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缸趁著休息的空當，回應道：“王氏商號的實力我已經有所了解，但王氏商號畢竟只是一縣鎮商號，貿然進入州府，風險很高，考慮這些，我們太平錢莊實在不能全然答應王老板提出的要求。”
王長發想要再說點什么，大水缸連忙道：“生意后面談，先吃，不然煮老了。”
看著大水缸那專注吃東西的模樣，王長發不好再說什么。
這時，空氣中忽然彌漫起一道怪味，搞得吃飯的兩人都沒了食欲，王長發立馬將店門閉上，抱怨道：“肯定是污水渠又爆了。”
可關上店門后，臭味并未消散，反而越發濃烈，王長發怔了怔，產生了一個恐怖想法，好像所有臭味的源頭，都來自于秦飛的廚房！
還未回過神，秦飛端著一盤黑乎乎的事物上了桌：“研究的新小吃，我喚作臭豆腐。”
大水缸捂住口鼻，背靠著墻，小眼睛驚恐而又疑惑地看向王長發。
這發霉變質的豆腐比火鍋中的內臟還要惡心，腸胃中一陣翻江倒海，險些把昨天吃的都吐出來。
王長發也是頭一次見，這黑乎乎的東西能吃？不僅賣相不好，氣味上來說也不會讓人有食欲啊。
“小秦兄弟，豆腐臭了就丟了啊，還能吃嗎？”王長發眉頭緊蹙，搞不好是秦老板失手了，做出了一份黑暗料理。
“當然能吃。”秦飛用筷子夾起來一塊臭豆腐，放入口中，滿臉享受，“來嘗嘗。”
王長發現在是騎虎難下，一方面不好跟秦飛撕破臉，一方面又要招待好大水缸。
“那我嘗嘗。”王長發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夾了塊臭豆腐，就算毒藥也要吃了，然后再找個借口撤下，這樣就不會得罪秦飛。
王長發屏住呼吸，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可當臭豆腐到了口中，那臭烘烘的味道頓時消散不見，轉化為了一種尤為卓越的美味。
外焦里嫩，香辣多汁，嚼勁十足，王長發很快就淪陷了，一臉驚喜：“為什么會這么香？”
大水缸滿臉驚恐，你特么呼出來的氣都是臭的，為什么還說香？神經病啊。
“那啥，我臨時有點事，先走一步。”大水缸實在待不下去了，奪門而逃。
正如前文所述的，大水缸體型很寬，小吃店的門板只要一塊沒卸下，那都是無法通過的，大水缸頓時被卡住，進退兩難。
王長發清醒過來，連忙拉住大水缸：“是真的香。”
大水缸被王長發的口臭熏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撒手，救命啊！”
若是就這么讓大水缸走了，再想談這筆生意就難了，王長發能把生意做到這么大，圓潤的為人下，必然有能成大事的氣魄，當即抓了一塊臭豆腐，塞入大水缸口中：“不信你嘗嘗！”
“好啊王長發，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你竟然想毒殺我？”大水缸嚎啕大哭，可哭著哭著，嘴里什么東西這么刺激？
便下意識嚼了幾下。
轉瞬之間，大水缸也不哭鬧了，砸吧了幾下嘴：“怪了，聞著臭死人，吃到嘴里真不錯。”
身為一名合格的吃貨，大水缸體驗了臭豆腐的滋味，絕不會就此離去，立即從門板中間撤回，回到桌子邊，準備重新品嘗臭豆腐。
但王長發當即將盤子端到了一邊：“且慢，你看這些臭豆腐，雖然聞著臭，但是吃起來香，就和我王氏商號一樣，雖然被人惡意中傷，有些許罵名，但只要真正了解過，就絕對知道我王氏商號就是行！”
秦飛一陣無語，什么都能跟你王氏商號扯上關系啊。
大水缸這會兒完全被勾起了饞蟲，不僅因為臭豆腐帶來了新奇的體驗，更因為“食臭”是埋藏在人類基因中的一種記憶。
原始社會時期，人類保存食物的手段有限，食用腐爛發臭的食物不可避免。
所以大水缸這會兒真是欲罷不能，只好說道：“行行行，王氏商號最牛逼，吊炸天，你的條件我都答應行了吧？快把臭豆腐放下來。”
王長發長長吁出一口氣，總算把你收拾了。
隨后，大水缸一共吃了三十幾塊臭豆腐，火鍋串串數百串，一大壇啤酒，若非王長發扶著，他連站立都有些吃勁。
“今天多謝小秦兄弟了。”王長發付了一張百兩銀票。
“要不了這么多，二兩銀子就夠了。”小吃真的不貴。
但王長發死活要秦飛收下：“若不是秦小兄弟助我，老哥哥我如何能拿下這么大筆買賣，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
像這種錢多得燒的主，秦飛也就不再推辭了，收下一百兩銀子。
等到晚上夜市，秦飛推出臭豆腐，險些將食客們嚇走，但品嘗過后，無不拍案叫絕。
有個讀書人更是潑墨揮毫，寫下一句：“嗅臭豈能卻步，品口自會銘心！”
引來一眾喝彩。
看著食客們興高采烈的模樣，秦飛也跟著高興，可驀然又有些孤獨。
食客來了去，去了來，他們終究是匆匆過客。
好不容易走進心里的人，卻又無法相見。
秦飛摸著手腕上的黑色石頭，久久沉默。
這時，食客們不知怎么聊到了集句詩，這算是讀書人們的一種游戲吧，就是將不同的詩句打散，重組為新的詩句，擁有新的意境。
譬如就有些集句聯甚至遠勝原本的詩詞，“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遙山皆有情”。又或者“夕陽無限好，高處不勝寒”等等。
這一會兒，眾人被一句“有朋自遠方來”給難住了，找不到合適的集句。
秦飛偶爾賣弄點剽竊來的詩詞，讀書人們驚為天人，便向秦飛請教：“秦老板可知怎么接？”
秦飛興致寥寥，只道：“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
讀書人面面相覷，這根本對不上啊。
但其他食客無不噴飯，真是言簡意賅，通俗易懂，把這么風雅的事情，硬生生搞成了樂子，也只有秦老板才會這樣的騷操作吧。
讀書人一拍桌子：“垂死病中驚坐起！”
秦飛對：“笑問客從何處來。”
讀書人再對：“京中有善口技者？”
秦飛：“從此君王不早朝。”
一群食客滿地打滾，拉都拉不起來，搞得路過的行人還以為這家店食物中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