”
“這個假山里有公輸大師做的機關,能將水引流到山頂,自然就可以從山頂流下了。”守衛看了一眼孫盛,見他一副土包子的表情,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孫盛第聽了連連點頭,心里想著等我以后有錢了,也弄這么一個玩意,公輸大師是吧,我記下了。
在曹府大院走了有一會,守衛在一個雕梁畫柱的房子在停下:“主公就在里面,進去吧。”
孫盛謝過守衛之后,進了大門,這個房間不光外面看上去恢弘大氣,里面布置的也十分精致,進了房門是一架黃花梨大屏風,轉過屏風是一間大堂,前后竟有近百步,盡頭還有一道紗幔,里面是何景象在外面看不真切,只聽幾個女子嬉笑之聲。
“近前說話。”一聲威嚴的聲音在紗幔后傳出,嬉笑聲頓時停了。
孫盛連忙一路小跑來到近前:“大…大人,小的孫…孫盛。”
到底是第一次見這陣仗,孫盛說話都有些哆嗦。
“我四弟派你來的?他近來可好啊?”那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回大人,曹…曹大人,不…不太好。”孫盛不敢抬頭。
“不太好?我四弟怎么了?”
“曹大人被手下縣丞軟禁在縣守府上,特命我前來求助。”
“啪!”
“啊!”
先是一聲瓷器被摔碎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幾聲女子驚叫聲,孫盛頭低的更低了。
“混賬東西,竟敢欺辱我曹家子弟!歙縣縣丞叫甚名誰?是誰家之人”
“回大人,歙縣縣丞楊興,是歙縣本地人。”
“哼!一個小小的縣丞,竟敢欺負我曹家嫡系子弟,來人!”
紗幔內的男子的聲音剛落,便閃出幾個衣甲鮮明的軍士。
“于英,你帶五千兵馬,隨……你叫什么?”
“小的孫盛。”
“隨孫盛前去歙縣,幫四公子解圍。”
于英跪地領命:“喏。”說完看向孫盛,“孫先生,走吧。”
孫盛看向紗幔,行了一禮,“小的告退。”
“且慢!你回去給曹賓帶句話,以后有難處早點和家里說,別委屈了自己。”那威嚴的男聲說道。
“喏,小的一定將話帶到。”
孫盛轉身出來,于英正等在門口,看見孫盛,說道:“不要亂看,跟我走。”
孫盛老老實實的跟在于英身后,二人從側門出了曹府,一路來到廬州外城軍營所在。
于英喚過一員裨將,說道:“主公有令,抽調五千兵士隨我前去歙縣,助四公子脫困。”
裨將很快點齊人手,在孫盛的帶領下往歙縣行軍,五千兵士馬星夜兼程,第三天午時才到歙縣地界。
“于將軍,前面就是歙縣縣城了,小的有難言之隱不方便現身,只能送將軍到這里了。”
于英沖孫盛拱了拱手,說道:“于英替四公子謝過孫先生了。”
“不用謝不用謝,祝于將軍馬到成功。”孫盛說完便騎馬繞開歙縣縣城,從另一個方向回了霽云山。
于英帶著五千兵士來到歙縣城下,早有歙縣守軍通報給了楊興。
這時楊興坐不住了,他不知道廬州軍怎么會突然來到歙縣,如果他們是來見曹賓的,那自己軟禁曹賓一事便再也瞞不住了。若不是來見曹賓,最近也沒有收到政報軍報說廬州有軍隊調動路過歙縣啊。
楊興腦子轉的飛快,思來想去,他決定先找曹賓探探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