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某處僻靜的小巷。
下水道的井蓋被掀開,一個人影從底下鉆了出來,四下里張望一番,低頭,“沒人,出來吧。”
說著,伸手,拉上來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少年,后面緊跟著一個略緊張的藍衣少年。
正是從玄衣門逃出來的陳囂、昆西、阿擇三人。
陳囂將井蓋蓋上,道:“昆西,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早知道也不用這么麻煩,直接從地牢打個洞出來不就成了?”
昆西坐在墻角,才擦干凈的臉蛋又黑乎乎的了,微微喘著氣,冷哼一聲,道:“小爺我保命的本事,哪能輕易告訴旁人?”
阿擇長舒一口氣,道:“如此甚好,等會兒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去,就當從沒出來過。”
他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個青玉盒,遞給昆西,道:“剛剛找迷藥的時候看到的,方圓山莊的麒麟血,治療外傷很有效。”
昆西愣了一下。
阿擇見他沒動,蹲下,幫他把已經散開的繃帶解開,重新上了藥,道:“陳囂哥真是太胡鬧了,昆西受了傷,何必非得拉著他出來?”
陳囂摸了摸鼻子,看著那傷口,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如,我請你們吃冰糖葫蘆?”
阿擇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有錢嗎?”
陳囂語塞……還真沒有……他撓著腦袋,伸手一指,“那邊好像很熱鬧,過去看看。”
阿擇看了下一身的污漬,道:“先找個地方洗洗吧。”
玄衣門,風媒處。
馬斌上了二樓,站在走道盡頭的一間房門口,行了禮,低聲道:“門主,他們逃走了。”
“嗯。”房間里傳來一個聲音,很低沉,略滄桑,“如何?”
馬斌躬身道:“在小邱大人的院子里發現了一個地洞,屬下下去查看過,那地道是剛挖的,跟下水道連通著。”
里面的人輕輕的笑了一下,沉默了會兒,道:“知道了。”
馬斌抬頭,似乎想問什么,喉頭動了動,終究是沒問出口,行了禮告退了。
天街上燃著花燈,從城門口一路延伸至洛水,如同落地的星河一般,有店家在門口搭了高高的燈塔,頗為壯觀。
街道上行人如織,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知是誰家酒壇子碎了飄出的桂花酒香醉了行人,一位白胡子老爺爺背著小孫女樂呵呵的看著雜耍,幾個頑童戴著面具在人群中穿梭追逐著……當真是頗為熱鬧。
陳囂領著阿擇、昆西,一路走走看看,應接不暇的,倒是頗為歡樂。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囊中實在太羞澀,唯一買得起的只有冰糖葫蘆,還是阿擇請的。
陳囂抱著劍,道:“賺錢很重要啊。”
阿擇想起五竹鎮的那把火,很擔心他再提什么賣藝之事,忙道:“我們就是出來看熱鬧的,湊個熱鬧就行了,子時前一定要趕回去。”
陳囂失笑,又聳了聳鼻子,聞到一股桂花酒香,很有些嘴饞,道:“不知道有沒有免費嘗酒的地方。”
昆西應了一句,“有啊,洛水河畔有家千觴酒莊,每年中秋都會舉辦品酒大會,不僅能免費喝酒,贏了還有獎勵呢。”
陳囂感覺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不過聽到真有免費的酒喝,也顧不得想那么多了,眼睛一亮,“那還等什么,走,喝酒去。”
千觴酒莊在洛水南岸,門口用酒壇子堆成了兩道墻,擺了一溜的長方桌,每張桌子上 都用青花白瓷大碗搭成了塔,酒水從最上面一層倒下來,汩汩的流下來,酒香彌漫了整條河。
剛到洛水河邊,陳囂就聞到了一股酒香,也不用昆西指路,十分準確的找到了千觴酒莊的位置,抬眼看過去,不由驚嘆,“好功夫!”
旁邊,一位酒莊的伙計剛搭好一座寶塔,正站在高腳椅上抱著酒壇子倒酒,聞言朗聲笑道:“客官來一杯?”
陳囂咧嘴,“小哥,聽說你們這里在辦品酒大會,是怎么個章程?”
那伙計介紹道:“有兩種賽事,第一種最簡單了,就是看誰喝得多,第二種就比較復雜了,喝一杯酒,得說出那酒的名字、產地、年份。客官想來哪一種?”
陳囂道:“當然是第一種。喝酒就是圖個痛快,哪兒那么麻煩?”
那伙計笑了,從腰包里取出一塊小木牌,“如此,客官在這里喝就行了,這是您的號牌,第一千零三十七號。”
陳囂伸手接了,瞄了一眼,感覺那字略奇怪,沒看懂,隨手扔給了阿擇。
那伙計伸手做請,道:“您只管喝,小的來給您計數。啊,目前的最高紀錄是三十九碗。”
陳囂問道:“若是贏了能有什么獎勵?”
那伙計道:“一張千觴酒莊的免單令牌,拿著令牌到千觴酒莊各地的酒館喝酒,全都免單,不過,只能在店里喝,不能打包也不能請客,有效期一年。”
陳囂笑了,“這獎勵我喜歡。”
昆西仰頭,問道:“若是輸了呢?”
那伙計笑道:“輸了也無妨,不用付酒錢的。過節嘛,我們莊主說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品酒大會,比賽是其次,大家一起開心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貴莊主這話不錯!”陳囂贊了一聲,又道:“不過,比賽還是要贏的。”
說著,端起最上面那一碗酒,一飲而盡,笑道:“好酒!阿擇、昆西,你們也來試試,這酒當真不錯。”
阿擇搖頭,“當差不喝酒。昆西受了傷也不許喝。”
他說話的這會兒工夫,陳囂又喝了兩碗,聞言很是不解,“當什么差?”
阿擇一本正經,“看著你。”
陳囂擺了擺手,“一邊兒去,喝酒的時候說什么掃興話?”
在三人的對岸,便是威威皇宮。
此刻,戰歌也在喝酒。
在所有人都高呼萬歲的時候,他偏了偏頭,壓低聲音,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青離,聽到這話,往對面靠前的幾張桌子看了過去,道:“蓮花生大師的那位弟子,從我們進來開始就一直盯著你。”
戰歌抬手取下她手中的酒杯,替她喝了,坐下,挑眉道:“蓮花生當年輸給我姐,他的弟子想要找回場子也很正常。”頓了下,“我說的不是這個。”
青離眨了下眼,“你是說……陳囂?”
戰歌點頭,“這家伙越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有機會一定會跑路,不知道阿擇能不能看住他。”
青離輕笑了一聲,道:“陳囂的功夫是不錯,尤其是這段時間進步很快。可是,你也未免太高看他了,那可是玄衣門,有施叔叔在,什么人能逃出去?”
戰歌想了想,點頭,“也是。”
兩人在這邊說著悄悄話,那邊突厥使者終于站了起來,操著一口流利的官話,道:“陛下,就這么喝酒未免太無趣,不如來場比武助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