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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0章 活著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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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琳,你這話很有歧意啊!

  懂馬就懂馬,為何要說出這么一句惡心人的話。

  不過他這話一出,倒是讓寇季得重新審視他。

  寇季原以為這個死太監只懂得一些武藝,懂得伺候人,懂得一些毒藥。

  如今聽他話里的意思,他明顯懂很多東西。

  是一個身懷海量知識的寶藏太監。

  有時間的時候,應該好好挖掘一下。

  看看這個死太監都有那些本事。

  寇季眼見陳琳的目光在馬身上盤桓,他心生警惕。

  寇季神色不善的盯著陳琳,低聲道:“你也想貪我的馬?”

  陳琳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屑,“老夫要是需要馬,有的是辦法弄到,何許貪你的馬?”

  頓了頓,陳琳無奈的道:“這些年,老夫沒少差遣人從外面弄馬回來……可最后……”

  寇季聞言,自嘲的笑了笑。

  他現在有種見誰都是賊的感覺,總覺得誰都會貪圖他的馬。

  卻忘了陳琳手里掌管著東門藥庫、器械監兩個部門,手里能人異士眾多,想弄馬,肯定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畢竟,在大宋周遭,不只有西夏、遼國有馬。

  青塘等地同樣有馬,而且還愿意跟大宋交好,同樣能弄來馬,雖說這些地方的馬匹數量可能沒有西夏、遼國的馬的數量多。

  但是要湊出五千匹馬,還是輕而易舉的。

  陳琳這些年,明顯給大宋弄過不少馬,不過因為大宋馬政的問題,他弄回來的馬應該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寇季不想跟陳琳討論馬政的問題,因為他跟陳琳討論再多,也沒有多少意義。

  寇季轉移話題道:“我大宋和遼國戰事已經結束很久了,兩國已經和談,為何你還待在保州?”

  提到這個,陳琳氣不打一處來。

  “還不是因為你?官家來信給老夫,告訴老夫,你不回去,就不許老夫回去。老夫之所以留在保州遭罪,都是因為你。”

  寇季聞言,挑起眉頭道:“我怎么覺得你在保州活的很自在?”

  陳琳翻了個白眼道:“懶得理你……等你處理好了這批馬,盡快跟老夫回京。”

  寇季點點頭。

  陳琳甩著袖子離開了草叢。

  走了沒兩步,腳下一停,回頭對寇季道:“你要的人,回頭老夫讓人給你送過去。”

  寇季一愣,這才想起了陳琳曾經答應過他,要將魚游送給他。

  陳琳走后,老卒繼續帶著寇季上路,一路上為寇季講解保州進一段日子的變化。

  到了保州軍營,才停下腳步。

  曹瑋、狄青、楊文廣三人得知了寇季到了保州的消息,已經在軍營門口等候著他。

  雖說大宋和遼國停戰許久,可和談一日不成,他們就一日不能撤走,必須防備著遼國隨時變卦。

  如今和談已成,他們也到了該班師回朝的時候了。

  不過要等到王曾、向敏中到了以后,一起還朝。

  按理說,以曹瑋的身份是不適合出來迎接寇季的,但他還是來了。

  寇季走到了營地門口以后。

  對曹瑋一禮,“小子寇季,見過曹伯伯。”

  不等曹瑋搭話,寇季認真的道:“曹伯伯也惦記小子的馬?”

  曹瑋一愣,瞇著眼打量著寇季,道:“你以為呢?”

  寇季沉聲道:“以曹伯伯的身份,親自出來迎接小子,肯定是有所求。而小子身上唯一能值得曹伯伯圖謀的,就是這群馬。”

  曹瑋緩緩點頭,嘆氣道:“明人不說暗話,我確實看上了你的馬。不過看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將這批馬獻給朝廷,也不打算分了這批馬。那我就沒必要再開口了。

  你小子想來有主見,你不愿意給,我要是強取了你的馬,反倒不美。”

  寇季點頭道:“曹伯伯說的對,小子確實不打算把這批馬分出去。”

  曹瑋嘆聲道:“你有什么心思,我大概能猜到幾分。我必須提醒你一句,這批馬從入了我大宋的那一刻起,就被很多人盯上了。

  你要是把它們強留在手里,肯定會得罪很多人。”

  寇季淡然笑道:“那就得看他們有沒有一副好牙口。”

  沉默了一路的劉亨,在這個時候忍不住了,開口哼哼道:“他們要馬,只管去遼國取就是了。為何要找我四哥麻煩?

  他們自己從遼國手里搶不到馬,見我四哥從遼國弄來了馬,就想占便宜,簡直是無恥。”

  這話算是把曹瑋罵進去了,畢竟曹瑋也有分馬的心思。

  曹瑋惱怒的瞪了劉亨一眼。

  劉亨打了個哈哈,果斷閉上嘴。

  他跟隨過曹瑋去過飛狐口,見過曹瑋在戰場上是如何鐵血無情,見過曹瑋殺人如麻的手段,所以多少為曹瑋有些畏懼。

  曹瑋瞪過劉亨以后,對寇季道:“有些人在戰場上沒什么本事,但窩里橫的本事卻很強,你自己小心點。”

  寇季點頭道:“我會的……”

  等二人說完了話,狄青、楊文廣,紛紛上前向寇季施禮。

  寇季詢問了一下二人近日的動向,陪他們聊了一會后,跟著他們一起返回了營地。

  五千匹馬被驅趕到了軍中的馬圈。

  等到老卒跟其他三支廂軍的人商量過后,會在四支廂軍的管轄地內,找一塊適合馬匹生存的地方,趕過去養起來。

  所以軍中的馬圈,只是五千匹馬暫居的地方。

  寇季剛在營房里歇下,有人就找上了門。

  他們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抬了一個人送到了寇季的營房里以后,就果斷離開了。

  望著躺在類似于擔架的木板上的熟悉的面孔,寇季微微有些發愣。

  寇季皺眉道:“難怪陳琳會這么痛快的把你送給我,你怎么弄成這副鬼樣子了?”

  木板上的魚游裹在一卷又一卷的紗布里,像是一個蠶蛹。

  在他身上有濃重的藥味、以及腐肉味。

  魚游氣息虛弱的道:“走了一趟西夏,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西夏?”

  寇季一愣,追問道:“你去西夏刺殺李昭亮了?”

  魚游眨巴了一下眼,算是點頭了。

  寇季撇嘴道:“去布滿的將士的軍營里刺殺人,你也是……”

  “上命難違……”

  寇季嘆了一口氣。

  魚游盯著寇季,淡然笑道:“是不是看我這副鬼樣子,后悔了?”

  寇季坦白道:“有點……我要的是一個能幫我的幫手……”

  魚游沒有說話,只是咧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凄涼。

  他沉默了一會兒后,嘆氣道:“換不了了……從你從器械監要走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換不了了……”

  魚游看向寇季,低聲笑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器械監里的大夫說我活不過五月。也許過兩天我就死了……”

  寇季盯著魚游,沒有說話。

  魚游自顧自的說道:“最初我拖著殘軀回到器械監的時候,大夫就說我活不了了。是器械監里的幾個同僚,硬逼著大夫幫我診治,我才能茍活到現在……

  陳公公大概也是看我活不了了,所以在你討要我的時候,他就痛快的把我給你了。”

  寇季聽完這話,掉頭就往外走。

  魚游追問道:“你去哪兒?”

  寇季頭也不回的道:“去找一個能救你狗命的人……”

  魚游沉聲道:“器械監的大夫,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他說我必死無疑,我肯定必死無疑。”

  寇季卻像是沒有聽到魚游的話一樣繼續往外走。

  他出了營房,一路兜兜轉轉到了一座藥房前。

  藥房門口有個隨軍的大夫,正在替營地里的將士們診治。

  見寇季要闖藥房,就趕忙丟下了將士們上前阻攔。

  “你找誰?”

  “找那個又臭又硬的老頭……”

  “錢御醫現在正在忙……他吩咐了,不見外人……”

  寇季推開了攔路的大夫,闖進了藥房。

  還沒站穩,就聽到了一聲咆哮,“誰?誰闖進來了,驚擾了老夫的小乖乖們?”

  一個胡須亂糟糟的老者,守著一堆蠶寶寶,大聲的咆哮。

  “小子寇季,請您救命。”

  錢御醫安放好了蠶寶寶,沖著寇季瞪著眼吼道:“你又沒病,也沒中毒,找老夫救個屁命。”

  寇季拱手道:“有一個人,傷勢很重,似乎還流膿了,需要您出手。”

  錢御醫聞言一愣,皺眉道:“傷口化膿?可有腥臭味?”

  寇季點頭道:“有!”

  錢御醫不耐煩的道:“那就讓他等死吧。”

  寇季躬身道:“還希望您能出手一救。”

  “救什么救,死人有什么好救的……”

  錢御醫罵罵咧咧的話說了一半,瞧見了寇季一直弓腰站著,最終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你當初幫老夫找來了那么多藥材,活了那么的性命,也算是有功德在身。

  看在這一樁功德的份上,老夫就勉強跟你走一遭。”

  寇季當即帶著錢御醫,拿著藥箱到了營房。

  進了營房,瞧見了魚游以后,錢御醫掉頭就走。

  寇季趕忙上前拽住了他,“您老還沒看呢?”

  錢御醫黑著臉,“尋常人三兩處傷勢化了膿就已經要命了,他幾乎滿身傷痕都化膿了,老夫就算是神仙,也難救他的性命。”

  寇季還沒開口,聽見他二人對話的魚游先開口了,他淡淡的笑著,“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你閉嘴!”

  “你閉嘴!”

  寇季、錢御醫幾乎同時開口。

  錢御醫瞪了寇季一眼,回到了魚游身邊,破口罵道:“老夫最討厭你們這種把性命當成兒戲的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辱,你沒聽過?

  父母都沒有說話,你就說要赴死,你當你是誰?

  他們沒把你捏死在魚鰾里,那是他們仁慈。

  但你不能拿他們的仁慈當兒戲。”

  寇季、魚游二人聽到了錢御醫的話,一臉古怪的看向他。

  魚鰾在后世并沒有太多特殊含義,可在古代,它是窮苦人家用來的。

  錢御醫這話,跟后世流傳的那句‘射在墻上’,有異曲同工之意。

  錢御醫瞪了二人一眼,喝斥道:“看什么看?還不讓人收拾干凈屋子,準備好熱水?難道要老夫給你們準備啊?”

  寇季趕忙點頭道:“小子立馬去……”

  寇季當即招來了人收拾干凈了營房,然后立馬又讓人去燒上熱水。

  然后他提著酒壺,在營房里灑了一圈酒。

  錢御醫見他撒酒的舉動,皺眉道:“你在做什么?”

  “滅毒……”

  “有毒?”

  “房間里有許許多多看不見的毒。人的傷口之所以會潰爛,就是因為這些毒的緣故?”

  “這種說法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什么依據嗎?”

  “額……需要一番周折,才能證明這件事。”

  “那先給他治傷,治好以后,再論一論這件事。如果你說的對,那么這個發現會讓無數人活命。”

  說話間,寇季已經用酒在房間里灑了一圈了,還讓人特地在魚游頭頂吊上了一匹綢緞,用來隔絕房頂上掉落的泥塵。

  仆人們已經燒好了熱水,并且派人來傳話,只要寇季張嘴說要,他們立馬能送過來。

  一切準備妥當以后,錢御醫用小剪刀,剪開了魚游身上緊裹著的紗布。

  當所有紗布都剪掉以后,錢御醫、寇季二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刀傷、槍傷、箭傷,密密麻麻的。

  像是一個蜂窩。

  那些傷口上敷著藥,但是藥粉已經被黃黃的膿給沖散了,一些傷口已經發黑,一些傷口發白開始爛成了糊團狀。

  錢御醫盯著魚游身上的傷痕,嘴皮子微微有些哆嗦,“這……這都能活……”

  不等寇季開口,他側頭看向寇季,認真的質問道:“你讓他去刺殺遼國皇帝了?”

  寇季果斷搖頭。

  “能治嗎?”

  寇季詢問。

  錢御醫晃蕩著腦袋,“治不了……想要去膿,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剜肉……可他身上的傷勢眾多,老夫一旦下刀,他身上就再無完整的地方。

  你見過千刀萬剮嗎?”

  寇季晃了晃腦袋。

  錢御醫沉聲道:“差不多跟千刀萬剮一樣……而且老夫下刀必須比那些劊子手們要狠,因為剜肉的時候,挖的太淺,起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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