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鳳首先從內屋走了出來,一臉疑惑,感覺像剛睡醒一般;過了一會兒,姜炎和妻子風姝也從另外一個屋子走了出來,同樣一臉疑惑,直到發現堂屋的一株紅艷艷的花在搖曳著踱步后,疑惑乍然變成了驚恐!院子里走入姜老大,胸前還掛著嘔吐的痕跡,顯然是飲醉后不知跑到哪嘔吐并睡了一覺。
姜小鳳本已見過山丹丹,雖然沒有太過吃驚,但肯定了自己以前確實不是做夢,眼光看向伯陽,尋求答案。
伯陽看到眾人基本聚齊,只差屋后還未露面的黃仙和狐仙本體,苦笑著對眾人說道:“今天發生的事情無論對誰來說,都很是奇異,所以各位先不必吃驚或者害怕,我來把整個事情過程給諸位交待一下吧!”于是伯陽把醉酒后所發生的一切講述了一遍,當然對山丹丹和四足汪也作了充分的介紹,講到媒婆時,姜炎滿帶怒氣地望了那個躺在地上喘息的胖女人一眼,之后又對山丹丹投去贊賞地目光,頻頻點頭;最后看到四足汪時,姜炎面色一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呃,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被這個姜炎裝在麻袋里扛回來的吧?”四足汪抬頭對伯陽說道,當然它以為自己的聲音只有伯陽能夠聽到。
“啊?你怎么會在那個麻袋里?”伯陽驚訝道,于是四足汪就把過程簡單陳述了下:原來四足汪在元識與伯陽共體后,被元識恢復了本身的動物意識,而且不小心植入了一個念域的癡情類念息,所以雖能使用語言交流,但卻是女聲。由于元識在共體時從四足汪身體中抽取了大量能量,導致它差點死去;后來多虧伯陽離開時留下的一點食物和水,它才勉強活了下來。經過兩天的恢復,四足汪逐漸能夠行走,就循著伯陽留下的氣息,一路追尋了下來。然而它在安生村不遠處媒婆所居村莊中覓食時,不小心被媒婆一棍子打暈,而正好姜炎經過,媒婆也恰好要到安生村給小鳳說媒,于是讓姜炎把打暈的四足汪順便裝到裝棉絮的麻袋里,準備回安生村吃飯時用狗肉下酒!
說到這里,四足汪眼淚汪汪,抽泣著道:“要不是這位姜炎和媒婆在飯前忘了這茬,可能我現在早已一命嗚呼、吃到你們肚子里了!”四足汪用前爪搭在伯陽腳面上,泣不成聲。伯陽見狀不由樂了:“好了好了,這不活得好好的么,不過你的確遭罪受苦了!”聽到伯陽的安慰,四足汪反而更大聲的哭泣起來,旁邊站立的姜炎一臉尷尬:還真是差點吃了這個會說話的寶貝!
伯陽突然想起四足汪的本事,那個狐仙稱之為“道印”的本事,就問四足汪:“你制住狐仙那個本事是怎么個由來呢?”
四足汪聽到伯陽問自己的本事,馬上止住哭泣,得意地說道:“啊,這個么,這個臭狐貍還的確算有點見識,這的確是道印,是我在遇到元識之前就學過的一個本領,我原來跟隨過人類一個修道高人,具體過程說來話長了……”然后它還賣個關子,偷眼看了看伯陽,伯陽則笑道:“那就等以后我們有空時再慢慢說吧,我們先處理下眼前的事情。”四足汪一臉未盡興,這下賣關子卻真被關了,有點掃興,但是它肯定是尊重伯陽決定的,閉嘴站到一旁。
至于媒婆怎么被狐仙附身的,姜炎和四足汪都不得而知。
“現在有部分事態顯能聚集到了這里,看來存定的一個事情就要完成構建了。”元識突然傳音。
伯陽皺眉,壓根兒不知道元識在說什么,但也沒有再問元識,因為他覺得眼前還有事情需要做完:至少屋后還有兩個動物要處理。沒有理會還在昏睡的胖媒婆,姜炎帶路,眾人緊隨其后從東側繞到屋后。屋后滴水檐下,一個拖著毛茸茸大尾巴的金毛狐貍趴臥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金黃毛色為主,尾尖、蹄尖為白毛。狐貍旁邊,一個毛色棕黃、體型瘦長的黃鼠狼正蹲坐在地上,前爪合十,眼瞼閉合,嘴唇翕動,像在念叨著什么,仿佛沒有發覺眾人的到來。
山丹丹首先走過去,花瓣湊近黃鼠狼耳邊,好像說了點什么,黃鼠狼這才睜眼望向眾人。
“各位人類同道,我就是原來小鳳身上的黃仙,所有的事情我都很清楚,也很慚愧我們三位曾經的所為,一切事情的發生俱都存定,我們遇見即是緣分,我不想再解釋,畢竟事情已了。我曾答應這位花形同道,隨這位伯陽賢人西行去往昆侖虛,以便一路侍奉,同時不斷修行、接受教誨,還請諸位能給我這個機會。”然后一揖到地,俯首不起。
伯陽是個心軟之人,但體內的元識卻不以為然,哼道:“留下何用?不如也化成能量靈珠,等你修煉時服用。”
伯陽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還是按自己的意愿來,于是對黃仙說道:“起來吧,只要你虔心悔過、以后專心于自我修行,別再禍害別的生靈就好。”黃仙謝過,把狐仙的本體交由山丹丹化成能量狀態,納入靈珠,眾人也就沒說什么,大家回到堂屋內。
姜炎、風姝、姜老大、姜小鳳四人,經歷如此奇異的事情,尚且緩不過神來,回到堂屋后都低頭發呆不語;山丹丹靠在墻角梳理自己的葉子,四足汪則蹲坐在伯陽身側,瞇起了眼睛;姜老大則蹲在屋門口,掏出煙袋,點燃了一鍋煙。
最后還是姜小鳳打破了眾人的沉默,對姜炎說道:“父親,在吃飯前我偶聽你和伯陽大哥聊到了我們家族,是不是還有什么要告訴他的?“
姜炎聞言,突然醒悟過來,一拍大腿,說道:“對,對啊,我的確還有一些事情要和伯陽說一說。“然后請伯陽移步到西側內屋說話。伯陽看到姜炎一臉神秘,也提起了興趣,于是跟隨他進去里屋。
“伯陽,我已經與你說過我們姜姓家族和風姓家族的一些情況,但是我們兩大家族還有一個非常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帶給我們家的只是無盡的痛苦!不知從哪一輩起,開始口口相傳一句話,叫‘姜風交好誤乾坤,后人三十不得終‘,意思是姜、風兩姓后世絕不能通婚!至于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但傳言的后果卻實實在在發生了:只要是姜姓和風姓通婚,所育子女必然不能活過三十歲!這個后果到我們這一代,已經連續被三代人所驗證——凡是姜姓和風姓組建的家庭,無一例外,所育子女絕沒有一個壽數超過三十歲的!由于我在幼年時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雖然知道自己姓姜,但從十六歲就離開出生之地到處漂泊,倒換各地的特產來謀生,后來在這安生村算是扎下根來;但安生村只有我一戶姓姜。在我十八歲那年,小鳳母親風姝由于家鄉旱災,與父母逃荒出來,父母在路上雙雙病故,她獨自一人來到安生村,當時她才十五歲。由于經歷少年生活落迫,我不忍看著風姝再繼續流浪,就讓她留了下來,把我原來開墾的一畝田地交由她幫我打理,我則偶爾出去繼續倒換些風土特產賺點額外收入。后來我與風姝互生情愫,決定成婚。直到小鳳出生,我們也不知道兩個家族的這個秘密。小鳳十歲那年,我偶爾回去了一趟出生地,遇到族中一個老者,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我,當時我將信將疑。回到家后,我與風姝說了這個秘密,她輾轉尋找到一個風姓家族中人做了進一步核實,結果兩家族的說法驚人一致,我們也就不得不相信了這個秘密的真實性!“
姜炎說到這里,不由地停頓下來,長嘆一聲。
“尤其是小鳳遭遇家仙的事情后,我們對壽數三十這個說法更加害怕,憂愁萬分!“姜炎補充道。
“難道,就沒有辦法來改變這個后果?小鳳還不知道這個秘密?“伯陽聽后心里很不平靜,急迫地問道。
“小鳳確實不知道這個秘密,這涉及能否活命的事,我無法對她開口啊!這些年來,我和風姝一直在聯絡兩大家族中的各位長輩,最后終于有一位風姓族中的長輩,說到了一個可能的辦法。“姜炎滿臉苦澀。
“什么辦法?“伯陽迫不及待地問道,好像感覺正是自己的生命遇到了威脅。
“那位長者提到在祖輩傳下來的祖訓中,除‘姜風交好誤乾坤,后人三十不得終‘這句警示話語外,還有一句話,叫‘太虛幻境玄珠現,水火既濟萬壑填。’那位老者說,太虛幻境所指正是昆侖虛,如果能在昆侖虛找到玄珠,似乎可解決類似姜、風兩姓之間的這種淵源深壑!“說到這段話時,姜炎目中明顯閃現了亮光。
“太虛幻境玄珠現,水火既濟萬壑填……”伯陽低頭重復了一遍這句話,陷入思索,同時習慣性聚念于體內的元識:“玄珠是什么?”
“玄珠么,背后就是一種可能態的存在,只是單純的元能,自己在那振動、飄蕩、玩耍,具備與一切確定性信息結合的可能,它的確曾經以珠子的表象在你們這個形體顯域中出現過,很久以前了……“元識似在追憶,但它沒有透露關于可能態能量的兩個秘密:這種能量元識自然有,伯陽體內也有,而且恐怖異常。
“有什么用?能解決姜小鳳這個問題?“伯陽更實際些。
“當然有用。這顆玄珠之所以能在你們這個形體顯域出現,是因為你們這個形體顯域中有一位至人研習百年,尋找到了搜集并保存少量真態能量的辦法,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位至人定然是同時發現了用可能態能量介入定態能量來改變形體事物間聯結信息的方法,就是你們人類所謂的“逆天改命”!“元識淡然答道。
“逆天改命?“伯陽覺得不是很靠譜,但是基于所經歷的種種奇異事情,又覺得還是有希望的吧。
世間萬事萬物,有希望,就有存在并發展的動力。
“那么,您怎么打算?“伯陽問姜炎。
“伯陽啊,其實在小鳳母親做飯時我就已經和她商量過了,你不是一個平凡的人,而且有一身奇異的本事,身邊還有奇花和異能的小狗保護,也許這正是小鳳命運轉機來到了啊!既然還剩十幾年壽數,就不如讓她放手一搏,跟隨你們去昆侖虛,即使不能找到玄珠,也希望她能跟隨你們修行一些本領,以對抗命數的折磨啊。“說到這里,姜炎兩眼濕潤,不住嘆息。
伯陽看到姜炎的樣子,心中也很是酸楚。他本心自然是愿意姜小鳳同行,唯一擔心的是,自己這一路艱難險阻,萬一保護不好姜小鳳,該如何向姜炎夫婦交待?
“一切都是存定的……“堂屋內突然傳來黃仙的聲音,莫名奇妙又重復了一遍它最經典的話。
伯陽聽到黃仙的話,突然有所領悟,隨即下定決心,然后向姜炎表明了愿意帶姜小鳳同行。
姜炎見伯陽答應,也就歡喜起來,然后把風姝和姜小鳳叫入內屋,跟姜小鳳說出了本該早已說出的秘密。令姜炎夫婦和伯陽意外的是,姜小鳳似乎早已知道這個秘密一樣,表現十分淡然,而且當即表態愿意隨伯陽去往昆侖虛。事實上,姜小鳳曾一身托附三堂家仙,雖曾損耗形體能量,但在家仙附體中也自然有部分益處,當屬從黃仙處最得收益,幾乎明悟了“一切都是存定的”這句話,其中的玄妙讓她獲取了一種隱約的能力,只是目前尚不知有何用途。
天光已大亮,穹頂蔚藍,又是一個萬里無云的晴天。
伯陽大踏步走在前面,姜小鳳戴了一個稻草斗笠遮陽,緊隨伯陽右側,四足汪則小跑在伯陽左側,山丹丹扭動著花軀走在最后面,邊走邊收集陽光,自得其樂。姜炎和滿臉淚痕的風姝遠遠在后面揮手告別,胖媒婆一瘸一拐地正向反方向走去。
一個不奇怪的晴天,一個奇怪的隊伍,帶著奇怪的目標,開始向著遙遠的西方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