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歌沒見過施逆行出手,但他很清楚施非計的實力。那妖僧的武功該有多高,才需要這父子倆聯手?
青離道:“怒炎擅長掌法,獨門武功火砂掌,內功心法炎火之心,練的是江湖少有的至熱內力。”
她頓了下,道:“怒炎最后是因為走火入魔,被自己的內力燒死的。”
戰歌一驚,“燒死的?跟西涼寨的一樣?”
青離道:“暫時還不能確定這兩個案子是否有聯系。”
戰歌摸著下巴,道:“按理說,西涼寨跟當年那件案子并沒有關聯,即便是復仇,也該找玄衣門才是。怒炎的師門是哪里?”
終于問道最關鍵的問題了!
眾人都屏息以待。
青離搖了搖頭,“不知,只知道他是從西域入關的。或許,明城師父知道些什么。”
明城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道:“貧僧當年在西域并沒有聽說過怒炎這個人。不過,至熱內力很特殊,要練成僅僅只有心法是不夠的,還必須找到合適的環境才行。”
戰歌眼睛一亮,“是了,西域最熱的地方,火焰山!”
他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從山谷之中刮來,不知何時聚齊的烏云如同海浪般翻涌著,頓時,陣陣雷鳴再次轟炸而下!
巫醫谷中飛沙走石,似乎還冒起了一股青煙……
眾位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識,這次的雷擊也離得稍微遠點兒,但仍舊被這天怒之聲給嚇得不敢言語。
好半晌,雷聲終于停下,但烏云卻并沒有散開,點點雨滴落下,很快便成了傾盆之勢。
飛鷹幫少主范來青微微張了張嘴,道:“那個……天快黑了,父親該找我了,柴叔,我們回去吧。”
玉龍幫楊幫主堆著笑容,道:“下雨了,回家收玉去。”
沙舟幫的雷鈞倒是什么都沒說,臨走之前還深深的看了眼那片焦黑的土地……
一群人剛走,又是一陣風起,很快就吹散了烏云,雨也停了下來。
陳囂抬眼,一臉的驚奇,道:“巫醫谷中真是臥虎藏龍。”
戰歌望天:“……”
——這人是有多呆啊。
青離掩嘴笑了一下,道:“巫醫谷氣候無常,雷雨頻繁,是自然之道。”
陳囂撓了撓腦袋,面色微紅,“原來如此。”
蘇嬰道:“我們也該回去了。”
“等等。”殷老鬼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把抓住了陳囂,道:“小朋友,跟你借點兒東西。”
陳囂想起他給自己吃的那顆什么長生丹,不管怎么說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問道:“什么東西?”
殷老鬼拿出一只細長的琉璃瓶,道:“你的血。”
陳囂愣了愣,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卻本能的就想拒絕。
“陳公子,”青離卻開了口,“給他吧。”
陳囂眨了下眼,點頭,咬開手指,給他擠了一小瓶血。
殷老鬼笑瞇瞇的收了,又轉頭看向蘇嬰,道:“蘇大都督,老鬼把人給你帶出來了,您是不是該兌現承諾了?”
蘇嬰摸出那只裝著李業眼睛的琉璃瓶,笑了笑,卻是轉手,扔了出去——
一道弧線劃過,卻是朝牛車的方向飛了過去。
明城抬手接住,轉手交給了自家姑娘。
殷老鬼撲了過去,罵道:“你們這是背信棄義!”
青離道:“殷前輩,青離有兩個問題想請教您。若是您如實回答,青離不僅將重明子雙手奉上,上次前輩擅闖軍營綁架我的事,青離也不再追究。您看如何?”
殷老鬼神色變幻莫測,似乎不大相信她。不過,沒等他想清楚,戰歌便開了口,道:“先回去。”
說著,便上了牛車,道:“明城師父,我們走。”
殷老鬼眼見著牛車緩緩離開,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最終,朝巫醫谷的方向大喊一聲,“女魔頭,接著!”
說著,便將手中那瓶血扔了過去,“給楊老怪!”
說完,立馬朝剛轉過彎的牛車追了過去。
巫醫谷中,薛魔醫把玩著那小瓶子,看著那條山道,眼神略復雜,“那個丫頭該不會……呵,楊老怪該坐不住了。”
轉身往回走,“鬼醫壞了規矩,怪醫還能等多久呢?”
蘇嬰走到半路就先行一步趕去軍營了,其他人跟著青離的牛車走。
牛車之中,小希正給戰歌上藥,手腳很是沒輕沒重。戰歌時不時發出一聲哀嚎,“姑奶奶,輕點兒,骨頭要斷了。”
小希冷哼了一聲,“活該。”
戰歌半躺在柔軟的坐墊上,抬眼看向一旁閉眼休息的青離,問道:“青離,你……還好嗎?”
青離輕輕搖頭,呼吸有些重,抬手覆在心口的位置,“走慢些便無妨。”
“哪里就無妨了?”小希一臉的憤懣,下手不由又重了幾分,“若非臨走前大和尚幫姑娘……”
“小希。”青離這一聲喊得有氣無力,但那聲音瞬間就停了。她剛掀開了車窗簾,眼前就冒出一雙凸出的雙眼……
殷老鬼笑瞇瞇的看著她,“姑奶奶您有什么問題盡管問,老鬼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青離道:“你打擾我呼吸了。”
殷老鬼立馬消失了。
戰歌看了她半晌,抓了抓腦袋,道:“青離,回去我幫你跟老頭子說說情,他素來疼你,定不會真生你的氣。”
青離沒出聲,小希卻是在他傷口上掐了一下,聽見他嘶喊,撇嘴道:“好好道聲謝不會嗎?哪壺不開提哪壺。”
西涼寨跟上次陳囂離開之時很不一樣。
原本蘇嬰只帶了兩千騎兵過來,這會兒已經增加到了二十萬,原本的軍營也擴大了,像是在邊關新建了一座城。
西涼寨所有死去的人都已經下葬,就葬在西涼寨所在的山頭。
只是,陳囂在登上山頂,拿到那墓地之時,卻不由愣住了——
這是一個很大的陵墓。
合葬的。
西涼寨上下三百七十九人,所有人一起,都葬在一起。
山頂最高的地方有座黑色的石碑,刻著所有人的名字,開頭第一個便是“李業”。
那些尸體都已經燒焦了,估計沒人能認出誰是誰。而且,對他們這群刀尖上生活的人來說,死后能有個安身之地,已經是最好不過。在這里能夠看到遠處的涼陽鎮,想必他們都是歡喜的。
陳囂戴著頂牛皮帽,站在墓碑前,看著不遠處井然有序的軍營,看著遠方的商道和城鎮,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西涼寨,是真的沒了吧。
或許,再過二十年,就真的沒人記得,這里還曾有過一個如同英雄般的王子,用自己的方式守衛著自己的子民。
他深吸一口氣,跪在那座石碑前,看著上面的一個個名字,心想,或許,這樣也好,死后還能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李大當家的,對不起……
“陳囂。”
身后傳來聲音,陳囂起身,行禮,“蘇大都督。”
蘇嬰點了點頭,上前,對著那石碑拜了拜,這才看向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年輕人總有做錯事的時候,也正是因此才得以長大。”
陳囂行禮,“陳囂,謹記大都督教誨。”
蘇嬰笑了笑,解下腰間的劍,抽出,挽了個劍花,豎在身前,道:“陳囂,你還記得當初為何學劍嗎?”
陳囂道:“行俠仗義,懲奸除惡。”
蘇嬰看著他,“大點兒聲。”
陳囂抬頭,站直了些,朗聲道:“我,陳囂,想要成為一代大俠,懲奸除惡,除暴安良。”
“很好。”蘇嬰滿意點頭,雙手的劍收入鞘中,遞到他面前,道:“拿著。”
陳囂微微一愣,“這……”
蘇嬰道:“這把劍名為若觀,跟了老夫多年了,如今老夫把他送給你,就當是你救了戰歌兒的謝禮。”
陳囂微微紅了眼眶,雙手接過,“謝大都督。”
蘇嬰轉身,看向遠處的山巒,道:“陳囂啊,我們習武之人,手握利刃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也擁有了改變他人命運的力量。這是你的幸運,你要心懷感激,卻也要懂得敬畏。每一次出劍之前,都要看清楚自己的對手、想清楚自己為何而握劍,如此這般,在拔劍之后才不會猶豫,收劍之后才不至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