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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辯議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世蹉跎兮自逍遙

  京畿,洛邑學府。

  自大周天子推舉十家九派以來,儒,墨作為十家雙首,便被九州生靈列為當世顯學。儒法更是被推崇為無上法門。推崇世卿世祿之法的舊文化已經被取而代之,無論是霸道的晉,粗蠻的涼,還是諸地士族們都不得不遵循儒門孝廉,地位崇高的神官們也只能看著非官方的學府拔地而起無可奈何。知識,術法,不再只是貴胄們的特權。

  洛邑學府是京畿的最高學府,雖不是官方學府,卻是民間公認的,學子們可以在學府中學到任何的知識,無論農,法,醫,道,商。只要是存于九州之上的學說,學府就能教你。

  最高學府,其中的學生必定是佼佼者。學習就像攀爬高山一樣,只有一步步的積累,才能獲得更多的陽光。

  謝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來自燕國。

  這是一堂辯議課考,課題是木箱子與鐵箱子。課題很簡單,就是這兩個箱子到底有沒有區別。辯議課采取擂臺形式,不管如何辯,只要一方把另一方說服,便是獲勝。

  兩個年輕人對峙著,一名是謝禹,另一名學生叫做公孫恭。公孫恭是這堂辯議的擂主,他以白馬非馬之論擊敗了數名來自于其他學派的佼佼者。公孫恭氣定神閑,公孫家以詭辯聞名,論辯法,他自認為不輸于同齡之人。

  謝禹也氣定神閑,當然他不是真的氣定神閑,他只是心中的自信,骨子里的驕傲告訴他,公孫恭只是一個漫長攀登途中不起眼的石子,是他檢驗自己學識的踏板,他人生的磨刀石之一。

  “你的核心論點說木箱子是木箱子,鐵箱子是鐵箱子,木箱子不是鐵箱子,因為箱子是型,而木是質,鐵箱子與木箱子的不同在于他們的本質不同。沒錯吧。”謝禹重復之前公孫恭的觀點,他是擊擂的那一方。

  兵者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謝禹研究過公孫家的詭辯之術,這是一種通過偷換概念的方式改變論點,以求讓對手無從可辨的一種詭異的辯法。先詢問公孫恭的觀點,依此來定性,使公孫恭無法用詭辯之術來變化自己的論點。

  “是”公孫恭表情并無任何變化,謝禹剛入洛不久,平日里也不顯山不顯水,在洛邑辯局中也無此人名聲,因此而忽視了對方,今日方覺得這個對手有些棘手。

  “那么我來說出我的論點,我認為他們的本質是一樣的。”謝禹抬起他高傲的頭顱說道。

  當他說完,全場嘩然,其實就在剛才,大半辯手都是采取重新選擇論點去與之爭論以至把握主動權,當然有幾位選手也如謝禹這樣就以公孫恭的論點進行辯議,但是他們卻是敗的干脆。

  就連公孫恭也色變,他扯了扯嘴角。對于對手直接攻擊自己核心論點這種做法的不解,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

  “何出此言?”公孫恭強憋起了一個笑意,問道。

  “他們都是用來裝載物品的。”謝禹回答道。

  場面頓時又是一陣嘩然,因為這個論點,剛才就有一名學生提到過。公孫恭看到了謝禹說出這句話的傲氣,他想不明白,謝禹的這種做法確實是重復他人犯過的錯誤。

  “你既然選擇以我之論點來辯,卻又提到他們兩者的使用方法一樣,你此番做法,已是輸了。”公孫恭說道。

  “否,我并沒有說過我用你之論點來進行此番辯論,我只是認為你對本質的定義就是錯的。”謝禹的話傳入公孫恭的耳朵里,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罵此子好生驕傲蠻橫。

  見公孫恭沒有說話,謝禹便繼續說道。

  “箱子對于我等來說就是裝載物品的,人們去購買箱子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需要箱子去裝載物品,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箱子的材質無所謂,相反他們認為箱子的空間大小,可以裝載多少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合理,但是你所說的卻是絕大部分人,這并不代表全部的人,確實大多數人購買箱子是為了裝載東西而不去在意他們的本質區別,但是本質區別便是本質區別,例如運載重物,木箱子容易被破壞,而鐵箱子卻能保證堅固。”

  “確實,這是木箱子與鐵箱子的區別,因為材質不同,而導致人們的選擇多變,這也是有無鐵木箱子存在的原因。”謝禹頓了頓。“但是,這只是鐵木箱子存在的區別而已,箱子存于世界上的原因就是人們需要有東西來裝載物品,如果沒有這種需求,箱子則是不存在了。例如,碗,如果人們不用吃飯,則碗就不會存在,鐵碗和木碗都是用來吃飯的,不是說沒了鐵碗就不能用木碗吃飯,甚至于是金碗,當你沒東西吃飯的時候金碗玉碗都要用來吃飯。”

  “嘶。”公孫恭倒吸了一口涼氣,謝禹的邏輯出乎意料,卻十分有理。

  公孫恭端正態度,重新審視這位對手。不能任由對方攻擊自己的核心論點。公孫家的辯術不能輕易輸于任何人。

  “按照你這個說法的話,那是不是人如果不用喝水,連水也不存在?”一名來自農家的辯手插話道,他方才已經輸于公孫恭了,聽了謝禹的論法,他也有迷茫,因為他已被公孫恭說服,下意識地站在公孫恭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非也,水于人存在之前便存在了,大神媧便是用水造人,水是妙物,飲用,只是水的一中作用而已,它還能滅火,種植農物,清洗物品,人飲水,只是人需要水,而不是說水為人需要飲水而生。”謝禹轉過頭來,笑著為那名農家學生解釋道。

  “謝謝閣下解惑。”農家學子拱了拱手,以閣下之詞表現了對謝禹的尊敬,也表示了在謝禹口中學到了知識。

  謝禹很滿意,向這名農家學生也拱了拱手,回過頭,面向公孫恭,等待他的發言。

  公孫恭面色一沉,說到:“如果我要運送一批以供軍士征戰的物資器械,則是需要鐵箱子,而我去購買時,我決然不會購買木箱子,因為用木箱子運送器械,會導致運輸途中箱子破開而無法運送延期,而鐵箱子則能保證可以按時送到。所以說假設木箱子和鐵箱子本質一樣,為什么運輸的速度不一樣?”

  “請循其本,木箱子與鐵箱子存在的本質便是裝載東西,正如你所言,無論是木箱子與鐵箱子都能運送這武器,他們區別在于運送的成本,而不是能不能送,這就好比鐵箱子與鐵錘,與你而言他們本質相同,但為什么鐵錘不能運送器械輜重而鐵箱子可以呢?”謝禹撇起嘴,以高傲的姿態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說完,他便環視了一圈鴉雀無聲的課堂。

  公孫恭看著謝禹,喉嚨發干,身體微微的顫抖,想要出言反駁,卻是從咽喉里擠不出哪怕一點的聲音。

  場面僵持著,公孫恭一言不發,卻又沒有認輸,謝禹則是如開始那般氣定神閑,好似公孫恭從一開始便不是他的對手一般。這個局面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值課先生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向大家宣布此場課考的排名等第。

  甲等自然是謝禹,在先生宣布完結果后,謝禹向顫抖的公孫恭作了一揖,以示禮節。然后沐浴在同窗的贊聲中,驕傲地離場。

  “此子不錯,才思敏捷,善使詐計,攻其論點為衣,卻偷換了本質的概念。”門外,一位老者對其身邊的一名中年人說道。

  “他確實是我院中才俊。”中年人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老者的說法。

  “此子出生如何?”老者問道。

  “來自燕地。”中年人回答。

  “燕地?燕地何處?前年我發下宏愿最后收一名關門弟子,卻于楚兩年都沒有見到一名滿意的學生,想不到自楚來這京畿之地,倒是讓我找到了一名可塑之材。”

  “此子來自薊。”中年人拱了拱手,賀道。“先生覓得傳人,便是儒門之幸。“

  “非也,此子雖聰穎明慧,但是與我尚無緣分。”老人扶了扶胡須,說道。“還有,夫子之說我還未盡認可。“

  “先生主張之美政與我儒門仁政其實無異罷。”中年人笑了笑。

  “此子雖良才,但我的學生應該是謙卑恭敬。”老人沒有回答中年人所言,自顧自地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尚且以小利為樂,將來又怎能拒絕這天下之利的誘惑而堅守道心呢?”

  “先生所授,王某記于心矣。“中年人聽得老人的話,肅然地向老者拱了拱手答曰。老人點了點頭,便沒有再去看眾星拱月的謝禹,跟著中年人繼續參觀這座最高學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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