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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8章 有名無實是柳郎,有情有義是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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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迪終究還是硬不下心腸,看著寇季自找麻煩。

  雖然他在心里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以后再撞上了寇季惹麻煩,就假裝沒看見,讓這個惹自己生氣的臭小子,好好張張教訓。

  但是當寇季真要惹麻煩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勸誡。

  寇季聽到了李迪的話,想到了之前在貢院門口,他開口提醒柳永,柳永卻什么也沒做,頓時有了主意。

  寇季放下了柳永的卷子,對李迪、馬元方二人拱了拱手。

  “小子多謝您二位掛懷,小子并沒有取中他的打算。小子只是見您二位似乎對他的文章評價的很高,所以就想看看,好在何出。

  小子仔細的瞧了一下,確實好。”

  李迪、馬元方二人,聽到了寇季的話,心里齊齊松了一口氣。

  他二人還真怕寇季會意氣用事,硬取了柳永。

  雖說他二人皆是性情中人,沒少做一些性情中事。

  可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了解性情中人在官場上行事,有多吃虧。

  昔年。

  馬元方一個正三品的都轉運使,就是因為一時克制不住性子,打了人。

  瞬間就被貶為從五品的知州。

  由此可見,性情中人在官場上做事,害處有多大。

  也正是因為了解性情中人在官場上不好行事,所以他二人才不愿意看到寇季也成為一個性情中人。

  二人松了一口氣以后,回想寇季剛才的話,反應不一。

  馬元方撫摸著胡須,緩緩點頭。

  李迪則啐了一口,不屑的道:“就你小子肚子里那點學問,能看出什么……”

  馬元方聞言一愣,疑問道:“寇工部學問有點差?”

  寇季剛要開口為自己正名,就聽李迪道:“何止是有點……簡直是奇差……圣人文章他都不一定背的全。”

  寇季不樂意的辯解道:“我雖不會圣人文章,可我會的東西,天下沒幾個人會。”

  然而。

  馬元方似乎沒聽到他的辯解,居然一臉驚愕的詢問李迪,“他不通圣人文章,居然也能擔任科舉考官,沒有道理的啊?”

  李迪嫌棄的道:“誰說不是呢……”

  寇季張了張嘴,不知道說啥好。

  當初可是寇準、李迪、王曾三人幫他謀劃的科舉考官事宜。

  如今居然開口嫌棄他。

  明顯是打擊報復。

  二人數落完了寇季,就愉快的剝奪了寇季繼續閱卷的資格。

  李迪隨手遞給了寇季一份名錄,讓他去審閱試卷中那些需要避諱的字,看看是否缺筆。

  古人在一些重要常客,寫文寫字,皆有避諱。

  首先要避諱的就是身處的王朝中的歷代帝王的名諱、太后的名諱,以及帝王們明確指出,需要避諱的詞。

  所以古人在寫文章的時候,碰到了需要用到避諱字眼的時候,都需要巧妙避過。

  實在避諱不過,那就在寫這個需要避諱的字的時候,少寫一筆。

  李迪交給寇季的任務,就是讓寇季去審閱,看那些考生們當中,有沒有人粗心大意,寫了什么需要避諱的字。

  但事實上。

  經歷了秋闈的考生們,基本上已經熟練的掌握了所有要避諱的字。

  在他們的卷子上,很少很少能借著這一點挑出錯。

  所以寇季的任務就顯得十分簡單。

  基本上處在無事可做的狀態。

  咸魚一般的在貢院里廝混了兩日。

  李迪、馬元方等人,經過多此審核,選出了一百多份卷子,送進了宮里交給趙禎審核。

  大宋朝初期的科舉,不必宋中期、后期,還有明清兩朝。

  一科選取三四百位學子。

  大宋朝初期的科舉,選取學子很隨意。

  有幾十人的一科,也有上百人的一科。

  但很少出現兩百人以上的常科。

  可能是因為常科、恩科,開的比較多的緣故……

  趙禎在寇準、王曾二人幫助下,審核完了卷子。

  確認了沒有什么看著不痛快的家伙以后,點了會元,重新把卷子發回到了貢院。

  李迪、馬元方、寇季三人,擬定了榜文以后,讓人張貼了出去。

  榜文一出。

  有人歡喜,有人憂。

  榜上有名的,自然喜不自勝。

  榜上無名的,自然愁容滿面。

  其中最憂愁的,莫過于柳永。

  當他在情人蟲娘的陪伴下,看到了榜文上并沒有他的名字以后,當場渾身一顫,臉色發白,嘔血一口。

  “柳郎……”

  蟲娘驚恐的抱住了快要倒下了柳永。

  身邊跟隨的兩個丫鬟,也趕忙湊上前,幫著蟲娘扶住了柳永。

  柳永在蟲娘懷里,緩了一下。

  旋即。

  怒目圓睜。

  一首不遜色于《鶴沖天·黃金榜上》的名篇,當即就要出爐。

  “夫子院內……”

  柳永剛剛悲憤的吟出四個字,就聽背后有人冷冷的道:“快閉嘴吧。”

  柳永瞪著怒目,回頭一瞧,就見到了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站在他身后。

  柳永張口就罵,“匹夫,我吟我的詩詞,與你何干?”

  漢子冷冷的一笑,“我只是奉了我家小少爺之名,過來傳話。我家小少爺說了,你要是敢說出什么對他不利的話,他一定把你塞進金明池里去喂魚。”

  “呸!”

  柳永猛啐了一口,“我柳永豈會怕了你的威脅……”

  漢子瞥了瞥柳永身后不遠處的榜文,冷聲道:“我家小少爺還說了,若是你不相信他的話,就讓你好好看看身后的榜文,看完以后,就知道他的話是不是威脅。”

  柳永哪有心思依照漢子所說的去做,張口就罵。

  在汴京城里,罵人不犯法。

  只要不當眾辱罵官家,剩下的你罵誰,都沒人管。

  柳永罵人,自然不需要顧忌什么。

  柳永不看榜文,不代表蟲娘不看。

  蟲娘想著漢子的話,仔細的看著榜文,看了兩遍以后,才看出了端倪。

  就在柳永罵的最兇的時候,她果斷捂上了柳永的嘴,驚恐的道:“柳郎……別……別給自己招禍了……”

  柳永憤怒的瞪著蟲娘,埋怨蟲娘捂住他的嘴。

  蟲娘卻像是沒看到他憤怒的眼神一樣,捂著他的嘴,扭過他的頭,讓他看著榜文。

  “柳郎……你仔細看看榜文……仔細看看……”

  柳永在蟲娘再三催促下,強忍著怒火,在榜文上掃了幾眼。

  然后憤怒的瞪向蟲娘。

  蟲娘見柳永怒火沖頭,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沒仔細看榜文,就又緊張又小聲的提醒道:“此前辱罵過寇工部、寇太師、李相、王相的那些讀書人,一個也沒有出現在榜上。

  那個過來傳話的人,必然是寇府的人。

  給你傳話的必然是寇工部。

  那些讀書人僅僅是辱罵了一番寇工部,寇工部就讓他們榜上無名。

  你若是在寇工部提醒下,還得罪他的話。

  他一定不會輕饒你。”

  蟲娘還有一些話沒說出口。

  通過榜文,蟲娘還看出了,寇季是一個睚呲必報的人。

  說弄死柳永,那就一定會弄死柳永。

  人家派遣府上的仆人傳的話,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脅,是在傳達一個事實。

  柳永在風月場上的名頭是夠大。

  香名滿天下。

  但還不足以讓他在寇季手里討下性命。

  寇季真要弄死他,那就弄死了。

  滿朝文武中,沒有幾個人會為他喊冤。

  除了那些青樓、教坊里面的女子們。

  那些女子們,平日里是被達官貴人們捧的高高的不假,可又有幾個達官貴人愿意為了他們,去得罪寇季?

  柳永在蟲娘的勸誡下,收起了過激的反應,但他眼中的憤怒卻沒有消散。

  蟲娘松開了手。

  柳永咬牙道:“他以權謀私,已經觸犯了國法,青天白日之下,他還敢草菅人命不成?”

  蟲娘哀嘆了一聲。

  “柳郎……算妾身求你……忍一忍好嗎?”

  柳永咬著牙,瞪著眼。

  他心中很不平靜。

  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眼見柳永有張口的趨勢,蟲娘趕忙道:“那寇工部,雖然沒有取中你,但是在你落榜以后,還派人過來提醒你,必然是對你有幾分心思。

  不若我們聽一聽寇府仆人的來意,再做定奪如何?”

  經過了蟲娘提醒,柳永也反應了過來。

  柳永咬牙道:“那就聽聽,看他能說出什么花來……”

  蟲娘趕忙點點頭,回身對寇府的仆人一禮,飽含歉意的道:“柳郎落榜,心緒難免有些沖動,得罪之處,還望你見諒。”

  寇府仆人見蟲娘面皮生的好看,又肯低聲下氣的跟自己說話,心頭的火氣也消散了幾分,瞪了一旁的柳永一眼,淡淡道:“不礙事……我就是個仆人……又不是什么貴人,受得起辱罵。”

  蟲娘感激的看了寇府仆人一眼,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沒有摸索出什么錢財,就只能取下頭上的銀釵,遞給了寇府仆人。

  “一點薄禮……”

  寇府仆人見此,愣了愣,搖頭拒絕了蟲娘的賄賂,語氣溫潤的道:“我家小少爺吩咐過,府上的人,不許收受賄賂。

  我若收了你的東西,必然會被小少爺趕出門墻。

  小少爺仁厚,少夫人心慈,給我們的月例,乃是汴京城最高的,你可別害我。”

  蟲娘聞言,趕忙收回了銀釵,對寇府仆人一禮,“是妾身孟浪了……”

  寇府仆人猶豫了一下,瞥了柳永一眼,低聲道:“你這般女子,跟你這么一個不知好歹之人,糟蹋了……”

  柳永聽到這話,當即就要發火罵人。

  蟲娘卻拽住了他,對寇府仆人干巴巴笑道:“妾身倒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柳郎……”

  寇府仆人見蟲娘一直在維護柳永,也就沒有再說柳永壞話。

  蟲娘安撫了柳永,對寇府仆人又是一禮。

  “寇工部差遣你來傳話,除了要提醒我柳郎以外,可還有其他的話?”

  寇府仆人沉默了一下,說道:“小少爺說了,他在貢院不遠處的三步茶寮等你們。”

  蟲娘聞言一喜。

  誠如她所料,寇季必然是看中了柳永之才。

  今科雖然沒有取中柳永,必然要叫柳永過去,提點一二。

  蟲娘趕忙道:“煩勞你回去告訴寇工部,妾身和柳郎這就過去。”

  寇府仆人抱了抱拳,離開了貢院門口。

  蟲娘回過身,對柳永激動的道:“柳郎,寇工部必然要提點你,你一會兒過去了,可要謹言慎行。”

  柳永冷哼道:“他要是真提點我,就該取中我。此番叫我過去,八成要奚落我,不如不去。”

  蟲娘苦著臉,耐心的安撫了柳永許久。

  連哄帶騙的拉著柳永離開了貢院門口,前往寇季所在阿茶寮。

  到了茶寮前。

  就看到了寇季帶著幾個豪仆,霸占了整個茶寮,坐在那兒品茶。

  蟲娘拉著柳永,進了茶寮,屈身向寇季施禮。

  “妾身蟲娘,見過寇工部……”

  柳永瞥了一眼寇季,不情不愿的對寇季行了一禮。

  “柳永見過寇公子……”

  寇季瞥了蟲娘一眼,略微點點頭。

  目光落在了柳永身上以后,冷冽了三分。

  寇季淡淡的道:“此前秋闈取中了你,你在我面前自稱學生。如今春闈沒取你,你就在我面前自稱柳永。還真夠勢利的……”

  柳永聞言,冷哼道:“爾等對柳某不公,柳某為何要對爾等恭順。柳某原以為,你和其他人不同。這才參加了此次春闈,若是早知道你跟其他人沒有什么不同,柳某就不會再踏入科場,自取其辱。”

  “呵?!”

  寇季被柳永氣笑了。

  旁人或許還會信了柳永的鬼話,可知道柳永生平的寇季,豈會被柳永的鬼話給騙了。

  “照你的說法,你參加春闈,是為了我?”

  寇季譏諷的說。

  不等柳永開口,寇季面色一冷,道:“你真要對我如此忠心,我就算舍棄了一身名聲不要,也敢取中你。可你明顯不是,你根本就是為了自己的仕途。

  我念你有一些才華,想給你一個機會。

  可你卻如此狂妄。

  若不是看在你身旁有一位有情人的份上,我早就送你去千里之外,與野獸為伍。”

  寇季這話倒不假。

  柳永在史書上名氣極大,可不代表寇季就一定要捧他。

  寇季此前在秋闈科場中提攜了一次柳永,確實有看在他在史書上名氣極大的份上,捧他一把的心思。

  可此番秋闈,看到了柳永為人以后,寇季就熄了幾分捧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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