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出了府,直接來到皇城衛軍營,皇城衛軍有一部分是由各士族門閥私兵組建而成,各士族可調動自家私兵。姜瑜召齊姜家的幾百名皇城衛,出城來到鎮北軍大營。
鎮北軍崗哨一看到有一隊衛軍向營地逼近,直接吹了號角。鎮北軍迅速集結,嚴陣以待。
姜瑜帶人來到鎮北軍營前,本想直接進去抓人,可哪里想到鎮北軍竟已列隊集結。
“來者止步!擅闖軍營者,以軍法誅之。”箭塔上的哨兵拉開弓,一箭射在姜瑜馬前。
“皇城衛軍前來捉拿犯人。速速讓開。”姜瑜身邊的親兵催馬往前走了幾步。
“嗉。”
一道破風之聲,親兵手忙腳亂揮劍堪堪擋掉箭矢。
“來者止步!擅闖軍營者,殺!”哨兵繼續警告。
“大膽!本衛尉在此,讓你們陳將軍出來。”姜瑜沒想到對方真的敢放箭,忙自報家門。
“原來是姜衛尉。”哨兵看了幾眼姜瑜,語氣略緩,“對不住了姜衛尉,軍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姜瑜聽得哨兵語氣見緩,以為對方被自己的名頭嚇住,“陳石虎當街行兇,你叫他出來與我回去問個清楚。”
鎮北軍中走出一員尉官答道:“姜衛尉請回吧,陳將軍因為打了丞相大人,被我們李將軍罰了五十軍棍,此時陳將軍剛領完軍法,無法起身。”
“不知道將軍尊姓大名,煩請這位將軍通報一下,我進去探望一下陳將軍。”姜瑜嘴上說著想探望,其實心里想的是親自看看,陳石虎是不是真被打的下不了地。
“我叫林瑞,不是什么將軍,不過一尉官而已。對不住了姜衛尉,剛才已經說過了,軍營重地,無詔書、無軍令、無印符者不得入內。”林瑞還是拒絕了姜瑜。
“那把李進忠找來,我要和他說話。”
“李將軍不在軍營之中,。”
連續被拒姜瑜已是火冒三丈,本來就是尋仇來的,結果自己好言好語說了半天,連大門都進不去,對方還只出來一個尉官來和自己推諉。
“今日你們要是不把人交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要闖一闖鎮北軍大營了。”姜瑜見篤定,對方知道了自己身份,定不敢傷了自己。
尉官毫不退讓:“姜衛尉若是還想見識一下鎮北軍的軍威,那就放馬過來,但姜衛尉要小心了,刀劍無眼。”
姜瑜不再說話,直接馭馬往軍營大門走去,皇城衛軍也拔刀出鞘跟在他身后。
林瑞退回陣列:“軍營重地,擅闖者殺。”
鎮北軍的弓箭手搭箭上弦,只等一聲令下便可毫不遲疑的射殺敵對之人。
林瑞在等,等著姜瑜踏入警戒線內。
“擅闖軍營!殺!”林瑞一揮手,漫天箭羽傾瀉而下。
姜瑜看到前面黑壓壓的一片箭矢,退無可退,只得打馬往前沖,他怎么也想不到,鎮北軍在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還敢沖他放箭。
姜瑜低著頭,揮舞著手中寶劍。沖過了箭雨。
可他身后的皇城衛軍卻不是都有他那么好的身手,一看箭雨飛落而至忙四散奔逃,竟有一半人中箭落地。
姜瑜回頭,看著倒在地上的衛軍,哀嚎聲,嘶喊聲,呻吟聲刺痛了姜瑜的耳膜,血染紅了他的雙眼。他怎么也沒想到鎮北軍如此大膽、如此狠厲。
受傷的衛軍在雪地里掙扎著,被牽動傷口涌出更多的血,被馬蹄踐踏成灰黑色的積雪,被血液溶化,血紅的雪水一直蔓延到姜瑜的腳邊。
鎮北軍弓箭手正面無表情的抽出箭矢搭上弓弦,準備對地上掙扎垂死的皇城衛軍進行第二次收割。
“住手!住手!我們走,我們走。”姜瑜紅著眼嘶喊著。
“停。”林瑞擺了擺手,對姜瑜道:“姜衛尉還是趕緊帶著受傷的衛軍去醫治吧,興許還能多活幾個。”
姜瑜紅著眼看著林瑞,心中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林瑞,我記住你了!你李進忠,從今天起,我姜瑜與他與鎮北軍不死不休!”
皇宮無極殿內。
東方冥跪在劉兆身前,稟報完鎮北軍大營前發生的事情后,詢問皇帝:“陛下,這李,姜兩家的事情您還繼續觀望下去嗎?”
“鎮北軍啊,鎮北軍。”劉兆的臉色陰沉似水:“到底是堅守軍紀,還是根本沒有什么能讓他們放在眼里?”
劉兆登基之后秘密培植了專屬于自己的一股勢力,專門負責搜集情報,暗中護衛自己安全,以及秘密的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除了劉兆和暗龍衛的成員,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卻又無處不在。東方冥便是暗龍衛的首領。
劉兆突然覺得自己錯了,讓李進忠帶領鎮北軍來對抗士族豪門,可能不是驅虎吞狼,而是引狼入室。
雖然姜瑜私自調兵闖營是重罪,可這鎮北軍明明知道皇城衛是禁軍,是他劉兆的人,他們也敢射殺,完全沒有將皇室放在眼里,劉兆神情陰晴不定,最后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樣,提起筆擬了一道密折交給東方冥。
東方冥打開密旨一看,冷汗順著臉頰流出來:“陛,陛下,這,恐怕不妥吧?”
“朕寫的字你看不懂嗎?還是朕說話你聽不懂?”劉兆冷冷的盯著東方冥,沉聲道。
“臣明白!”東方冥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出大殿。
劉兆坐在龍椅上,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流露出迷茫之意。這么做到底對不對?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思索半晌,劉兆目光越發堅定。
“朕是為了這天下,為了千萬黎民,就算有所犧牲也在所不惜。朕為天子,天下獨尊,這是朕的路,就算前方艱難險阻,又何懼哉。”
姜瑜回到家,坐在桌前還是渾身止不住的顫栗。皇城衛軍從未經歷過真正的戰爭。而鎮北軍面無表情的拉弓放箭,那一聲聲扣住他心弦的哀嚎,這一幕幕場景在他腦海里反復浮現。冷汗浸濕了衣衫,身上的寒意如同心中的恐懼揮之不去。
“來人,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婢女們準備好熱水,姜瑜脫去衣服整個人都泡了進去。只有這樣才能緩解身心的懼意。
自小長在京城,家族是最顯赫的士族,父親更是位極人臣,朝中大臣一多半在他父親面前要自稱學生。姜瑜長這么大,一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想到今日居然受此等挫敗。
心高氣傲的京城第一公子今天第一次知道害怕,那個在陛下面前俯首聽命的人,不是誰都能招惹的,他姜瑜,不,整個姜家怕是都不在李進忠和鎮北軍眼里。
書房里,姜仲山聽完姜瑜的親兵稟報,問道:“瑜兒受傷了沒?”
“大人沒有受傷,可能是頭一次見這么多血,好像是受了些刺激,一回府就把自己關在屋里了。”
“你先下去吧。”
姜仲山獨自坐了一會兒,起身往姜瑜住的院子走去。
到了姜瑜房外,幾個婢女正在往里提著熱水。
“瑜兒怎么了?”
“老爺您快進去看看吧,五公子從回來就要水沐浴,一直泡在浴桶里,除了要加水,不動也不說話。”
姜瑜已經泡的身體發白,指尖褶皺。
姜仲山嘆了口氣:“這般場面就把你嚇成這樣?以后若讓你接手姜家,你在明槍暗箭里該如何自處?”
姜瑜看著自己的父親,兩鬢斑白,額頭上仿佛又新添了幾道皺紋,父親已經老了,今日還被一個粗魯的武夫打了。姜瑜頭一次生出了無力感。說是去替父親報仇,卻連人都沒見到就被人打回來了。
姜瑜想著,滿心酸澀,眼睛也紅了,“父親,孩兒無用,那鎮北軍根本不講理,今日若不是孩兒反應快,一定會被他們射殺。”
姜瑜強忍著眼淚壓著哭腔說完,一頭悶進了水里。
“你先起來換好衣服,我在書房等你。”姜仲山不想叫兒子難堪,給他留了點時間收拾一下情緒,自己先回書房思考對策去了。
姜瑜又在水里泡了一會,起身讓婢女給他換上衣服,等婢女全部走后,又一個人靜靜地呆坐了一會,才起身往姜仲山書房走去。
姜仲山看著已經收拾利落的姜瑜問到:“你現在還有什么想法嗎?”
“鎮北軍大營不能去了,那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但李進忠住在將軍府,我可以去找李進忠討說法。”
鎮北軍大營成了姜瑜的噩夢。
“找李進忠討說法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那可是出了名的能打不講理的主。”
“父親,難道這事就這么算了?”
姜仲山陰測測的笑著:“當然不能就這么算了。明天我就聯合朝中各位大臣上書陛下,李進忠擁兵自重,不僅指使手下當街毆打朝中重臣,包庇兇手,鎮北軍還隨意射殺皇城衛軍。陛下的疑心病重,其他官員也會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萬一哪天得罪了李進忠,會有什么后果,到時候消弱李進忠兵權之事就成了。”
“父親,我還是不明白,李進忠為我們大漢鎮守邊關,使匈奴蠻夷不得犯我大漢江山,你要削他兵權做什么?”
“大漢以武立國,兵權才是王道。雖然我們姜家世代從政位極人臣,可是終究不能裂土封王更進一步,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姜仲山反問道 “難道是因為沒有兵權?”
“榆木腦袋。”姜仲山一巴掌拍在姜瑜腦袋上。
姜瑜躲閃了一下問:“那是因為什么?”
“軍功。咱們姜家世代文人,在輔佐君王,處理政事上已經做到極致,可從未有過文臣能裂土封王的。所以你不愛讀書,為父就讓你自幼習武,更是給你安排到皇城衛軍擔任衛尉一職,誰知道你不爭氣,被撤了職。”說著搖了搖頭嘆息道。
姜瑜低下了頭,確實是自己沒用。被李克敵輕松打敗不說,對手下管制太過放縱,居然放跑了那么重要的俘虜。
姜仲山繼續說道:“我要削減鎮北軍兵員,等到匈奴來犯,李進忠定會要求支援,到時候我在陛下跟前舉薦你率軍前去御敵,李進忠用兵如神,你只要跟著他后頭撿軍功就行了。”
“可是父親,咱們現在和他鬧的這么僵,以后我還怎么在他手底下混軍功啊?”
“這你不用擔心,各地奏章、信報都是先由為父,御使大夫華遠揚,太尉王守信收閱再轉呈陛下,到時候為父將戰報潤色一下,你還擔心什么?”
“那眼下我該怎么做。”姜瑜問到。
“你往后不要出門了,在家好好待著。陛下今日還說過不了多久,便有重要事情讓你去做。還有,多陪陪你媳婦,她都哭訴到你母親面前了。”姜仲山說完,便讓姜瑜先回去。
姜瑜走后,姜仲山又繼續思考接下來的計劃該如何進行,他要的可不僅僅是安排姜瑜進入鎮北軍,然而更多的目的,現在還不能告訴姜瑜。
姜仲山慢慢思索著,然后提筆擬了一道奏折,內容大概是控訴李進忠擁兵自重目無王法,順道又將分田之事重提一遍,暗暗有警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