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春秋走后,學宮之中純白的太初廣場之上漸漸有了一點點嘈雜之聲。
  對于破陣一點沒有頭緒的考生打量起來了太陰學宮的布局與美景。
  有些人甚至討論起來了這一門考試有可能名列前茅的人選。
  華舵一只手壓在淡藍色光華的桌子之上,另一只伸出拍了拍身前的趙離肩膀,道:
  “怎樣?你兩天夠不夠?”
  “兩天?兩個月,或許可以掙扎一下。”
  趙離聞言搖了搖頭,近六百萬種變化,這根本不是人應該想的。
  他瞥了一眼華舵道:
  “別看我,你看那些閉目養神的,那些人才是有資格去爭名次的。”
  趙離抬頭望著那泛著金光的無盡陣紋,道:
  “要想破陣,你首先要將春秋仙人所有講的全部記下,一字不差。”
  “這怎么可能?”
  華舵驚道,仙人言語晦澀非常,有些文字他辨別出來都不易,何談強記。
  趙離搖了搖頭。
  “你不能,不代表別人不能。”
  趙離徹底轉過身來與華舵對坐,道:
  “你左手邊第三位,為周天子一脈的旁系,姬姓韓氏韓平,自小就過目而不忘,無論任何碑文只要看一遍便可強記下來。”
  “他現在就在閉目養神,回憶自己剛剛記下的內容,仙人所講之道,強記無用,諸般變化需熟記于心,推演之術需隨手而來,不然連那上面的道文都未必看得真切。”
  “你右手邊第五位稷下學宮昔年的名人,李氏李維,其亦是過目不忘,凡稷下學宮之文章與名人講道,只要他見過的,皆可倒背如流。”
  “還有………”
  未曾等趙離一一列舉,華舵便將之打斷了。
  “這些人都是妖孽吧!”
  趙麗搖了搖頭。
  “來此欲拔得頭籌之人,有幾個是凡俗之輩?”
  “若不是那玄都與范增強壓了其一籌,誰人也壓不住那韓平的鋒芒。”
  “那你說他們誰最厲害?”
  華舵來了興致。
  趙離心中也是無趣,干脆與他聊了起來破陣步驟。
  “要想破陣,強記是第一步,既然他們已然開始閉眼冥思,說明他們第一步都已經達到。”
  “下一步,就是看他們誰先睜開雙目,誰先睜開就說明誰已經將仙人的道法融會貫通。”
  “再往后就是按照仙人講解的道法,去繪出這近六百萬種組合所彰顯的陣法組合,得出其道法,然后在反推如何破陣。”
  華舵聽得津津有味。
  “說的這么清楚,你也不簡單啊!”
  “這都是仙人說的,哪怕不認真聽,也應該知道。”
  趙離的意思溢于言表,看到華舵毫無表情,他便知道自己是對牛彈琴了。
  “而知道如何去做也是沒用的,仙人說的變化,我聽到后面已經完全對不上了,雖然知道方法,但是我連基礎都沒有。”
  趙政說著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衫。
  “你去哪里?”
  華舵抬頭問道。
  “餓了,我準備問問太陰學宮之中,餐飲之所在何處。”
  “等等我!”
  華舵聞言只覺得自己也餓了。
  玄都靜靜的坐在原地,自從他閉上雙眼開始,仙人所講之道在他眼前巨細無漏的展示出來,如同記憶在眼前重置,所有的疑惑點都被他翻了出來,然后逐個分析。
  玄都只覺得他沉淫在無盡的知識海洋里,在其中不斷地暢游,真是人生的樂事。
  他從未覺得如此充實過。
  這便是他所求的道。
  玄都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
  在他將所有的知識清理一遍后,才緩緩的睜開了雙目。
  入目之處,天已入夜色之中,淡淡的藍色光幕將整個太陰學宮照亮,絲毫不顯得刺眼。
  微微低頭,出現在他眼前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華舵?”
  玄都疑惑道。
  “你還記得我啊?”
  華舵驚訝的笑道。
  站在他一旁的趙離一臉黑線,只要見過你個奇葩的還有人不認識你嗎?
  華舵笑了笑道:
  “你真的是一個妖孽唉,我看他們閉目都愁眉苦臉的,唯有你都快笑出聲了。”
  “給,坐了一天,餓了吧?”
  華舵遞給了玄都一塊大餅,都快要伸出到玄都的嘴上。
  “謝兄臺!”
  玄都絲毫不顯得生氣,只是恭敬的接過來餅子。
  不過,他對于華舵的熱情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怎么樣?”
  華舵笑著問道。
  玄都點了點頭。
  “味道不錯。”
  華舵一拍頭道:
  “誰問你餅子了,我說這陣紋怎么樣?”
  說到陣紋,玄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道:
  “陣紋挺有趣的。”
  “有趣?”
  華舵呆了呆,他猛然轉頭看向趙離皺著眉問道:
  “這個有趣?”
  趙離搖了搖頭。
  于是,華舵重新將目光移回了玄都身上。
  “仙人只講了一刻鐘,我就已經聽不懂了,你竟然還覺得有趣?”
  “為什么大家都是人,差距能夠這么大呢?”
  玄都笑而不語,只是默默的吃著手中的餅。
  “算了,不追究這個了,人生有些東西比不了。”
  華舵搖了搖頭,然后將一只手搭在了玄都的肩上,另一只手指著遠處浮現在虛空之中的金色陣紋道:
  “這陣法,你可以破不?”
  玄都咽下了口餅后,道:
  “食后就寢,明日速算一天,應該可以算出陣法類型的道文,然后再花一天推演,或許可以。”
  “那你為什么不一天算完呢?”
  “學無盡日,所以必然修身,不應通宵度日。”
  “你就不在意名次?”
  “只要可以進入太陰學宮之中,第幾名并不重要,第三千名亦是可以。”
  玄都笑著站起身來,躬身道:“華舵,謝謝你的餅!”
  然后他瀟灑地轉身離去。
  望著玄都的背影,華舵呆了呆道:
  “這家伙還是人嗎?”
  “他是奇人,跟我們不一樣。”
  趙離笑著回道,然后他又補充了一句道:
  “當然,我們也不一樣。”
  “你在說什么?”
  華舵轉過頭看向趙離。
  “沒什么,他說兩日后見分曉,你等著便好。”
  趙離笑著走出學宮大道。
  夜空之下,藍幕之中,還有十余人盤坐在地,閉目苦思。
  天資,有時真的是比貴賤更加絕望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