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文溪缺課了。
說是生病。
唐明耀中午騎著車過去，發現羅媽和她都在家里。
羅媽在沙發上看電視，有點神不守舍，見了他，說：“你進去看看什么情況，昨晚哭得撕心裂肺的，今天早上也不起床，躲在屋里，早飯都沒吃，這都中午了，別餓出問題來。”
唐明耀點頭，去敲門。
敲了幾下沒有回應，他說：“是我，我進來啦？”
還是沒聲兒。
唐明耀擰了一下門把手，反鎖了。
正要回頭找羅媽問有沒有鑰匙，里面傳出聲音，少女主動把門打開了。
把他讓進去，咔噠一聲，又把門給鎖了。
屋里沒有開燈，窗戶也拉了窗簾，只留了一點縫隙，光線不太好，但唐明耀還是隱約看見，羅文溪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哭了好大一場。
不過她的狀態還算可以，除了臉上平靜得沒什么表情這一點，有點讓人不放心。
他沒有問她現在什么心情，而是說：“你餓不餓？我陪你吃飯？”
“……”
唐明耀：“這是怎么了？不理我了？”
羅文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什么？”
“我媽昨晚上跟我說的事，她是不是早就告訴你了，你們最近總躲著我說悄悄話。”
唐明耀說道：“我前幾天刨根問底，她才跟我說的。我覺得這事不能瞞著你，商量了一下，她就決定跟你說了。”
羅文溪氣呼呼的：“你為什么不跟我說？我感覺你們都是一伙的，把我當外人。”
唐明耀道：“我就是把因為你當自己人，才不能由我來告訴你實情。你想想，這事如果是我告訴你，你會不會恨你媽？不僅拋棄你，還瞞你一輩子。但是你恨她，就能從此跟她斷絕關系嗎？斷不了！最后受傷的還是你。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跟你媽能和解，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羅文溪嗯了一聲，接受了他的說辭。
她坐回床邊，幽幽嘆了口氣說：“昨晚上我媽剛告訴我時，我傷心得不行，感覺身體里有個傷疤被揭開了一樣，好痛。后來回到房間，我就很恨她，既然不能生，那為什么要生我弟弟？既然生了不能留，為什么不能把我弟弟扔掉？為什么扔的是我？”
這個問題……唐明耀沒法回答。
因為答案很明顯了，就是羅媽重男輕女，這沒什么好說的。
不過羅文溪也不是想要他的答案，她現在只是在傾訴自己的心聲。
只聽她接著說：“后來我想了一晚上，想到我媽就是這樣的人，她就是愛我弟弟比愛我多，從小到大我都習慣了。現在不過是多了一件小時候把我丟了的事情，現在想想，其實也理所當然。”
“而且她后來不是又把我找回來了嗎？我就覺得，她還是愛我的。我從四五歲開始，就過得比其他同齡的小孩子好，沒有做過農活，沒挨過打，壓歲錢是最多的，衣服也是最貴最漂亮的，想要什么我媽基本都會給我買，比起羅玉和羅文英她們，我過得其實很好了。”
“一直想啊想，我就想通了，我想明白我媽就是這樣的人，我也不奢望她對我，跟對我弟弟一樣好……至少她對我其實是不差的，對吧？”
唐明耀說：“對。”
“那我還恨她什么呢？現在家里條件挺好的，什么都不缺，我過得其實挺好的。”
唐明耀有點心疼。
傻丫頭在自己勸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這是他一開始就想要的結果，但真看到了這一步，他還是覺得挺殘酷。
“你媽媽已經認識到問題了，我想經過這一次，她會慢慢改正的，以后會對你和你弟一樣好。”
羅文溪笑了一下，沒有說什么。
她站起來，把唐明耀往外推：“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了，一會你陪我出去吃飯，好餓。”
唐明耀乖乖出門。
立刻就看到羅媽貓著腰，正從羅文溪房門口往沙發那邊躥，搖搖頭，等身后門關了，才過去說：“阿姨，你都聽到了？”
羅媽不自然的說：“沒有，我剛剛拿水果，路過，咳咳……”
唐明耀不再多言。
母女倆的事，留著她們自己解決吧。
看羅媽的表情，她顯然是意識到自己的一些問題了，希望她能有所改正。
當然有些觀念是從骨子里帶來的，想要完全扭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要羅媽以后對羅文溪觀念稍微轉變那么一些，他就很滿足了。
等了兩分鐘，羅文溪出門，去洗了把臉，唐明耀就帶著她出去吃飯。
沒有帶羅媽。
兩人到了常去的那家中餐館，點了菜，等飯菜上桌時，羅文溪看著他說：“你知道嗎？我現在其實挺輕松的。”
唐明耀說：“看得出來。”
“之前沒什么感覺，今天起來，才發現以前一直有塊大石頭壓在我心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昨晚我媽和我說了之后，那塊大石頭好像就沒有了。”
唐明耀點點頭：“說明你有個心結之類的東西，被解開了。”
“也許是，說不清楚的感覺。”
唐明耀轉移話題道：“不說這個了，說點高興的。我看你好像比較喜歡畫漫畫，縣城有個繪畫課外班，我打聽了一下，可以隨時報名隨時去學，你想不想去？”
“嗯，去。”
“那我們周末去看看，報個班？”
“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我覺得你畫得非常好，以后學好了，可以給我的小說畫插畫，我們互相配合，一定能吸引很多讀者。”
羅文溪眼睛亮了一下：“都聽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唐明耀點點頭不再說話，心里覺得少女的反應有點奇怪。
吃完飯，羅文溪沒有回家，而是和他一起去了學校上課。
晚上唐明耀回家，打開QQ，給難得在線的小煜老師說：“第一步完成了，結果很好，女孩很懂事，自己勸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不過我看她對她媽還是有些抵觸，一時半會沒法完全消除，只能慢慢來。”
小煜老師：“后面的事，關鍵在她媽身上，如果她媽重男輕女的思想不改，現在這樣，基本就是最好的結果了。童年陰影很難治愈，有的人努力一輩子，也不見得能走出來。”
唐明耀：“我知道。今天我建議她去報繪畫班，她比較喜歡畫漫畫，天賦也還可以，她接受了我的建議。”
小煜老師：“讓她在擅長的領域發光，發展出獨立的人格，這一步你引導得很好。我發現你處理這些事很有經驗，手段也比較成熟，你學過心理學嗎？”
唐明耀說：“沒有，我自己摸索的，只是覺得這樣處理比較好。”
小煜老師：“你很有天賦，沒有在這個方向發展可惜了。”
唐明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