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的話，讓虞馳驚愕，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他最終還是向市場妥協啦。”
高博有些感慨：“世界上有兩種藝術家，一種是堅持自我，實踐自己的理念，不為外物動搖。另外一種則是為了賺錢，一心取悅觀眾，迎合市場。”
“在我看來，白葉原先是第一種。但是后來，卻向第二種發展啦。這樣的苗頭，早在蒙紗雕塑出現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了。沒有想到這小子，回歸畫壇的第一步，竟然也是拜倒在了金錢之下。”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高博搖頭，一副恨其不爭的模樣。
“呃……”
虞馳愣了愣，不管白葉是墮落了，還是妥協了，他才懶得管。
他只想知道，油畫的風格，究竟是不是……
“高大哥。”
虞馳定神，認真問道：“這畫到底怎么樣？”
“哼。”
就知道催，我在感慨呢，也不知道附和兩句。
高博甩頭走了，扔下一句話：“回去等我的評論！”
“……”
虞馳無奈，猶豫了片刻，他又轉身去排隊啦。
白葉這油畫，才幾分鐘，他沒看夠呢。無論高博有什么評論，總而言之在他看來，這種風格的油畫，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寫意油畫。
美，太美了。
可惜他畫不出來。
白葉，這混蛋……口口聲聲說自己不行。
最終不是在私底下研究了嗎？關鍵是，時間才過多久呀？
一周？十天？半個月？
想到這里，虞馳心里頓時不是滋味，覺得上蒼真是不公平啊，偏愛天才。
同樣的時間，他苦心研究琢磨，卻始終入不了門，畫出來的畫，各種不對味。但是白葉好像隨手一畫，就創作出讓人賞心悅目的作品。
虞馳沒吃檸檬，都覺得自己身心酸透了。
不過他還是等了大半小時，再看了一遍雙橋油畫，才心滿意足回家。
第二天他關注的社交賬號，彈出了推送信息。
高博的評論文章上線。
業界風乍起。
虞馳默默看完了評論，然后考慮了片刻，立刻開車直奔文村而去。
不久之后，他抵達白葉工作室，敲門而入。在客廳中，見到白葉的一瞬間，他直接道：“白葉，我想跟你學油畫。”
“？”
白葉一怔，隨即笑道：“我學費很貴的，怕你給不起。”
“多少錢？”
虞馳馬上掏了手機。
“誒。”
白葉驚訝：“你來真的呀？”
“廢話。”
虞馳表情十分認真：“我想學你那種，浪漫寫實油畫。”
“浪漫寫實？”
白葉呆了：“那是什么鬼？”
“你不知道？這是高博給你的評價。”虞馳打開手機頁面，讓白葉自己看。
“他寫了什么？”
白葉接過手機，他又沒關注高博，自然收不到推送的信息。現在低頭一看，入眼的標題，也讓他有些發愣。
“再談白葉革新力作——浪漫寫實油畫中的詩意！”
看了標題，白葉忍不住抬頭問道：“這是在捧我嗎？我不記得，我有花錢請他吹噓啊。”
“……”
虞馳無語，沒好氣道：“拜托，你要自信，自信一些，行不行？”
事實上，他有點心虛。畢竟人是他請去的，但是他敢發誓，高博的評論文章，絕對是出自對方的本意。就算他與高博也有幾分交情，但是絕對說動不了對方違背自己的意愿，違心吹捧某個人。
所以評論文章，完全是高博看了油畫之后，以敏銳的藝術修養，觀察到油畫之中存在的豐富內涵，才動了心思寫了這篇長評。
洋洋灑灑數千字，可謂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反正虞馳看了文章，一些朦朧的感觀，瞬間變得清晰亮堂。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匆匆忙忙找上門來。
三人行，必有我師。
學無先后，達者為師。
白葉比他厲害，他向白葉求教，不丟人。
不過這時候，白葉沒搭理他，只是繼續觀看文章。
“近代以來，西學東漸，油畫作為外來畫種，也逐漸為國人接受。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不管是油畫、水彩、水粉、漫畫，都撼動不了國畫的地位。”
“國畫歷史源遠流長，地位自然根深蒂固。這種情況下，油畫藝術固然在國內發展迅速，流派紛呈，風格各異，但是本質上也屬于小眾藝術，群眾基礎不夠廣泛。”
“其中的原因，除了國畫的天然壓制以外。最大的因素，恐怕就在于國人學習油畫藝術的時候，急于與國際接軌。”
“眾所周知，西方油畫藝術發展，也有脈絡可循。從文藝復興的古典主義開始，再到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浪漫主義……但基本是在寫實主義框架下發展。”
“直到照相機的發明，油畫藝術才迎來了變革。當時藝術家們發現，不管他們的油畫，再怎么寫實，都比不上照片的時候，印象主義誕生啦。”
“再之后，印象派也滿足不了藝術家的激情，立體派、表現主義、抽象主義、超現實主義也隨之蓬勃發展。”
“不過當油畫的藝術，在西方發展到了極致，上升到哲學高度的時候。類似油畫這種還停留在傳統架上繪畫的藝術形式，也隨之不再受到西方藝術家的重視。”
“所謂架上繪畫，就是指一切用筆在紙上或布上描繪圖像的繪畫。它包括油畫、水彩、素描。畫面風格可以是寫實，也可以是抽象。”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在現代西方國家，許多美術學院，已經不教架上繪畫，取而代之的是實驗藝術。”
“實驗藝術這個概念十分的龐大，這是與架上繪畫相對的概念。粗暴的解釋，可以把一切不是架上繪畫的藝術作品，稱之為實驗藝術。”
“比如說，行為藝術、裝置藝術、材料藝術等等。”
“架上繪畫的沒落，讓西方的藝術圈，逐漸形成了一種氛圍。那就是誰畫畫，誰就落后于這個時代，沒有前途……”
“這種情況下，國家的油畫藝術家，自然十分為難。畢竟國內的油畫藝術的發展始終是在西方的邏輯之外，生搬硬套的結果，基本沒有出頭的機會。”
“權衡之下，國內的油畫家只能折中選擇，放下了實驗藝術的前衛理念，學習西方藝術家雖然沒落卻沒有完全淘汰的印象派、抽象藝術。”
“所以只要去參觀國內的畫廊、藝術館，就可以發現國內的油畫作品，多數是印象派、抽象主義兩種藝術形式。當然也有少量的古典寫實風格油畫，卻從來不是主流。”
“總而言之，國內的油畫藝術發展和演變，基本呈現出一種穩定的形態，那是基于西方油畫藝術的發展，隨波逐流。這也是國內的油畫藝術，不管是經濟價值，還是社會影響力，遠不如國畫的最大理由。”
“不過時至今日，我終于在國內油畫藝術中，看到了一縷新意。”
在上千字的前奏之后，高博終于切入了正題。
白葉忍不住吐槽：“哪怕是交待背景，也不能這么水啊，騙字數啊這是……”
“少廢話，繼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