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陳誠穿越過來后第一次下山,現在已經是深秋入冬的時候了,天高云遠,荒野里人跡稀疏,偶爾遠遠的路過村鎮,也是一片蕭疏荒涼的情景,坯房籬墻低矮質樸。
就在村鎮不遠處,甚至還有野狼在荒野里游走覓食,若是單獨一人外出,很可能會成為野狼的口中食。
在這里,文明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一路無話,十九日晚,陳誠帶領的一隊人就到達約定地點,這是一座小土山,樹林茂密,陽光斑駁,很適合躲藏,此時另外兩隊還沒有到,吃了些干糧,各自席地而眠。
第二日早上,日上一桿,另外兩隊人也各自到達,眾人稍稍聊了幾句,陳誠派人聯系已經混入嚴貢生家的張瘸子和啞巴二人。
未幾,張瘸子跟著前去聯絡的嘍啰來到樹林,見三個當家都在,頓時欣喜起來,匯報道:“大當家,兩位當家,我和啞巴現在都在后廚幫忙。因為是跟著福寶酒樓的廚子過來的,馬家沒有人注意我們,聽說本縣不少有錢的鄉紳都會來,連縣衙里三班六房的頭面人物都會來不少,這次可真是大買賣,咱們什么時候動手?”
林紅玉忙道:“衙門也會來人么?都有些什么人物。”
張瘸子不以為意道:“管他什么人物,到時候我跟啞巴在飯菜里下了蒙汗藥,任他大羅神仙也要栽。”
林紅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讓你說就說,啰嗦什么!”
張瘸子訕訕一笑道:“不太確定,不過聽人說鐵手神鷹何三泰和金睛大圣梅不展可能會來。”
林紅玉看向陳誠,猶疑道:“哥哥,這兩位捕頭都是成名二十年以上的高手,且江湖經驗豐富,恐怕未必會中計。若再加上嚴家的護院,莊上的莊丁,此行實在危險。”
眾人一聽,頓時小聲議論起來,尤其是那些新手,臉上透著些膽怯。看來衙門里的高手對山賊還是很有威懾性的。
韓鐵三低喝一聲,道:“都閉嘴,聽大哥的。”
陳誠也知道有危險,但成功率還是蠻大的,他在山上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再說都到了眼前了,怎么能退縮。
同時,又有些對林紅玉無語,這家伙總是動搖軍心,這種話私下里說就好。
不過陳誠倒是沒有太在意,在他看來林紅玉心思單純,性子要強,只是心里可能有些故事,對一些東西執著了些。
陳誠笑了笑道:“大家不要擔心,三當家的顧慮我早有預料,這兩位捕頭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只是去嚴家道賀而已,又不會一直呆在嚴家,我們會在后半夜動手,那時候這些衙門里的頭面人物早都走了,咱們只要對付嚴家就行了。”
“再者,嚴家豪富,錢糧無數,干了這一票,這一冬,咱們就吃喝不愁。到時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金銀有的是,兄弟們難道愿意還過苦日子?”
韓鐵三馬上接口道:“大哥說得對,我們都聽大哥的。”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一時間眾山賊眾志成城,統一了思想。
有道是,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山賊們都是俗人,沒有哪個對著財富沒有想法。
林紅玉也不好說什么了。
陳誠暗自欣慰,這韓鐵三真是好同志,懂得配合,值得重點培養。
商量好細節,又仔細對張瘸子吩咐道:“你和啞巴要找準時機,在今夜最后一波酒飯里下藥,下藥后及時通知我們。”
又拍著張瘸子的肩膀道:“若沒有時機,不可強行動手,兄弟們的安危最重要。”
張瘸子感動得無可無不可,拍著胸脯道:“大當家的放心,我們心里有數,必定辦的妥妥當當。”
說著拜別眾人,轉身而去。
陳誠眾人則就著溫和的陽光各自補覺,晚上天氣冷,大家都沒有睡好,如今白日里天氣晴朗,困意就上來了。
到了傍晚,眾人打起十分精神,等著報信的嘍啰。
陳誠也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心情難免有些緊張,但裝的十分淡定,還有閑情逸致給山賊們講段水滸傳的故事。
聽得山賊們熱血沸騰,沒想到山賊還是這樣一份有前途的職業,能讓好漢們這么向往,可惜陳誠沒跟他們說到招安的橋段,要是講了,不知道他們作何感想。
戌時三刻,大約晚上八點左右,報信的小嘍啰就回來了,張瘸子竟然也跟著回來了,林紅玉問道:“張瘸子,你不在嚴家支應,怎么跑出來了?”
張瘸子笑道:“三當家別急,聽我仔細說,嚴貢生那老東西太好笑了,帶兒子去縣城接親,他竟然克扣吹鼓手的銀錢,吹鼓手們到新娘子家撂挑子不干了,沒有吹鼓手,祝家的人當然不讓接新娘子。”
說著咧嘴笑道:“那老東西竟把吹鼓隊告到了縣衙,縣老爺說了,‘嚴貢生荒唐無禮,不受此案’。此刻嚴貢生正在縣里找關系,說非要打吹鼓隊的板子,如今吉時早過,這邊遲遲不開席,賓客們早就走的差不多了,我們現在閑得不得了。”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驚嘆。
子時剛過,一陣隱約的吹打聲傳來,新娘子終于接來了,大禮已畢,立時開席,小嘍啰來報,蒙汗藥已下,此時馬家集莊門大開,黑云寨眾賊留兩什看守大門,其余一股腦直奔嚴府。
過程出乎預料的順利,護院們大半被蒙汗藥迷倒,偶有清醒的也在韓鐵三的拳下飲恨。
將嚴貢生和他的三個兒子綁到院中,一番逼問,剩下就是搜刮了。
這時馬家集警鐘突然敲響,鎮子里火把亮起,一炷香的的功夫,一個黃臉老者帶著幾十個莊丁趕到嚴府,此時黑云寨眾匪已經在嚴府門外嚴陣以待。
黃臉老者見黑云寨人數不少,各拿刀槍,雖不整齊,卻自有一股殺氣,躊躇一下,上前拱手道:“大王在哪座山頭落草,一向有失拜望,還請寬恕則個,我莊愿供奉些許銀錢糧草,還望大王不要傷害百姓。”
陳誠笑一指林紅玉道:“我等黑云寨的便是,非是我等不通情理,只是我這妹子與嚴貢生有切齒之仇,我黑云寨義字當先,此仇卻是不能不報,打擾處還請長者見諒。”
黃臉老者正要再說什么,他身后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壯碩青年上前打斷道:“爹,我說幾句。”
說著,轉身戟指陳誠,滿臉傲意道:“你不過一山賊,有什么本事在我爹面前耀武揚威,讓我來會會你。”說完,一躍而起,碩大的拳頭帶著勁風直奔陳誠而來。
見這青年拳風不善,但最多也就初入通勁境界。
陳誠不想浪費時間,止住想要上前韓鐵三,雙腿微分,向下一蹲,扎了個四平馬步,一拳迎上,只聽一聲脆響,那青年已倒飛出去,抱著胳膊被人扶起時,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躍躍欲試的青年莊丁們猶如被人迎面潑了一瓢涼水,滿是驚懼,平日里練武,這青年能壓著七八個大漢打,沒想到卻不是這山賊一招之敵。
陳誠笑道:“我聽說嚴貢生平日里魚肉百姓,敲詐鄉鄰,甚至有不少家破人亡者,我們這次也是為替天行道而來,與其他人無關,若是有打擾各位處,稍后,會有薄禮奉上。”
眾莊丁一陣竊竊私語,不少人都有一絲意動,連幾個嚴氏族人都沒有說話。
黃臉老者似是悄悄松了口氣,無奈道:“不是我等惜命,實在是大王武藝超群,我等平民百姓難以相抗。”
陳誠笑了笑,揮揮手讓眾山賊退入嚴府,關緊大門,開始仔細搜刮。
最后得各類糧食七百多石,金三百多兩,銀八千一百兩,銅錢無數,牲畜五十多頭,絲帛一百多匹,棉麻一百多匹,加上各類地契店鋪,這嚴家得有十萬貫家財,幾代人的積累。
林紅玉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忙前忙后指揮著眾人裝車套車。
最后裝了有百來車,把糧食、金銀、絲帛、牲畜都帶走,銅錢雞鴨等物留給了黃臉老者,讓他分給了馬家集的莊民們,銅錢雖多,但重量體積也大,拉走太費力,正好給這些莊民施些恩惠。
憑著這些恩惠外加脅迫還借來不少牲畜、大車和趕車的莊民。
走的時候,只帶走了嚴家父子四人,這是嚴貢生家的全部男丁,只剩下他們的妻妾在院子里大哭。
田產地契之類的黑云寨并沒有動,這些東西都在官府有備案,拿了也是一堆廢紙,想來,嚴家那些女人還會有些爭奪家產大戲要唱。
來時走了不到一日,回去卻用了一天半。
快進山區的時候,黑云寨眾人稍稍松了口氣,大聲談笑著這次的經歷,都覺得興奮無比。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后方響起,眾人驚懼,回頭望去,是縣衙衙役。
樵陽縣快班捕頭,金睛大圣梅不展竟然追了上來,身后跟著二十多騎,前頭幾個騎著馬,剩下大部分騎著牛和驢,一時煙塵四起,聲勢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