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很快便將趙禎的旨意傳到了文武百官耳中。
文武百官哀嚎一片。
誠如寇季所料,在實職和虛職之間做選擇的時候,文武百官們果斷選擇了實職。
他們將家中一些身子骨羸弱的子嗣、年齡幼小的孩童們,交給了府上的婦人們照看,他們自己在家中身強力壯的子嗣幫助下,快速的往祭壇所在的位置趕。
此次祭祀,欽天監選定的吉時在下午,所以留給文武百官們趕路的時間很充裕。
一些年輕的官員,吃一點苦頭,咬咬牙,就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
一些年邁的,在身強力壯的子嗣扶持下,也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
趙禎終究還是一個仁慈的君王,并沒有苛刻的對待手下的官員。
若是換作漢武帝劉徹的話,此次參與祭祀的官員,有一大半會被他裁撤。
漢武帝劉徹若是決心裁撤一些腐朽的官員和貴族的話,一定會將祭祀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他或許會在欽天監給出了下午祭祀時辰以后,將時間挪到中午,甚至上午,有可能還會派人密切的監督者趕路的文武百官。
可惜,趙禎不是劉徹,他沒有那個魄力一口氣裁撤半數的文武官員。
寇季也沒有那個魄力,所以他即便知道可以借著祭祀,將文武百官中半數人裁撤掉,他也不敢鼓動趙禎去作。
吉時到了的時候。
文武百官中,有近八成的人到了祭壇所在的位置。
趙禎趴在帳篷門簾的縫隙里,仔細觀看了一下,發現朝堂上大部分重要的官員都在,略微送了一口氣。
看著呂夷簡、王曾、張知白三人坐在地上,汗流浹背的在大喘氣。
趙禎唏噓道:“朕還真怕他們三個耽誤了時辰……”
寇季站在趙禎背后,平靜的盯著帳篷外那些氣喘吁吁的官員,道:“他們三人知道郊天之禮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爬,他們也會在規定的時間內,爬到此處。”
此話說的有些不近人情,但卻是實話。
趙禎傳下了的旨意,或許不會讓呂夷簡三人感覺到恐懼。
但是那些將祭祀當成性命看的大儒們卻不同。
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所有人意識到祭祀的重要性。
“他們動了……”
寇季低聲說了一句。
趙禎往帳篷外看去,就看到了那些在門人弟子扶持下到了祭壇的大儒們湊在了一起,擋在了通往祭壇的大道上,將后續趕來的官員、武勛、嬪妃,擋在了大道之外。
那些后續趕來的官員、武勛、嬪妃們被大儒們攔在了大道之外以后,一個個想要仗著身份硬闖。
有人借著人多勢眾,推搡著大儒們往后仰。
一些大儒不慎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門人弟子立馬簇擁了上來,將他為首的人打倒在地。
其他的大儒厲聲喝斥著。
呂夷簡、王曾、張知白,齊齊往趙禎所在的帳篷望了一眼,見趙禎沒有動靜。
呂夷簡喘著粗氣站起身,“官家是鐵了心要懲治這幫不聽話的家伙,所以他肯定不會出面。我們若是不出面的話,那些大儒們一旦被傷到了,到時候我們也得跟著背罵名。”
事到如今,呂夷簡已經猜測到了趙禎下那一道旨意的用意。
那些大儒們明顯的向著趙禎,呂夷簡也沒辦法去找趙禎,讓趙禎收回成命。
他一旦找上了趙禎,那些大儒們一定會將破壞祭祀大禮的罪責,怪在他頭上。
宋初的時候,為了方便朝野上下的官員做事,趙匡在一定程度上,對一些禮儀進行了簡化。
去除了其中繁瑣的禮儀,保留了其中精華的部分。
如今留下的禮儀,沒有一項是多余的。
大儒們不可能坐視呂夷簡將僅剩下不多的禮儀也破壞掉。
呂夷簡不想擔壞名聲,他就只能默默的配合著趙禎的旨意行事。
呂夷簡起身,動用了相令,調動了一支數百人的兵馬,擋在了大儒和官員們面前,并且將那些沖撞了大儒的官員全部擒拿了下來,扭送到了趙禎的帳篷前。
趙禎十分‘湊巧’的出現在了帳篷外。
在呂夷簡復雜的神情中,在大儒們期盼的神清中,趙禎冷哼了一聲道:“主持此次禮祭的,乃是汴京城內有名的名宿大儒,朕尚且要敬重他們三分,你們怎敢沖撞他們?
爾等中間不少人,還是借著他們注解的經意,取中的進士。
一些人步入了仕途以后,也沒少學習他們傳揚出去的文章、典籍。
他們對爾等要教化之情,爾等卻不敬重他們。
朕的朝堂上,容不下無情無義之輩。”
“陳琳?”
“奴婢在!”
“罷官,去職,刺配千里!”
“喏……”
陳琳帶著御前衛,將那些沖撞了大儒的官員們拖出了祭壇外。
大儒們一個個神色激動的向趙禎施禮。
“官家圣明!”
趙禎給予了他們足夠的尊重,所以他們向趙禎獻上了最誠摯的敬意。
呂夷簡等人也不可能在一旁裝聾作啞,他們只能跟著大儒們,一起稱贊趙禎圣明。
圣明無比的趙禎,在他們施禮過后,繼續開口,“那些沒在吉時趕到此地的官員、勛貴,一律降六級……宮中嬪妃,一律降三級……”
趙禎此話一出,大儒們毫不猶豫的表示贊同。
呂夷簡等人心痛的直抽抽,可卻說不出反對的話。
他們好不容易為家中那些小崽子們博取的官爵,如今全沒了。
朝廷在蒙蔭官員家中子嗣的時候,給出的官爵并不高。
一律降六級,一下子能給他們降到負數上。
官爵上面自然不存在負數,所以他們就相當于罷了官。
當然了,似呂夷簡、王曾這等老臣辭仕或者辭世的時候,家中子嗣蒙蔭的官爵另有說法,并不包含在其中。
他們身居中樞的時候,朝廷是不會賜予他們家中子嗣太高的官爵,基本上都在七品以下。
他們家中子嗣想要獲得更高的官爵,只能等成年以后,步入仕途,擔任了實職,憑借著自己的功勞升遷。
又或者等他們辭世或者辭仕的時候,借著蒙蔭更進一步。
這一點,從寇天賜的身上就不難看出。
趙禎對寇天賜可以說是十分喜愛,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借著寇季的功勞,賜給了寇天賜一個太子侍讀的官位。
寇季在西北建功返朝以后,趙禎并沒有再為寇天賜加官進爵。
反倒是將一部分的恩典分派到了向嫣和寇禮頭上。
趙禎的旨意傳到了祭壇外以后,哀嚎聲一片。
但是祭壇內卻沒人在意。
禮部侍郎站在祭壇地步的石階上在宣禮。
大儒們手持著早已準備好的祭文,站在祭壇下恭迎著趙禎。
文武大臣們分成了三班,分別跟在呂夷簡、寇季,以及一位皇室宗親身后。
趙禎著一身章服,站在最前方。
“禮祭啟……”
當禮部侍郎宣出了這三個字以后。
趙禎率領著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邁步到了祭壇前。
趙禎進香,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叩拜。
趙禎獻上三畜、五谷,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再拜。
隨后,趙禎帶著呂夷簡、寇季二人,上了祭壇。
大儒們跟著上了祭壇第二階。
大儒們站在祭壇第二階上,宣讀著早已準備好的祭文。
等大儒們宣讀完了祭文,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再拜。
趙禎帶著呂夷簡、寇季二人,抵達了祭壇的頂端。
趙禎站在頂端,宣讀了禮部為他準備好的祭文以后,將祭文投入到了祭壇頂部的鼎內。
在紙灰伴著縷縷青煙升起的時候,帶著寇季、呂夷簡二人對天三拜。
祭祀并沒有因此終結。
為表示誠意,趙禎還得帶著文武百官們在祭壇下餐風飲露的居住七日。
當然了,真正餐風飲露的都是官員。
趙禎有帳篷,有吃食。
趙禎給足了大儒們面子,大儒也不好在此事上計較。
大儒們只是盯著文武百官。
七日后。
文武官員、皇親國戚,一個個餓的直不起腰。
最終在禁軍將士和御前衛將士們攙扶下,上了馬車。
當然了,寇季一家三口并不在此列。
向嫣有孕在身,所以得到了趙禎的特殊照顧,趙禎暗中派人將向嫣請了過去,讓她跟兩位懷有身孕的嬪妃住在一起,一起吃喝。
此前從汴京城出發的時候,趙禎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維護向嫣。
但是私底下照顧向嫣一番,誰也不好說什么。
文武大臣們就算是再不堪,多少也要一些臉面,還不至于跟一個孕婦去計較。
寇天賜也不愁吃喝。
他沒事就溜到趙禎帳篷里去蹭吃蹭喝。
他身份特殊,文武大臣們也不好計較。
寇季則是通過寇天賜從中傳送,從趙禎哪兒獲取了一些吃食,所以也沒有餓著。
趙禎坐著龍攆,領著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們回到了汴京城以后,宣了一聲散。
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們,直接駕著車,奔汴京城最出名的幾個酒樓而去,顯然是餓壞了。
寇季原想著要回府的,但是被呂夷簡、王曾、張知白給攔下了,他們找了一個酒肆,請寇季進去。
坐定以后。
呂夷簡神色復雜的對寇季道:“以后我們三個會盯著,不會讓人再彈劾你了,你別再鬧妖了。”
寇季聞言,神情古怪的道:“合著郊天之禮,在您三位眼里,是鬧妖?這話要是傳到了那些剛得了官家賞賜的大儒耳中,他們估計能罵臭你們八輩祖宗。”
不等三人開口,寇季又道:“舉行郊天之禮,雖然是我提出的,可最終做決定的是官家。三位此次受了苦,那也是官家賜的,跟我可沒多大關系。
我提出舉行郊天之禮,純粹是一片公心。”
“呸!”
王曾啐了一口,惱怒的道:“你小子是什么人,老夫清清楚楚。你就是見不得人彈劾你,所以才出了這么個餿主意,把所有人都折騰了一番。
你小子提出舉行郊天之禮,要是一片公心的話,老夫腦袋摘下來給你。”
寇季不樂意的道:“王公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寇季是那么霸道的人嗎?我寇季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嗎?別人彈劾我,我就報復人家,那我成什么人了?這天下人,誰不知道我寇季樂善好施、心胸寬廣。”
張知白嘆了一口氣,說了句公道話,“你小子樂善好施不假,但心胸卻并不寬廣。”
寇季質問道:“我去西北的時候,彈劾我的奏折快堆滿垂拱殿了。我報復誰了?我誰也沒報復。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我心胸寬廣。
在我去西北的時候,鄧國大長公主府上的人,背地里還要挾過我夫人,讓我夫人交出鍛鋼作坊和紡織作坊的份子。
可我報復她了嗎?
我沒有?”
呂夷簡三人聽到寇季這話,嘴角直抽抽。
你沒報復?
你沒報復柴家一門是怎么死的?
鄧國大長公主又是怎么被囚禁到府上的?
你不是沒報復,你是沒往死里報復。
寇季見呂夷簡三人盯著自己不說話,就十分肯定的道:“由此可見,我絕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
呂夷簡已經懶得再跟寇季瞎掰扯了,他盯著寇季沉聲道:“別跟老夫三人說那些虛話,給句準話,答不答應?”
“答應什么?”
“老夫三人幫你攔著那些彈劾,你以后別鬧妖了。”
寇季瞪著呂夷簡三人,喝道:“你們把我寇季當成什么人了?我寇季從出仕到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朝廷,從沒有半點私心……”
“你到底想怎樣?”
王曾惱怒的喊。
寇季毫不猶豫的道:“我還要鴻臚寺那三個會大食文的通譯官。”
呂夷簡三人聽到這話,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
呂夷簡惡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給你!”
寇季追問道:“什么時候能到?”
“明日……”
“呼……”
寇季長出了一口氣,笑著道:“其實我還是很好說話的,你們說……”
“滾!”
王曾已經徹底忍不住了,指著酒肆外大喊。
寇季起身,甩了甩衣袖,哼哼道:“堂堂參知政事,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粗俗話,有失體統,有失體統……”
不等王曾再次爆發,寇季已經離開了酒肆。
“豎子!豎子!”
王曾氣的破口大罵。
呂夷簡嘆了一口氣,等王曾罵夠了以后,看著王曾和張知白道:“你們說,他和官家是不是要對文臣下手了?”
王曾和張知白齊齊皺起了眉頭。
張知白遲疑道:“會不會太早了?官家通過此次郊祭,拉攏了一批名宿大儒,但還不足以支持他們完成文制革新。
別看那些名宿大儒們現在支持著官家,一旦官家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官家對面。”
呂夷簡沉聲道:“那此次郊祭,被罷官去職的那些官員怎么解釋?事后我仔細盤查過,此次郊祭中,因為耽誤了時辰,被罷官去職大多都是文官。”
王曾有些疑惑的道:“難道官家和寇季,真的要對文制動手?”
張知白疑問道:“就像是處理武勛那樣,找個由頭,將朝堂上許多用不到的官員罷黜?”
呂夷簡瞥了二人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大宋朝文制方面最大的危害可不是朝堂長的官員,而是土地。大宋大部分的土地,都掌控在官員和地方豪強手里。
各地的百姓們之所以頻頻作亂,就是因為他們手里的土地被地方豪強或者官員給占了,他們無地可種,只能去充當佃戶。
他們被壓榨的活不下去了,必然會作亂。
不解決這個問題,官家和寇季縱然將文制玩出花,也沒有多少作用。”
張知白沉聲道:“朝堂上誰不知道此事,恐怕官家也知道其中的危害。但此事牽連甚廣,官家也不敢輕舉妄動。”
張知白說到此處,瞥了呂、王二人一眼,道:“兩位府上也有不少田產,官家若是要將其分給百姓,兩位愿意嗎?”
王曾看向了張知白,沉聲道:“不是我們愿不愿意的問題,我們縱然獻出了府上的田產又能如何?百官們不愿意,必然聯合地方豪強,從中作亂。
到時候,我們就成了眾矢之的。”
呂夷簡皺眉道:“此事危害極大,在沒有想出妥善的法子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王曾沉聲道:“可官家和寇季二人的心思,不是我們能夠掌控的。他們要在背后做什么,也不會跟我們商量。”
呂夷簡思量了一會兒,道:“得想個辦法探明官家的心思。”
王曾和張知白二人一起點頭。
就在呂夷簡三人揣摩趙禎心思的時候,寇季已經坐著馬車出了汴京城。
回到了府上以后,寇季就待在了書房里,制定他的大食文速成班計劃,沒有再離開府上。
有關于郊祭的風波,在汴京城里傳的沸沸揚揚的。
不少官員因此此次郊祭被罷官去職,不少官員因此被降了職位。
各個官員府邸上,幾乎是哀嚎聲一片。
宮里也是如此。
那些個嬪妃費勁了心思,好不容易晉升了一兩級,一場郊祭,就讓她們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有人甚至還跌出了嬪妃之列,淪為了宮里的宮娥。
然而,沒有人憐憫他們。
有大儒們背書,文臣們不好再此事上找趙禎麻煩。
武勛和皇親國戚們在此次郊祭中雖然有所損傷,但比其文臣,他們的損傷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他們看到了文臣倒霉,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幫文臣說話。
最終,郊祭的結局就是,在一片叫好聲和稱贊聲中,趙禎將朝堂上的虛職罷黜了近七成。
次日。
鴻臚寺三位懂得大食文的官員到了寇季府上。
寇季吩咐府上的管事安排他們先住下,然后吩咐他們先教導自己學習大食文。
寇季一頭扎進了大食文的學習中,一學就是一個多月。
直到春闈臨近的時候,寇季才從學習中脫離了出來。
寇季出了書房的門,伸了個攔腰,左右瞧了一眼,察覺沒人注意,就下意識的伸了伸舌頭。
學了一個多月的大食文,寇季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打結了,他伸舌頭,自然是為了緩解舌頭上的壓力。
只是,這一幕被人瞧見了。
“先生……你……你……”
范仲淹悄然的出現在了寇季身邊,看著寇季在伸舌頭,一臉驚愕。
寇季臉色略微有些發黑的盯著范仲淹道:“你什么時候到的?”
范仲淹一愣,坦言道:“一直在偏房里候著,聽到你的腳步聲,就趕忙趕了過來。”
“有事?”
“有……”
范仲淹神色有些凝重的道:“汴京城內的傳言更勝了。”
寇季愣了一下。
范仲淹提醒道:“有關您內定進士的傳言……有一些士子在暗中奔走,打算在開科的當日,罷考。”
“罷考?”
寇季一臉愕然。
范仲淹鄭重的點頭。
寇季笑了,他盯著范仲淹提醒道:“千萬千萬別將官家會親臨會試考場的事情傳出去。他們要罷考,就讓他們罷。
等到官家親臨會試考場的時候,看到了沒人,一定會好好的‘賞賜’他們的。”
范仲淹聽到這話,一臉苦笑,“您這不是害人嗎?”
寇季笑著道:“是我要害他們嗎?是他們自己居心不良。往年科考,投卷之風盛行,舞弊的更是多不勝數,也沒見他們罷考。
他們此次罷考,無非就是覺得我將其中一部分有才的士子籠絡到府上,是一個把柄,他們可以借此將其中一部分有才的士子給搞下去,減少競爭。
要害人,也是他們自己害自己,不是我害他們。”
范仲淹哭笑不得的道:“您要是將官家會親臨考場的事情透露出去,他們肯定不會……”
范仲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寇季打斷了,寇季正色道:“他們還沒進入到官場,就已經學會了陷害他人,為自己謀利。
若是讓他們得逞了,他們以后還不變本加厲?
我若是放他們進入到官場,說不定回頭還要親手送他們去死。
我瞞著官家會親臨考場的事情,不是在害他們,而是在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