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的身份比較復雜,他之前雖是鴻臚寺少卿,可同時也是通事處的人,對于這點鄔思道自然是清楚的。
實際上,在大明海外,通事處可以說無孔不入,無論是在新明還是日本,或者是琉球還是朝鮮,大明駐外官員中許多都有著通事處的背景,這其實和后世的外交官身份差不多。
在許多國家,外交官中,尤其是駐國外使館的武官都有著國安的背景,所以大明的通事處同樣也是如此。這點還是當年朱怡成特意要求的,曾經作為軍機大臣的鄔思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才選擇了汪洋。
在大明國內,一聽到暗探,人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錦衣衛,大明的錦衣衛可是赫赫有名,這點不容置疑。但在海外,通事處雖然明不經傳,可知道的人都清楚,通事處就是海外的錦衣衛,兩者一脈相承。
這些年來,通事處所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尤其是剛剛結束的呂宋之戰,正是因為通事處的提前報信和在大屠殺開始后聯合當地華人進行自保的行為,這才使得在呂宋保下了大量華人和明人的性命。
同樣,也是因為通事處的情報,使得之后在聯合法庭的審判中大明拿出了鐵證,使得西班牙人根本無法辯駁,從而使大明在法理上獲得了呂宋的真正統治權。
汪洋作為駐朝鮮參贊大臣,同時又是通事處的人,雖然他直言暫時無鐵證可以證明朝鮮國中和滿清勾結,僅僅只是從各種狀況和四方的消息側面得出結論而已,但以通事處對情報的收集和分析手段來看,這個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之后,汪洋正打算繼續講述他如此判斷的原因,但鄔思道卻沒讓他往下說。畢竟這些情報太過重大,雖然他的身份超然,再加上皇后李娟兒和太子也在,可不管如何大明朝廷有著朝廷的規矩。
鄔思道可以問原因,卻不能去打探內幕,尤其是有關情報部門的消息。假如僅僅是關于六部之間的事,鄔思道問也就問了,但兩大情報部門,無論是錦衣衛還是通事處,這可是直接向皇帝負責的,鄔思道假如依舊在軍機大臣的位子上倒沒什么,可他如今早就不是軍機大臣了。
“既然如此,那你先下去休息吧,等到了天津后你自行上岸入京即可。”鄔思道淡淡地說道。
汪洋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然后再朝著皇后李娟兒和太子那邊看了一眼,見對方沒說話,這才松口氣起身行禮告退。
汪洋走后,鄔思道沉嚀片刻,對李娟兒道:“娘娘,臣剛才自作主張,還請娘娘見諒。”
“鄔先生做的極好,本宮并無異議。”李娟兒點點頭說道。
“先生,這朝鮮和滿清私下勾結,您覺得有這種可能么?”這時候,太子朱伯問了一句。
鄔思道頓時笑道:“太子又如何看呢?”
“這……。”朱伯想了想道:“父皇曾說,滿清狼子野心,高麗棒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都是一群垃圾,既然全是垃圾,有道是同類相聚,就算勾結也不意外……。”
“兒!”李娟兒瞬間就皺起了眉頭,她沒想到朱伯突然間會說這樣的話,這話朱怡成倒是的確說過,不過那是在后宮和李娟兒閑聊時講的。
朱怡成對滿清的痛恨所有人都知道,對于朝鮮的不待見知道的人也不少,要不當年也不會故意打著要教訓朝鮮的旗號派艦隊北上了。后來更是狠狠敲打了朝鮮一番,使得朝鮮割了濟州牧,并派駐軍隊于朝鮮。
但作為皇帝,一言一行都需有規矩,就算是朱怡成這樣的皇帝平日里雖然有些隨意,可需要遵守的禮儀還是必須的。其他的不說,再之前朱怡成發起脾氣來還拍著桌子大罵娘西匹呢,這些年來這種臟口已基本不說了,就是為了避免史官到時候給記上一筆,在史書上留下污點。
誰想到,后宮中的私下之言卻被朱伯無意中聽了去,而且還記在了心里。更令李娟兒尷尬的是,朱伯面對鄔思道的詢問直接就把這話給講了出來。
朱伯這句話一說完,鄔思道先是一愣,似乎也沒想到朱伯會是這個答案,隨后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太子殿下,這話以后可不能再說了,有違人君之德。”
朱伯見母親瞪著眼看著他,頓時也明白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點著頭答應。
鄔思道撫著須笑道:“不過太子的話倒也沒有講錯,所謂一丘之貉,說的就是這樣。滿清我們暫且不必去講,至于朝鮮嘛,呵呵,別看朝鮮表面對我大明恭敬,但實際上其國君臣都非君子。”
“朝鮮國君以權謀治國,國中臣子又黨同伐異,上效下仿可見一斑。如今朝鮮明面上尊我大明為主,但暗中誰都不知他們究竟是如何想的。再加上眼下神州四處基本平定,滿清勢力即將被徹底驅出長城之內,但在關外滿清力量卻依舊不弱,再加上滿清在關外經營多年,在這種時候私下勾結也不奇怪。”
“學生明白了。”朱伯似乎有些懂了,用力點著小腦袋答道。
“好了,再過些時候船就到天津了,娘娘和太子還需準備一下,這件事知道就行,等到了京師,再由皇爺圣裁吧。”
鄔思道這話說完,皇后李娟兒笑著拉著朱伯起了身,然后返回了他們的艙室。至于鄔思道卻靜靜坐著,似乎還在考慮著什么問題。
朝鮮的情況雖然有些意外,但實際上這個情況倒也是情理之中。原本大明之前要求朝鮮割讓濟州牧并派駐軍和大臣,實際是朱怡成故意所為,目的就是要試探一下朝鮮的底線,并且逼迫朝鮮。
如果能夠確鑿證明朝鮮和滿清的私下活動,拿到真憑實據的話,這件事或許倒也不是什么壞事。熟悉朱怡成的鄔思道眉目中漸漸露出了笑意,雖然他不確定朱怡成得知這消息后究竟會是什么樣的表情,但朱怡成內心中會如何想的卻已經猜到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