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最終以十兩金每日的價格,雇傭了杜衍幫他處理河西的政務。
杜衍的出現,以及杜衍主動向他示意,要幫他做事,提醒了寇季一件事。
寇季發現,他官做的越大,所需要處理的政務也就變得越多。
政務的大方向上,他還能把握,可是小方向上,他沒辦法盡數把握。
不是他沒那個能力,而是他沒那個時間。
他不可能將自己分成無數塊,分派到每一地去。
“我需要招募幕僚,需要招攬一批幫我處理瑣事的人……”
寇季坐在西涼城城主府內,看著杜衍在幫他處理政務,由衷的感嘆了一句。
杜衍沒有聽到他的話,杜衍要是聽到了他的話,一定會沖他翻白眼。
人力有窮時,一個人真要能做好所有的事情,那朝堂上還要文武百官干嘛?
皇帝一個人就能把所有的事情處理了。
有了杜衍幫忙,寇季也就不需要將自己鎖在西涼城。
他在西涼城內待了幾日,觀察了一番杜衍處理政務的方式,確認了杜衍并沒有更改自己施政的大方向以后,就放心的將政務交給了杜衍。
對于杜衍,寇季還是有所了解的。
此人雖然喜歡噴人,但卻是朝堂上少有的正直之臣之一。
他幫朝廷做事,那是踏踏實實的。
只要是對朝廷有利的事情,他絕對不會破壞。
而寇季在河西頒布的諸多政令,對朝廷都有利,他自然也不會破壞。
寇季也不用擔心杜衍在背地里為自己牟利。
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是貪財的話,不需要費盡心機的去謀劃。
他只要釋放出貪財的信號,就有無數人眼巴巴的跑到他府上,獻上大量的金銀珠寶。
因為他是御史,御史臺的領軍人物。
他在朝堂上說話,分量比六部尚書還要重一些。
他若是在朝堂上偏袒一個人,有很大的機率能幫一個人獲得巨大的好處。
單憑這一點,就有無數的官員愿意送錢給他花。
寇季在講河西的政務交給了杜衍以后,帶著巡馬衛的漢子,離開了西涼府,趕往了沙州。
楊文廣在不久之前,派人送信告訴寇季。
黃頭回紇的戰事,已經落幕。
元山部和青塘,共分了黃頭回紇的疆土。
青塘仗著先下手的優勢,占據了黃頭回紇大部分的疆土。
元山部下手晚,所以只占領了黃頭回紇的一小部分疆土。
即便如此,元山部占據的黃頭回紇的疆土,也跟覆滅前的沙州回鶻相當。
如今黃頭回紇境內的戰事徹底落幕。
有兩件事,需要寇季這位天朝上邦的天使過去做一個見證。
其一。
元山部和青塘,締結盟約。
需要大宋第三方進入到其中,做個見證。
其二。
元山部要在原有的黃頭回紇疆土內立足。
需要大宋朝的天使見證。
簡單的說,就是元山部在黃頭回紇疆土內立山頭的時候,需要大宋過去為元山部正名。
寇季帶著人,耗費了足足一個月,繞著大雪山奔跑了大半圈,才進入到了黃頭回紇境內。
準確的說是元山部境內。
張元在占領的疆土中挑挑選選,最終選擇了柴旦城,作為元山部的王庭所在。
柴旦城,是原黃頭回紇治下,少有的大城之一。
城池的規模,可以跟西涼城相媲美。
楊文廣率領的大宋兵馬,駐扎在柴旦城外的東側。
柴旦城西側,扎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帳篷,屯駐著衣著各式各樣的兵馬。
看樣子,像是張元在征討黃頭回紇過程中,收復的黃頭回紇的一些小部族。
楊文廣、張元二人,得到了寇季到了的消息以后,率領著手下的心腹,以及一些小部族的頭人,親自迎接出了二十里地。
張元還特地給寇季備了一輛十分豪華的車架,供寇季落腳。
寇季也沒有客氣,在見到了張元、楊文廣二人以后,互相寒暄了幾句,就登上了那一輛豪華的車架。
寇季不是一個喜歡張揚的人。
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張揚。
他此行代表的是大宋,代表的是趙禎,需要有一定的儀式感、莊重感。
在大宋兵馬整齊的吶喊聲中,在元山部境內的各小部族族人稀稀拉拉的歡迎聲中,寇季進入到了柴旦城。
入了柴旦城。
入眼看到最多的是行人、貨物、駱駝。
戰爭并沒有將柴旦城內的商業摧毀,反而讓柴旦城內的商業,變得更加繁榮。
張元在西域待久了,大概摸清了西域人的習性。
所以他在占據了柴旦城以后,迅速的就將柴旦城內的商業給恢復了。
柴旦城內的人,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戰爭的影響,商業交易,十分熱鬧。
寇季看到了柴旦城的繁榮,不得不感嘆,張元真的是一個人才。
寇季在張元的引領下,入了柴旦城內臨時安置的王宮內。
陪著張元、楊文廣,各小部族頭人,看了一些歌舞,吃了一些美酒佳肴,說了一些客套話,就徹底散開。
張元派人安置下了寇季沒多久以后。
楊文廣率先一步找到了寇季。
楊文廣剛坐下沒多久,張元也到了寇季的房內。
三人坐定以后。
寇季滿意的笑道:“看得出你二人在黃頭回紇境內征戰期間,相處的不錯。”
楊文廣聽到這話,笑著道:“元山首領,是我見過的諸多草原部族首領當中,最有智慧的一個。這樣有智慧的一個部族首領,能真心投靠我大宋,實乃我大宋之幸。”
張元十分謙遜的道:“楊將軍說笑了,楊將軍也是我元山畢生所見的最能征善戰的一位。”
楊文廣慚愧的搖頭道:“元山首領說笑了,據我所知,得勝川一戰,就是元山首領謀劃的。在征討黃頭回紇的過程中,元山首領的許多見解,也讓楊某茅塞頓開。
論起能征善戰,楊某不如元山首領良多。”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們兩個別自吹自擂了,大家又不是什么外人。”
此話一出,楊文廣、張元二人皆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笑著道:“元山部跟我大宋,乃是盟友,我跟元山首領也曾歃血為盟。細細算下來,我跟元山首領,也能互稱一聲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就別說那么多客套話。”
楊文廣聞言,一臉恍然大悟。
他還真被寇季的話嚇了一跳。
他還以為寇季和元山首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來寇季是為了拉近跟元山部的關系,才如此說。
張元聽到了寇季的話,瞬間明白了寇季的心思,寇季這么說,也是為了方便二人以后的解楚,當即他十分配合的道:“不錯……在旦山城,寇天使為了取信我元山部的族人,跟我歃血為盟。如今又派遣大軍,幫我元山部在西域拿下了立足之地。
我跟寇天使,雖然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
楊文廣對于張元如此拾取,很滿意,非常滿意。
大宋能多一個如同忠犬一樣的盟友,他在里面可是居功甚偉的,以后回到了朝堂上,論起了功勞,那也是大功一件。
若是以后元山部再幫大宋建功立業,那也有他一份隱性的功勞在。
三人又互相寒暄了幾句。
寇季開門見山的道:“元山部如今在西域立足,可愿意遣使,前往汴京城,向我大宋皇帝陛下,遞交國書,表示臣服。”
張元單手錘胸,十分鄭重的道:“元山代表元山部,愿意向天朝表示臣服。”
寇季點點頭,“如此甚好。”
之前元山部沒有在西域立足,寇季和張元的一切協議,皆是口頭協議。
如今元山部在西域站穩了腳跟,那么就需要向大宋遞交國書,簽訂正式的盟約。
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該走的過程也要走。
確認了元山部愿意真心臣服大宋以后,寇季很多話就能很方便的往外說了,“元山首領準備和青塘締結盟約,請我大宋做見證,不知道元山部和青塘,準備締結怎樣的盟約。”
張元鄭重的道:“互為兄弟之邦,開通邊市,互相不得攻伐。”
寇季略微愣了愣,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
青塘作為西域一強,在跟元山部締結盟約的時候,并沒有要求元山部上貢,也有流露出吞并元山部的野心,著實讓寇季感覺到意外。
若是寇季身處青塘,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脅迫元山部,讓元山部向青塘上貢。
國與國之間,勢力與勢力之間,最適用的就是叢林法則。
青塘一反常態的對元山部流露出友好的姿態,是有所顧慮,還是說另有目的?
張元眼見寇季陷入到了沉思,就低聲道:“寇天使,不知道我元山部的兩千多勇士,您何時歸還?”
寇季略微一愣,思量了一下,聽懂了張元話里的意思。
張元口中了兩千多元山部的勇士,也就是巡馬衛將士,此次在西域諸多戰場中,大放異彩。
西域能比得上他們的悍卒,寥寥無幾。
青塘大概是在顧忌元山部的兩千多勇士。
準確的說是兩千披著重甲的元山部勇士。
兩千手握火槍的元山部勇士。
若是元山部勇士手里沒有重甲、火槍,那青塘還會對元山部流露出善意?
重甲、火槍,才是決定青塘對元山部態度的關鍵。
若是元山部勇士手里沒有了重甲和火槍,那青塘會不會在不久的以后,撕毀盟約呢?
肯定會!
只要青塘有了重甲騎,就一定不會安安穩穩的坐著。
一定會開疆拓土,建立無上功業。
青塘就算有了重甲騎,也不敢對大宋無禮。
因為青塘見識過大宋火槍、火炮、重甲騎的厲害,所以在沒有弄到火槍和火炮之前,他一定不會跟大宋翻臉。
青塘要開疆拓土,只能對距離最近的元山部下手。
盟約只是暫時性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寇季心里就有了底。
從西夏手里繳獲到的鐵鷂子的盔甲,暫時不能賣給青塘了,必須拖延一下青塘建立重甲騎的時間。
寇季看向張元,道:“貴部的勇士,稍后便會回來。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元山首領。”
張元道:“寇天使請講。”
寇季笑道:“此次貴部征討黃頭回紇,收獲如何?”
張元沉吟道:“收獲倒是不小,其中一半,交給了大宋天兵,另一半留在我手里。”
大宋幫著元山部攻城略地,自然要拿戰利品。
不可能無償的給元山部幫忙。
楊文廣拿走了一半,已經算是十分客氣了,若是換成李昭亮、高處恭一類的人,他們最少會拿走七成。
寇季在聽到了張元的話以后,笑瞇瞇的道:“不知道元山首領可不可以將貴部收獲的一部分交給我。”
張元故作遲疑了一下,鄭重道:“我已經決定向天朝的皇帝陛下,獻上一份厚禮,若是寇天使還需要一份豐厚的私禮的話,元山愿意獻上。”
寇季滿意的點點頭,道:“我也不白拿你的好處。我大宋兵馬,在陽關、玉門關外和西夏兵馬鏖戰,繳獲了一批重甲,我可以將其賣給元山部。”
楊文廣聞言,愕然瞪起眼,準備開口阻止。
寇季瞥了他一眼,微微搖頭。
楊文廣不甘的閉上嘴。
張元聽聞此言,故作大喜過望的神色道:“天朝當真愿意將西夏兵馬的重甲,賣給我元山部?”
寇季笑著點頭。
張元十分痛快的道:“元山部愿意傾其所有……”
寇季滿意的笑道:“那就請元山首領下去早作準備吧。”
張元激動的起身,捶了捶胸膛,告罪了一聲,離開了房內。
楊文廣一直耳聽著張元的腳步聲走遠了以后,才忍不住開口道:“賢弟,你為何要將繳獲西夏的重甲,賣給元山部呢?”
寇季笑著道:“我們又用不上,留著也是浪費。還不如廢物利用一下,借此榨干元山部的錢財。”
“怎么可能用不上呢?”
楊文廣急切的道:“西夏鐵鷂子的犀利,眾所皆知。我們拿到了他們的盔甲,只需要稍作修復,就能再造出一支屬于我大宋的鐵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