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忠看著李老夫人站在二門后,一時有些慌亂,母親根本不會武功,若是被刺客擒住,根本沒有活路!
“娘,您快回去,外邊的事,就交給兒子來解決。”
李老夫人靜靜的站了會兒,終是扶著流香又回了房間。
李進忠看到李老夫人回房,以為李鱗還在屋里,想著兒子,手中長槍舞的更急了。
刀客有些招架不住,想抽身離開,李進忠哪里肯放過他,擒賊先擒王,只要自己拿下此人,刺客必定退去。
李進忠逼的更緊了。
誰知那刀客虛晃一招,腳下順勢踢來一個花盆,李進忠連忙撤槍回踢,花盆應聲而碎,土渣揚起遮住了李進忠視線。
刀客抽身便走,直奔霍秀娥所在的二門而去,李進忠緊跟其后,卻被幾個刺客死死纏住。待李進忠擺脫困境,刀客已經連挑三人。
若是雙方在戰場相遇,排兵布陣、策馬沖鋒,李進忠有信心自己這些老兵不會遜色于對方,可在這亭間巷內,敵人好像專門訓練暗殺之術的野獸,你架住他的長刀,他就從袖子里抽出匕首,擋住了匕首,還有嘴里吐出的毒鏢,這些老兵越拖下去,生還的人就越少。
“李福。”
“末將在!”
平時滿臉微笑,見誰都是樂呵呵,和和氣氣的老管家,這時已經找回當年追隨老將軍的氣勢,滿臉猙獰,一身血跡再無往日的笑模樣。
“你帶人護住老夫人、夫人和小公子突圍,前去大營,我來斷后。”說完李進忠將身上將令扔給李福,持此將令可在宵禁期間出入城門無阻。
“末將領命。”
李福不再有猶豫,一把染血紅槍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帶領十幾個老兵直奔后院。
霍秀娥則擋住追上來的刺客:“福叔,你們先走,我與將軍隨后就來,鱗兒就拜托您了。”
李進忠邊打邊退,直退到霍秀娥身邊,焦急的說道:“夫人你和福叔一起走,這里交給為夫。”
“我在這你都已經很吃力了,我走了,你怎么辦?別廢話,先拖住他們,給福叔他們多爭取點時間。”
李進忠想想也是,對面那個用刀高手一直虎視眈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次出手。霍秀娥也是出身將門,不僅深得霍家長刀的真傳,自創的鴛鴦刀法更是精妙絕倫,有霍秀娥在身邊幫忙,他的壓力確實會小一點。
刀客見李進忠這邊分出十幾個人去了后院,將虎口的布帶重新綁緊,再一次奔著李進忠而去。這一次沒有試探,出手狠辣,刀刀直取要害。
再說李福,領著十幾個人到了李老夫人門外。
“老夫人,將軍命末將護送您和小公子離開,請您現在便帶著小公子跟末將一起走吧。”
流香將門打開,“福叔,老夫人在里面,請您進去說話。”
李福急得不行,卻又不敢說什么,三步并作兩步進了屋。
屋內,李老夫人跪在老將軍的牌位前面,雙手合十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詞。
李福在屋內只見到老夫人和流香兩人,大驚失色,“老夫人,小公子呢?”
“李福,小公子我已經安排人送出去了,這屋里只有我和流香。我年紀大了,又不像你們有武藝在身,如果我跟你們一起,一定會拖累你們,會死更多人。”李老夫人說著,從供桌上拿起一塊令牌交給李福,“李福,我以老將軍之令,命你帶人突圍出去向鎮北軍求援,如果你動作足夠快的話,我們可能都不用死。”
李福看著李老夫人遞過來的令牌,是老將軍的一個私人令牌,主要用于府兵的調度和私人信件的傳遞。
李福握緊手中的令牌,沒有多說,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請老夫人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李福帶著人從后院翻出來,開始還算順利,躲過兩波巡邏的衛軍,眼見得城門就在前方百米了。
突然身后出來嘈雜的腳步聲,李福轉身一看,卻是黑衣蒙面的刺客追了上來。
“李老哥,你先走,我們留下攔住他們。”幾個老兵主動留下擋住追兵,爭取時間。
經過幾番纏斗,老兵們已經渾身浴血,有敵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血慢慢流著,在這早春的季節,竟有絲絲霧氣從血液中升騰,這是熱血的溫度,也是老兵生命的流逝。
不過須臾,幾個老兵就已經無力再戰,他們慢慢爬到一起,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和曾經并肩作戰的兄弟在一起。
李福帶著剩下的五六個老兵頭也不回的往城門處跑,這時候多耽誤一秒,都是對那些斷后的老兵的辜負,多耽誤一秒,將軍府里的人就更危險一分。
李福邊跑邊喊:“鎮北軍將令,速開城門。”
值夜的城門軍只有寥寥數人,連令牌都沒看清楚,就被李福等人拎著脖子開了門。
出了城門,李福領著人直奔鎮北軍大營。
再說將軍府內,李進忠被刀客逼的連連后退,刀客不再隱藏實力。李進忠回過神,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是李福等人被追上,母親和孩子怕是要有兇多吉少了。
在刀客近身之際,李進忠一槍橫掃過去,刀客彎腰躲了過去,李進忠緊跟著一腳踹來,刀客避無可避,強扭過身想避開要害,卻避無可避硬受了一腳。刀客連連退后,李進忠回槍直刺,槍尖擦著刀客的臉而過,雖未傷到刀客卻把他的面巾挑落。
借著月光,李進忠看清刀客的樣子,東方冥,大漢征西將軍,在十年前出兵樓蘭,卻隨樓蘭一起神秘失蹤。一起失蹤的還有他手下那支號稱大漢最能征戰的虎狼之師,破殺軍,無城不破,無敵不殺。
東方冥快速閃身躲進旁邊一間廂房內,李進忠想都沒想追了進去,他要弄清楚當年盛極一時的征西軍和征西將軍怎么淪落成姜家的走狗。
在李進忠想來,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一場刺殺,是來自姜家的報復。
“李進忠接旨。”
李進忠剛進房間,還沒緩過神就聽到東方冥讓他接旨,他自然是不信的,提槍指著東方冥道:“少故弄玄虛,堂堂征西將軍,竟然淪落成姜家的走狗,我原先還念你是個英雄,對你傾佩不已,我真是瞎了眼。”
東方冥完全沒有要和他動手的意思,眼睛直直的看著窗外,仿佛要看穿這片時空,回到十年前一樣:“哈哈哈,征西將軍,很多年沒人這么稱呼我了,哈哈哈哈,沒想到,李將軍竟然還能認得我。”
東方冥轉過頭看向李進忠:“你知道當年我是怎么消失的嗎?”
李進忠搖了搖頭。
“當年我帶著破殺軍一路西征,那是何等的豪邁,何等的豐功偉績,開疆拓土是軍人至高無上的榮耀,我們一路西征,平西域,破車師,伐大宛,一直打到樓蘭。然而就在樓蘭城破之際,遮天蔽日的沙暴來襲,我破殺軍十萬人眾與樓蘭一起被埋葬,只有我一人騎著雪翼寶馬一路飛馳,逃的一命。雪翼也在風暴平息之時力竭而亡,我在茫茫大漠九死一生才逃了回來。本以為皇上會問罪于我,卻不想正趕上先皇去世,新皇登基。陛下勢微,正是用人之際,所以陛下讓我將功折罪,為他在暗中訓練一支只屬于他的力量。”
“只屬于陛下的力量?就是你今天帶來殺我的這些人?所以是陛下要殺我?不是姜家?”
“姜家?姜家算什么東西,能讓我為他們做事。好了,鎮北將軍李進忠忠接旨。”
這會由不得李進忠不信了:“臣接旨。”
李進忠接過密旨看了起來,臉色逐漸變暗,最后更是蒼白的無一絲血色,陛下密旨竟然是要用他的命來換姜家覆滅。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死了無妨,妻兒怎么辦,年邁的老母親怎么辦,北關幾十萬將士怎么辦。
李進忠放下圣旨,啞著聲音說道:“我死可以,但是我有兩個條件。第一,我的妻兒家人不能死。第二,不得復了我李家世代忠名。”
“可以,陛下只說要你的命。你死了,陛下一定會好好替你照顧家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李進忠本是鐵血錚錚的漢子,一生戎馬,經歷刀山箭雨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這次英雄淚卻落了下來。被懷疑,被拋棄,被利用,不甘,不平,不忿,說不清道不明。
李進忠千萬般心緒,只化作一聲悲鳴,“啊!”
鎮國鎏金槍,化作一條金龍,直穿過李進忠的心臟。
東方冥低聲說了句“對不住了”,伸手將鎮國鎏金槍拔了出來,將他手中的長刀從胸前傷口插了進去。
霍秀娥聽到李進忠滿含悲愴的喝聲,一時心神失守,被一刀劈在后背,霍秀娥踉蹌兩步,不管不顧的往廂房沖去,一路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刀,滿身是血。
霍秀娥推開門,只見李進忠躺在血泊之中,霍秀娥瞬間被抽空了精氣神,被門檻絆倒在地。
有刺客想一劍了結了霍秀娥,卻被東方冥制止,“住手,去通知暗五,不要追了。”
東方冥說完,率先向外走去,黑衣人也如潮水般退去。
霍秀娥身中幾十刀,失血過多,人已幾近昏迷,卻還堅持著一點一點爬向李進忠。
“夫君,我不負你,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便同年同月同日死,來世我還嫁你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