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以隨時碎裂、傳遞訊息的玉石,并不足以保證姜炎和風姝夫婦二人的安全。
伯陽在姜氏整個宅院周圍,又布置了一個凡人覺察不到的藩籬,至此形成兩道預警的屏障,藩籬第一,屬于被動防御;龍紋玉石作為主動防御,可能是生死之間的最后一次機會了。
至于王九山……
伯陽的心痛了一下,因為已經最后一次想過了,他略過了自己想要再想一次的欲望,不再想。
他曾經很喜歡這個孩童,但是,自從白猿把他帶走,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做什么。但是,這種無法再做什么,難道就是已經存定的一切?伯陽想到此,雙手交叉扳了扳手指,想安慰自己一下。
至人,已經可以肉體不死,念域也可以不再收回天魂,任由自己在顯域中翱翔。但是,為什么心卻不是那么安定呢?為什么自己連勸說一個孩童不要走偏路都做不到呢?為什么必須要勸說呢?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誰規定的規定者又都想要什么?
伯陽思緒翻飛,覺得至人境界達成后,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意外的驚喜,僅有能力上的一點點強大。
活在當下才是重要的。
伯陽感覺自己想清楚了,窗外的黑夜和眼前的人,才是他的當下。
“姜前輩,風前輩,九山原本是一個無比聰慧的孩童,但是現在不確定他走上了哪一條路,目前我能做的已經完成。至于小鳳,我知道她的使命遠遠不只是要活過三十歲,畢竟您兩位前輩的家族,是上古神人之后,小鳳也許要承擔些什么,我日后定然能找到答案,請兩位前輩放心。”伯陽說道。
“我現在畢竟還有事情未處理完畢,請兩位前輩原諒,至于小鳳,我會照顧好,請放心!”伯陽禮數不減,依然躬身行禮。說到“我”這個字時,伯陽感覺有點窒息。
姜炎和風姝再次互望一眼,忽然跪地向伯陽行禮。
即使已是至人,伯陽仍然無法接受如此大禮:這些動作太過突然。
伯陽趕忙跪地,還大禮,并且說道:“兩位前輩,您兩位這般行禮,伯陽豈不是無顏存活!”
姜炎滿面悲戚,說道:“伯陽,不管你哪日成神,或者升仙也罷,我只求你一件事:照顧好小鳳!”
風姝悲嘆連連,也是說了一句話:“伯陽,小鳳的命是你的,你自行處置吧。”
伯陽一驚:天,這是?……
揮灑了自己的從容,但是,卻獲得了無比沉重的責任。
不是懼怕責任,而是不是想傷透世間那種真情。
電光乍起,雷聲隆隆,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伯陽、姜炎、風姝都是望著窗外的黑夜和閃電,聽著雷聲。
伯陽忽然想到了聽希。
聽希是素女在多世植入的愛戀,那種記憶中的難舍難分。
然而,自從素女真身離開后,伯陽心中那一種無法抓取的情感,也就隨著素女而去。
聽希的形體與性格,似乎與素女并未有些許區別,但是伯陽總感覺失去了什么。
他忽然想到姜小鳳那雙明亮的眼睛,透露著無比的純真、無比的真實。
“到底什么才是真實的?”他在心里問了一句。
“存在中本無真實。”伯陽聽到了一個答案,是元識,他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向它敞開了心扉。
“出去看看那輪明月,你就明白了。”元識補充了一句,語氣很真摯。
伯陽苦笑了一下,他知道,體內的元識,是一位他永遠無法參透的存在,它說的,一定有玄機。
伯陽走出屋舍,站在庭院中,望著元識讓他看的那一輪圓月。此時他才發現,已然中秋。
記得中秋,是因為母親,每到酉月十五,那輪圓月便是他祭拜父親的唯一寄托。他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只是母親不想讓他忘記也不想讓他想起,父親姓李,但是作為兒子的他卻不能提“李”字,因為有殺身之禍。但他記憶中有一件事情永遠不會忘,記得老師提著他耳朵教訓他:“李聃,永遠記得你的耳朵是聽聰的,不是聽蠢的!”老師的名字,他幾乎忘記,睡夢中偶爾想起,叫商容。
原來,是這樣。
“兩位前輩,我走了,待小鳳有所成那一天,我會讓她第一時間回來看望您兩位。”伯陽作別。
姜炎和風姝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擺了擺手,然后風姝的眼中,早已熱淚滾滾,姜炎眼中亦是晶瑩淚珠。
伯陽躬身施禮,然后晃動身形,消失不見。
爾瑪部落篝火已熄,空中的星光已經寥寥而且黯淡。
伯陽出現在黯淡的星光之下,默默看著篝火燃盡后的一些焦木。
“伯陽,你回來了?”是聽希的聲音。
伯陽望著從黑暗中走出的聽希,沒有說一句話,把她輕輕攬在懷中。
世界上的真實,不過是你此刻的擁有,其它都是虛妄,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
“師父!”
伯陽和聽希趕緊分開。即使兩位至人,也是非常尷尬。
跪在地上的是辛文子,那個翻譯。
“師父,請您務必收我為徒!”辛文子絲毫沒有打攪了一對佳人的羞怯,不住地在地上磕頭。
聽希知趣地飄到了一邊,臉上依舊帶著剛才被打斷的那抹羞澀,臉上存留熱辣辣的感覺。
“哎,我說你這小哥,你好意思么?”四足汪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粗聲粗氣叫道。
聽希臉上更熱了。
辛文子卻是不以為然,依然在那叩頭。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拜伯陽為師。
伯陽終歸是個心慈面軟之人,他扶起了辛文子,認可了這個徒弟:首徒。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想起一個人,那本來是他的首徒。但是伯陽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沒有去想,因為已經最后想了一次,最后一次。
“既然拜我為師,那自然要隨我西行,你想好了?”伯陽問。
“師父!不只是想好了,而且,是死都想好了!”辛文子說。
四足汪不干了,大叫道:“你拜師是想我們死嗎?”
辛文子一驚,“啪啪啪”甩了自己三個大耳光,然后哭訴道:““師父,弟子確無此意!弟子只是想把命交給師父!”
伯陽笑了笑,說道:“小四只是在跟你開玩笑,放心。”
“小四??”四足汪吐出舌頭,驚愕地合不上嘴,伯陽這個人類,什么意思?
轉念一想,它明白了!我是伯陽的兄弟!兄弟!
四足汪興奮地在地上打了五個滾,活脫脫像一頭失去信任很久的驢子。
伯陽和聽希看著四足汪,忍不住同時大笑起來。
“師……父……”硬生生的兩個字從腳下傳來。
伯陽定睛一看,好么!兩個爾瑪部落的赤身蠻人,正拽著一個人的兩只腳,一個虔誠至極的信徒正拱著滿地的土向著自己爬過來。
塵土中臉龐漸現。
“扎登!”伯陽大驚失色。
辛文子跪地拜師,他還勉強認為有點真實,但是氏族首領拱著土過來拜師,伯陽再也無法淡定。
“起來,起來……”伯陽趕緊把扎登扶起來。
“合著你們……都沒有睡覺啊?”四足汪呆呆望著各種拜師的感動場景,說道。
“什么情況?”姜小鳳揉著朦朧的睡眼,也來到了現場。
扎登似乎興奮異常,一臉曖昧地去再次點燃了篝火,火光沖天,周邊的大地立即鮮活起來。
今夜無眠?
四足汪決定在暖暖的篝火旁再睡上一覺,反正各種拜師與自己無關,它無聊地瞇上了眼睛。
“師……父……”耳邊響起了兩個字。四足汪大驚,睜眼,一個毛茸茸的小動物眼巴巴望著它。
“嗯?啊?你會說話?你是啥?”這次輪到四足汪驚訝了,而且不知所措。伸爪拍打了一下腦袋,看了看眼前,那個毛茸茸的動物還在。
“你?是啥?”四足汪還是要確定下。
“我是……我是啥?”那個動物想了半天,一臉幼稚,然后反問道。
四足汪一臉悲戚,我靠!都怪我剛才說多了話,這個家伙一定是上天派來逗我玩的!
“哦,我想起來了,師父!”那個動物把前爪搭在四足汪的前爪上,驚喜道。
“啥,想起來了啥?”四足汪一臉鄙夷。
“我是,我是一只龍,那種會飛的龍。”那個動物忽然開悟道。
“龍?奶奶個龍?世界上哪有有毛的龍?你到底哪里來的?”四足汪大叫。
扎登和辛文子此時已然拜師完畢,正在興奮地各種忙碌。聽到四足汪的叫聲,兩人趕緊看過來。
“嘿,小驕驕,你在干嘛?”辛文子沖著那個動物叫道。
“師父!”動物對著四足汪又是一聲。
“哎,別叫了,你叫小嬌嬌對吧,我收你為徒,別叫了……”四足汪感覺很無奈,決定終止這一幕。
“小嬌嬌!”四足汪轉念一想,自己樂了。
小嬌嬌身體彎曲成一個未成熟的泥鰍,但是渾身卻長著毛!隆起的頭部瞪著一雙明亮而萌萌的大眼睛,像蛇一樣蠕動著身體走路,四足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動物,此刻居然成了它的徒弟。想到剛才辛文子和扎登剛才拜師的場景,四足汪一臉得意:哼,我也有徒弟了,管它是什么!
伯陽、聽希、姜小鳳呆呆望著四足汪和它新收的小嬌嬌徒弟玩耍,不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