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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迷霧重重(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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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還是不明白……”陸恒道“就算‘羊頭鬼’的確是名祭司,又怎么能判斷他與惡魔有聯系?”

  趙浣道:“陸公子,想想看,甜水村第一個受害者是什么職業?”

  “嗯……牧民”

  “沒錯,牧民不是獵人,不會把野獸帶回家里,那樣會嚇壞家畜。所以我當時推斷那惡魔一定有個人畜無害的外形。虎狼谷發生的事情也證實了這一點:無論它再厲害也不可能僅憑自己便將谷中的猛獸捕獵干凈。除非……”

  陸恒沉吟道“”“除非它看起來像個完美的獵物,一只待宰的……”

  “是的,陸公子。”趙浣的雙眼在黑夜中灼灼放光:“待宰的羔羊。”

  陸恒沉思片刻道:“我明白了。所以咱們要從‘羊頭鬼’找起!

  但都蘭縣這么大,你總不會要我挨家挨戶去搜吧?我實在是受夠這種差事了。”

  他想起在成都牛王廟的經歷,不禁眉頭一皺。

  “當然不會。”趙浣擺了擺手“我知道該去哪兒找他。因為我恰好知道一個以‘羊’為圖騰的民族,他們的名字叫做‘羌’。”

  陸恒一愣:“‘羌笛何須怨楊柳’的那個羌族?”

  “就是他們。”趙浣點點頭,“羌人素來以羊為圖騰。在行男子成年禮時,頸上要懸掛羊毛線,以示與羊合為一體。若有人去世,家人要在喪禮中為其宰殺一只羊,以接引靈魂升天。

  他們還以羊髀為卜、羊骨為器、羊皮為衣、羊毛為氈、羊肉為食。可以說一生都與羊分不開。

  對于‘羊頭鬼’這樣戴著他們圖騰殺人的家伙不會任何情報都沒有,或許……他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也說不定……”

  陸恒微笑:“事不宜遲,走吧。”

  月在中天,都蘭這座偏僻的小縣城早睡著了。月光讓一切都變得不真實,黑通通的窗戶仿佛一雙雙眼睛,監視著馬背上的兩人。

  趙浣帶著陸恒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小廣場上。四處都是黑的,唯有這里亮著。

  因為地上的一堆篝火。

  火堆旁,一名漢子似睡非睡,口中不停重復著旁人無法理解詞語。

  趙浣向陸恒點點頭,跳下馬來,對那人施禮道:“勞駕,我們兩人想參加尊貴的大典禮。”

  那人恍若未聞,口中兀自囈語。趙浣從腰間摸出兩塊打磨得很精致的羊骨,投進火中,只見那火苗轟的一聲竄起老高,火勢猛烈異常,隱約出現一對羊角的形狀。

  火堆旁的漢子眼中流露出興奮的神采,在火堆中挑出根干柴,在地上點了點。暗巷中忽然走出幾個人,二話不說便將趙浣和路恒的手綁住。

  趙浣大驚,失聲道:“你們什么意思……”

  幾人像是不懂漢話,直勾勾的盯著她。

  這時她卻看見陸恒朝自己微微一笑,心中便忽的不怕了。

  說來也奇怪,這個男人不用開口,只是站在身旁就足以讓自己心安。

  一只密不透風的麻袋罩在了頭上。

  趙浣感覺自己一路向下,空氣越來越潮濕。過了許久,頭套被人猛地一摘,強烈的火光灼傷著眼底,但四周頓時清晰起來。

  這是一個極大的地下溶洞,火把將其照如白晝。上千人匍匐在地,對著一人跪拜。

  那人頭上戴著一張活靈活現的羊頭面具,手中拿兩把小刀。

  趙浣忍不住驚呼道:“羊頭鬼!”

  她這一聲在安靜的山洞里格外響亮,那些跪拜之人齊刷刷轉過頭來盯著她。

  遠來他們每人臉上都有張同樣的面具,趙浣不禁又是一聲驚呼。

  在高臺上端坐的那人忽然道:“你們不是羌人,為何要參加我們的大典禮?”

  趙浣道:“因為……因為我們也想獲得羊神的祝福!”

  那人在空氣中嗅了嗅:“撒謊,這是謊言的氣味!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們來干什么?”

  趙浣一時慌了神,汗珠順著臉頰流淌,對問題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時陸恒卻答道:“查案。不可以嗎?”

  “查案……”那人冷笑著,“你的意思是我們會讓違法亂紀之徒混進神圣的大典?這是對我們莫大的侮辱!”

  陸恒一笑:“是嗎?我怎么反而覺得是你這殺人犯在侮辱典禮?”

  那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陸恒道:“我要把你當祭品給燒掉!”

  押解陸恒的幾個人聽了,立刻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但陸恒仿佛大理石雕刻的塑像,紋絲不動。再看他的雙手,早已將繩子解開了。

  眾人大驚,那領頭之人忽然跳進人群中,晃了幾晃,便再不見蹤影。他們所有人穿的、戴的全都一模一樣,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陸恒縱身一躍,跳進人群中,無數羊頭人在他身旁往來穿梭,讓他眼花繚亂,無數只手向波浪般推搡著他,空氣中有股讓人暈眩的味道。

  趙浣高呼道:“陸公子,別傷人!否則便無法繼續查下去了!”

  話音未落,忽然人們向后一退,一名高大的羊頭人站在陸恒面前。他一把扯掉身上的白衣,露出堅如磐石的肌肉。

  其余眾人忽將火把扔做一個圓圈,將兩人團團圍住,并有節奏的呼喊著:“嗬!嗬!嗬!”

  陸恒微微一笑:“決斗是吧?”

  那斗士二話不說,低頭便沖過來,像只飛馳的巖羊般咚一聲撞在陸恒腰間。

  按理說正常人挨了這一下即便不受重傷,也得躺個十天半月的。

  但陸恒卻紋絲未動。

  他輕輕抬起手向下一拍。斗士的脊背仿佛壓上了萬斤巨石,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圍觀眾人誰都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紛紛驚呼起來。卻不料那羊頭斗士極為勇悍,竟然強撐著站了起來。

  陸恒道:“算了吧,你打不過我。”

  斗士的自尊心仿佛受到極大傷害,他用顫抖的手在腰間摸索著,拿出一束紫色的藥草,順著羊頭塞入口中。

  只聽人群中一個女聲驚呼道:“姜洛,不可以!”

  說罷此人擠出人群,越過火焰,狂奔到斗士身旁。

  那斗士服了草藥后似乎十分痛苦,半跪在地上,口中發出陣陣低吟。

  女子一把扯掉自己的頭套,大聲道:“咱們才剛剛成婚,我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

  但斗士一揮手將女子推得老遠,站立起來。

  他整個人都大了一圈兒。皮膚中摻進絲絲縷縷的紫色,被火光一照,猶似怪蟒纏身,說不出的詭異。

  他再度撲向陸恒,揮手便是一記重拳,這一次的速度和力量與剛才判若兩人。

  如果說剛才是人類,現在便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陸恒身形一晃,躲開了。

  能讓陸恒閃躲的人并不多見,他在大部分情況下是不屑于躲避的。

  但在陸恒躲閃的一剎那,斗士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撤步回肘,狠狠砸在陸恒臉上。

  這一記肘擊若是打中石碑,石碑必會碎成粉末。

  但陸恒巋然不動,微微一笑:“力量不錯。”

  斗士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梁,他同時還感到手肘的骨頭已經碎了。但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草藥支配了他的頭腦,他發了瘋般用拳頭急攻陸恒,好似一陣陣暴風驟雨。

  但陸恒腳下只輕輕一絆,斗士便摔倒在地。

  藥勁兒過去,這下他再也起不來了。

  議論聲在地宮中回蕩,人們不知道這個打敗他們族群中第一勇士的人是誰。

  這時一個人走到高處,扯掉面具道:“大伙兒聽著,你們也看到了,此人有無數次機會殺死姜洛,但他卻沒有那么做。足以見得并不是來破壞典禮的。”

  眾人望去,但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本地羌人的族長。

  陸恒道:“我早就說是來查案的,可你們偏偏不信。”

  族長正色道:“有人提前示警,告訴我們有人會來破壞大典,看來我們受到了挑撥。”

  他揮了揮手。兩個族人將精疲力盡的斗士抬了下去。

  押送之人見族長如此做,也將綁在趙浣手上的繩子解開了。

  趙浣松了口氣,活動了下手腕道:“敢問族長,是何人向你們通報的信息?”

  族長打量兩人一眼,反問道:“還不知二位的身份呢?”

  陸恒道:“我不想說。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和這位姑娘只是想查一個殺人兇手,并不是要與羌人為敵。”

  族長用渾濁的雙眼盯著陸恒。在他身上,他看不到任何說謊的痕跡。這個年輕人似乎不屑用謊言為自己制造便利。

  族長點點頭道:“好吧,我相信你們。這個消息是由我非常信任的一名族人帶來的。”

  陸恒問道:“那他人在何處?”

  族長嘆氣道:“不知道。今天的典禮是我們羌人一年一度的祭天節,若是連這都不參加,恐怕是已經拋棄羌人的身份了。”

  趙浣道:“你倒推得干凈,以為我們會相信嗎?”

  族長道:“我們羌人不說謊,信不信由你。”

  陸恒朝趙浣輕輕搖了搖頭,又問道:“我們在查一名戴著羊頭面具,使兩把匕首的連環殺手。有線索嗎?”

  族長吃了一驚,沉默片刻道:“二位,我勸你們還是別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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