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歷三百二十五年十一月,鎮北將軍李進忠北抗匈奴得勝回朝。
大雪漫天,周圍的一切都是一片雪白,地上的積雪已經可以沒過腳踝。
夾道邊的山腰上,一只孤狼半蹲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兇狠的眼睛環顧著周圍。在它的頭頂,一只雪鷹盤旋著,準備在狼放松的一瞬間給它致命一擊。
若在平時,雪鷹是不會選狼這種兇獸作為目標,可在這種天氣,不冒一次險可能就挨不過這個冬天了。孤狼甩了甩頭,緊繃的前肢微微踩了兩下,長長的打了個哈欠,雪鷹抓住機會振翅而下,像一支離弦的箭沖向孤狼。
“桀!”
俯沖而下的雪鷹發出一聲怪叫,振翅要往上飛,可已經來不及了。孤狼在雪鷹攻擊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它,并故意放松姿態引誘雪鷹上鉤,在雪鷹快要接近它的時候,孤狼突然躍起揮爪,雪鷹收勢不住被一爪抓在了腿上。
雪鷹吃痛翅膀急扇終是收住下沖的勢頭沖天而上,但是大腿上還是被生生撕下去一大片帶血的羽毛。
受傷的雪鷹重新回到空中盤旋兩圈,又看了眼伏在地上隨時準備進攻的孤狼,長鳴一聲,終是不甘心的離開了。
勝利的孤狼直到雪鷹飛走一段時間之后,才逐漸放松警惕,繼續等待著其他獵物上鉤。
“嘎吱,嘎吱,嘎吱”
正在進食的孤狼雙耳動了動,遠處的山道中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孤狼叼起肉一轉身退到山石后面,一雙狼眼緊盯著山道,身子緊繃皮毛炸起。
一支隊伍從遠處走來,除了走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再沒有任何多余的響聲。
頭前帥旗黑底金邊,正面繡著一個龍飛鳳舞的“李”字,反面繡著一只花斑猛虎。帥旗之下千名騎兵開路,后面跟著幾千步兵。運放糧草輜重的車被守衛在隊伍的中部。
這是一支久經沙場的軍隊,雖然在行軍,但是每一個軍士都繃著神經,只要有敵人進攻,他們就能迅速擺開陣勢迎敵。
孤狼看著這陣勢,一點一點向后退去,直退到自認為看不到它的地方后猛然加速往山的深處跑去。
李進忠吩咐身邊的人,“克敵,派個斥候去前方探探路。”
李克敵放慢馬速,吩咐斥候前去偵查,斥候領命,打馬往前方急去。
李克敵催了催馬,走到李進忠身邊復命道:“將軍,斥候已經遣出。”
“克敵啊,你這次生擒赫旱單于之子匈奴大將烏歇,我已經上書圣上,回去肯定要隨我一同面圣,可有幾身體面的衣裳?”李進忠問道。
李克敵摸了摸后腦勺,嘿嘿一笑:“克敵僥幸而已,全靠將軍用兵如神才打敗匈奴軍,才給克敵生擒烏歇的機會。這些年隨將軍戎守邊關,除了軍甲,好像還真沒做過什么衣裳。”
“哈哈!不妨事,回頭你隨我回家去,叫繡娘給你新做兩身。你義母之前有身孕回京養胎,算算日子也快要生了,也不知會是個男孩還是女孩。”李進忠說完竟是笑癡了。
李克敵轉過臉去偷偷的笑了,將軍在戰場上殺伐果決用兵如神,可只要一提到夫人,就像個孩子一樣有點害羞。
之前夫人一直隨將軍駐守邊關,經常是李進忠上陣殺敵,夫人擊鼓助威,夫婦二人同心同德,將士們也受鼓舞奮勇爭先,兩人夫唱婦隨,在茫茫北疆引為一段佳話。
過了一刻鐘左右,斥候打馬而回:“報!前方五里為天水驛,以現在行軍速度大概還有五日便回都城。”
李進忠看了看日頭,已近午時,“傳令,急行軍到天水驛外埋鍋造飯。”
傳令兵接過紅色令旗往后奔去傳令,少頃又回來交了令旗。
大軍急行軍約莫走了三里路,前方官道上走來一位道人。
此道人須發皆白卻面色紅潤,身上穿的道袍卻看不出本來是什么顏色,上上下下全是補丁。這大雪封山的季節居然穿著一雙草履。頭上也無道冠只用一根木簪箍住頭發,手里一把快禿了毛的浮塵被倒提著,施施然走在官道正中。
李進忠揮了揮手,傳令兵立刻打旗,隊伍分走左右給老道讓路。
誰知那道人走到李進忠馬前一把按住馬頭,馬兒受驚,仰頭抬蹄準備給這個傷害它的人一腳。
可誰想這老道氣力極大,生生把馬按下,馬受力不住跟著前膝著地,竟半跪下去。
李進忠躍起而下剛一站穩,他身后的李克敵已經一劍刺向老道。
“不可!”李進忠話音剛起可也晚了。
李克敵一劍直刺道人面門,那道人也無多余的動作,隨手用拂塵掃開李克敵的劍,左手一探便捏住他的咽喉。
周圍騎兵立刻將老道包圍住,步兵補上空位彎弓搭箭,箭簇指向老道。
“放人。”李進忠冷著臉看著道人。
老道一看這陣勢嘿嘿一笑,松開扣住李克敵咽喉的手,喧一句無量天尊:“將軍莫怪,莫怪,貧道自號無為道人,今日特來與將軍相見是要救你兒子一命。”
“你剛才擒下的便是我義子,現在又說要救他,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來拿我消遣的,今日要是道長不給個說法,怕是不能善了了。”李進忠拔出佩劍,劍尖直指著老道。
道人看著四周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只道自己有通天之能也無濟于事,只好解釋:“將軍恕罪。貧道真是來解救令公子的,卻不是方才擒下的義子,此子雖然日后也是當世豪杰,卻也還不值得我出手。將軍此次回朝會有殺身之禍,貧道乃修道之人當順應天命,不好與將軍道破天機,但將軍那快要出世的孩子仍有一線生機,且與我有師徒之緣,特來與將軍道明。”
李克敵及周圍眾將一聽這話更是劍拔弩張,只等李進忠一聲令下便要將這個道人亂箭射死。
“哈哈哈哈哈!我有殺身之禍?我堂堂鎮北將軍,北方軍兵馬總帥,何人敢殺我?你這妖道滿口胡言,傷我戰馬在前,辱我前鋒在后,現在還說我有殺身之禍。當我真不敢殺你嗎?”李進忠大笑三聲后便冷下臉來直視老道。
老道并沒有被李進忠氣勢所迫,走到前來與之對視言道:“貧道是否胡言將軍日后便知,若貧道之前不露一手本事,怕是早被將軍輕看了。將軍可敢于貧道對賭一局?若將軍三個月內有殺身之禍,便將孩兒送至軍營之內由貧道接走,若將軍安安穩穩度過三個月,貧道自當登門領罪。”
李進忠見他并沒有被自己的氣勢震住也暗自稱奇,料想定不是平凡之人,再想到剛才這老道單手按住戰馬,一招制服李克敵,竟有些相信他說的話。所謂伴君如伴虎,最是難測帝王心。誰知道這次回朝到底是什么情況,更何況這次圣上親下詔書讓他帶五千精銳而回,說是要犒勞慰問三軍,以此五千精銳為表,二來押送匈奴大汗之子烏歇不得有絲毫差池,雖說這合乎情理,但守邊大將帶重兵回朝卻是絕無僅有。
想到此處,李進忠終是收起氣勢,緩和臉色道:“想來道長也不是凡人,我便與你賭上一賭。道長是得道之人,當也不會言而無信,你我二人這便互留信物,待來日也好互為憑據。”
說完,李進忠從身上取下一塊圓形玉佩,上面有一飛虎浮雕,經由李克敵接過交與道人。
道人接過玉佩,只覺得入手溫潤細膩,整塊玉晶瑩剔透,他將玉佩放入貼身衣物里,順手取出一把黑色玄鐵鍛打的匕首交給李克敵。
這匕首通體黝黑,手握之處卻又一顆紅色寶石鑲嵌,在陽光下竟有七彩之色,道人道:“此匕首取天外隕鐵,由鑄劍師徐繼祖先生鑄造而成,削鐵如泥,這番賭約既已定下,便不再多叨擾了。”老道說完便揚長而去,不久便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內。
李進忠翻身上馬,重新整合隊伍繼續上路。老道的出現耽擱了一陣,過了午時眾人才趕到天水驛,埋鍋做飯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