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凈化,被凈化掉的不僅僅是海盜們的亡靈,還有很多歷年來死在附近海里的亡靈們。
它們過去在海中游蕩,后來被海盜們的怨氣吸引,集結在了海盜船上,才形成了幽靈船。
當幽靈船被凈化的時候,這些亡靈們就被拆散,恢復到原本的人類靈魂,然后在神圣力量的牽引下,進入了生命的循環。
至于這些靈魂是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又或者會在人間轉世?那就誰也說不清了。
將海盜亡靈和幽靈船凈化完畢之后,圣職者們一個個氣喘吁吁,累得滿頭大汗。
凈化也是一門力氣活,凈化的魔物越多、越強,消耗的力氣也就越多。
而他們剛才凈化的分量,別說那些年輕人,就連作為隊長的老兵,這輩子也沒經歷過。
此刻他們疲憊不堪,但卻滿臉笑容。
圣職者們最熱衷的事情有兩個,一個是傳教,一個是救贖。至于傳教的時候是否需要動刀,救贖的時候是否需要火炮的輔助,那都是不值一提的細節。
剛剛他們實實在在救贖了許多人的靈魂,這讓他們無比滿足。
而這番努力自然也并不只是單純的付出,在凈化的過程中,不止一次有神圣的光芒在這些圣職者們的身上閃爍,那意味著他們的位階得到了提升,生命的本質得到了進化。
這個世界的人們可以“升級”的程度是很有限的,經過基本訓練但沒什么實戰經驗的白丁,被稱之為“旅者”——意思是還在路上,沒開始真正戰斗呢;經歷過一些戰斗,有了基本實戰經驗的就叫“學徒”。
這兩個等級的人,都只能算是普通人,和那些尋常居民沒什么本質區別。
但如果一個冒險者經過多次冒險,在學徒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成為“勇者”的話,他的生命本質就會有所提升,比普通人更加敏銳、更加強悍、更加堅韌。
之前和潘龍一起在地下廢墟冒險的十字軍埃里克、修女卡德拉、盜賊杰羅德和醫生圖爾克,就是這個位階。
他們在冒險者里面已經是難得的好手,往往可以獨當一面。
而如果他還能在冒險中獲得巨大的成功,經歷一些說出去會讓人驚嘆的奮斗和驚險,就可能提升到“大師”。
大師自然比勇者更強,但就生命的位階來說,其實是一樣的,只是量變而沒有質變。
只有完成了某個常人不可能完成冒險,經歷了一些對于普通人來說必死無疑的戰斗,冒險者們才可能在危機之中獲得突破,進入“冠軍”和“傳奇”的世界。
一旦踏入那個世界,冒險者們將會和普通人徹底分開。他們目光敏銳、意志堅定、堅硬的肌肉甚至能夠抵擋普通人揮舞的刀劍,強壯的雙臂可以揮舞沉重的武器,輕松掃蕩數十人的隊伍。
到了這個層次,他們甚至連壽命都會增加。活到上百歲的人里面,絕大多數都是退休的“冠軍”。
至于“傳奇”……人間很少有他們的故事流傳,據說踏入這個境界的強者們往往會沉溺于追求更高的境界,甚至于追逐永恒,最后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們都不會再出現在人間了。
“天父之盾”小隊的圣職者之中,老兵隊長的等級最高,已經踏入大師的境界好幾年。而就算是那些年輕的十字軍,至少也都是學徒層次,沒有哪怕一個白丁。
這一番凈化,并沒有能夠讓幾位大師得到進階,但學徒們卻普遍提升了位階,踏入了勇者層次。而勇者們之中,也有一兩個得到了提升。
總的來說,這支隊伍的實力比起之前有了極大的提升,如果讓他們休息好了,再來這么凈化一回,相信他們絕對不會如此疲憊。
因為太過疲憊的緣故,圣職者們已經失去了繼續冒險的能力。在潘龍的護送下,他們乘著馬車,返回了哈姆雷特鎮,回到教堂休息。
而潘龍則在將凈化幽靈船成功的事情告訴哈姆雷特伯爵之后,再次來到了海灣。
這次,他直接跳進了冰冷的海水里面。
用真氣封閉七竅,將身體轉入胎息,潘龍就像一條人形的魚,在水里靈活自由地行動。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是一群半人半魚,相貌丑陋的怪物。它們提著簡陋的木質或者石質武器,在海水之中游弋。既是在尋找獵物,也是在巡邏領地。
它們被稱之為“人魚”,在傳說中是美麗而危險的生靈,實際上“美麗”只是人們的美好想象,“危險”倒是確鑿無疑的。
這些家伙能夠在水下靈活地行動,輕松破壞船底和船舵,讓船只失去控制乃至于沉默,對于航船來說可謂天災一樣的存在。
而人魚之中,如果出現了被稱之為“女王”的塞壬女妖,危險度更是會大幅度提升。
塞壬女妖能夠用歌聲迷惑凡人,無論是讓人們自己跳到海里成為人魚的食物也好,還是讓人們陷入瘋狂自相殘殺也好,都不在乎下。
甚至……據說某些強大的塞壬女妖,能夠用歌聲召喚暴風雨。
這個“據說”究竟是真是假,不好確定。哈姆雷特伯爵就認為,塞壬女妖召喚暴風雨的故事,其實是一個倒因為果的錯誤理解——人魚們躲在水下深處,并不會被暴風雨傷害,所以當暴風雨來臨的時候,它們會興致勃勃地趕往暴風雨所在的區域,尋找那些在暴風雨中傾覆的船只,或者是被暴風雨震昏了頭的魚,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頓。
而在那些僥幸逃生的水手們看來,就變成了“人魚會召喚暴風雨”。
潘龍覺得哈姆雷特伯爵的分析很有道理,不過這些其實跟他也沒多大關系,因為他這一趟來,并不是為了戰斗而來。
他朝著那些人魚游去,很快就出現在了對方的視野里面。
看到一個陸地人以比自己更加靈活的姿態在這深水里面游弋,人魚們顯得有些詫異,那滿是鱗片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一個人魚張開嘴巴,對著這邊發出了奇怪的叫聲,大概是在質問潘龍的身份。
潘龍當然不懂人魚的語言,不過對他來說,要跟別人交流,其實并不是非要依靠語言的。
他的眼睛一亮,強大的精神凝聚起來,瞬間將自己和這幾個人魚連接。
這也算是法術的一種,不僅可以解決語言不通的問題,還能偵測對方是否在說謊,非常有用。只是在使用中有一些限制,除非對方愿意放開心神,否則只有彼此實力差距很大的情況下,才能用得出來。
據說那些專門的術者們還懂得一些根據這個改良出來的法術,有效地解決了這方面的問題。可惜的是施展也比較艱難,不是潘龍這種以武入道的“偽術者”能夠掌握的。
雙方的精神連接起來之后,潘龍立刻向人魚們發出了詢問。
你們的女王在家嗎?
人魚們顯得極為驚訝,甚至于有些驚駭——它們顯然從沒遇到過這種在心底傳出另外一個人的聲音的情況。
這也讓它們被潘龍徹底的震懾,戰戰兢兢,不敢提起半點對抗的念頭。
很快,潘龍就從他們這里問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報。
這些人魚們的女王一直就住在它們的巢穴里面,很少外出,現在應該也沒有。
于是潘龍讓人魚們帶路,一直朝著水下深處前進,經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終于看到了它們的巢穴。
那是一片由亂石和海藻形成的圓形,看起來有點像鳥巢。但仔細看去,就能看出每一塊石頭、每一根海藻都經過了細心的布置,整體格局相當的和諧,透出一種藝術的美感。
這顯然是眼前這些有些蠢笨的人魚們絕對做不到的事情,能做到這種事的,只可能有一個人。
那個被人渣老伯爵坑害,被綁在圖騰柱上扔進海底,轉化成了人魚女王的女歌手。
當年這位女歌手被老伯爵迷惑,將對方視作愛侶,結果卻被暗算和出賣,死得很慘。然而她死后反而咸魚翻身,成為了人魚的女王,如今一百多年的歲月悠悠過去,當年的親人朋友早就死光了,她卻在海底依然活著,也許還能再活很久很久。
在她的麾下,還有一群忠心耿耿、唯命是從的人魚部下。
這其間的得失……潘龍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但他可以肯定,就算人魚女王現在過得很好,也不代表當年老伯爵對她的坑害是正確的。她依然擁有天經地義的復仇的權力。
她能夠咸魚翻身,靠的是她自己的才能和努力。要是她沒有能夠順利轉化成人魚女王呢?
至少,老伯爵把她綁在圖騰柱上推進海里的時候,絕對沒有真的存著幫她成為人魚女王的念頭。
否則的話,以老伯爵能夠用詛咒將海盜船沉入海底的本事,真要幫她一些忙,讓她能夠安全穩妥地轉化成人魚女王,絕對不是辦不到。
潘龍來找這位人魚女王,主要是要詢問一下她的態度。
如果她想要找老伯爵報仇,那么就跟女教皇一樣,大家約定時間,到時候一起沖進“血肉的混沌”迷宮,把老伯爵那個人渣拖出來,剁成零碎,大家分了。
如果她不想報仇的話,那么就勸說她帶著人魚們搬家,或者至少和哈姆雷特鎮達成一個互不侵犯的和約。
合則兩利,哈姆雷特鎮的發展,并不會對住在深海里面的人魚帶來妨害,卻能夠為人魚們帶來不少稀有的物資。
同樣,人魚們也可以從海底獲得一些陸地上很稀有的物資,和哈姆雷特鎮交換。
這是一筆雙贏的買賣。
在人魚們的引領下,潘龍走進了那個如同鳥窩一般的巢穴,看到了坐在一個巨大貝殼里面的人魚女王。
看到她的第一瞬間,潘龍就在心里嘆了口氣。
雖然他知道游戲里面這位女王就很丑,但因為女教皇畢竟還有一個美女形態,所以他就猜測,或許這位人魚女王也能變成美麗少女的模樣。
但很顯然,無論對方能不能變身,至少她完全沒有變成美女再跟潘龍談判的意思。
出現在潘龍面前的,是一個身材龐大而臃腫,完全看不出雌雄性別,只能稍稍看出還有一點人形的怪物。
它的渾身覆蓋著鱗片,還有一條長長的魚尾,這方面看起來跟別的人魚倒是蠻相似的。但別的方面,它甚至就連跟人魚都不怎么像。
陸地人,你為什么到這里來?
人魚女王并沒有動手攻擊,而是接受了潘龍的精神連接,然后問道。
我為和平而來。
和平?我可不相信陸地人有什么“和平”的念頭,你們只會欺騙和殺戮!
這話可太偏頗了,你當年不也是陸地人嗎?
人魚女王那稍稍看得清五官的臉上,露出了憤怒之色。
我曾經是陸地人,那時候我還算是個好人,結果我得到了什么?欺騙、背叛、殺害!
那么,你想要復仇嗎?潘龍問。
人魚女王搖頭,心靈中透出了一股難言的疲憊。
算了,都一百多年過去了,我的仇人應該早就死得連骨頭都不剩下了吧。
潘龍笑了。
恰恰相反,他不僅活著,而且成為了很強大的魔怪。或許你都不是他的對手。
人魚女王猛地站了起來,眼中發出了耀眼的紅光。
一股憤怒和怨毒的念頭在她的心中騰起,幾乎將她的理智完全淹沒。
但片刻之后,她終于還是重新坐了下去。
他還活著?那可真是有本事。
你不打算報仇?
報仇……又能怎么樣呢?就算我殺死了他,能夠讓我復活,重新變回當年的青春美貌嗎?
我想,大概是不能。
我也這么覺得。而且,就算是能夠重新變回當年的模樣,我也沒興趣了……這些年,我也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我不想再改變什么了。
人魚女王的心中涌起了深深的疲憊,那是一種看透了一切的滄桑,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一切都過去了,我對于陸地上的事情已經毫無興趣。當年的是非恩怨,就讓它像海風一樣飄散吧。陸地人,很感謝你告訴我的消息,但我不會幫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