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確為燕國公子。”
姬甲倒也沒有遮遮掩掩拖拖拉拉下去的意思,眼前幾個老前輩,江湖地位還是有一點的,哪怕是六國的公叔勤,論輩分,算是他的祖父輩。
“君為燕國公子,緣何流落江淮?!”
當時還是州來大夫的云軫,是收留了姬甲的。
青年才俊多少都有點用,而且公子甲除了本身駕車技術好之外,劍術、射術也都還行,人事管理上,也頗有一點門道,云軫當時就明白,這小子肯定是受過系統教育,還是很正規很高端的那種。
只是沒猜到公子甲是燕國公子,實在是姬甲平日里的行事作風,一點都不夠大氣,很慫的感覺。
“多謝云軫公長久以來照拂。”
先道了聲謝,姬甲也是欲言又止,大概是在整理情緒,然后看著云軫:“實不相瞞,確為老公叔所言,吾乃逃亡出奔至此。若非上將軍兵臨城下……”
當時要不是李解突然就搞了個“舟船相連,二三十里”,誰想跑啊!
姬甲還想著就在州來大夫這里結婚生子來著呢,回國振興燕國啥的,他也就是心里想想,嘴上說說,實際行動那是一概沒有。
沒實力啊。
身邊就小貓兩三只,就算國內還有支持者,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更讓人蛋疼的,就是自己完全爭不過那些個兄弟……
“我看你做事精干,很不錯嘛。難道燕侯眼睛瞎了,看不到兒子的才能?”
李專員站那里,說了一句很傷姬甲的話。
一臉苦笑的公子甲很想爭辯什么,結果什么都說不出來。
“上將軍,聽聞燕國國君,甚喜季子申。”
“公子申是吧?就是那個什么……自幼聰敏、過目不忘、博文廣記、交友四方的公子申?”
每說一個優點,就扎一次公子甲的心。
見李解那賤到爆棚的表情,公子甲更郁悶了,以茶當酒,狠狠地灌了一口。
“上將軍亦聽說過此人?”
“我在逼陽國時,就專門讓人打聽過天下英杰,將來要用的。”
李專員笑呵呵地看著公叔勤,見老公叔不一臉不解,便解釋了一下,“以后少不得就要用到這些英杰,如果不為我所用,便為我所殺!”
剛灌了一口涼茶的公子甲,突然就覺得天氣更熱了,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中的茶杯,他想續杯,畢竟免費的。
李解面帶微笑地給公子甲又倒了茶,然后和藹可親地問他:“燕甲可愿為李某效力?最近李某手頭有點缺人,尤其是缺人事管理人才,雖說在江陰、逼陽的確有人才儲備,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也不知道是渴了還是怕了,反正公子甲現在感覺很不好。
腦袋里就一句話在反反復復地咣當咣當作響。
不為我所用,便為我所殺……
真囂張啊,真好,羨慕。
“甲,愿為上將軍效力。”
“哎喲,不錯哦。”李解當真是笑了,上前拍了拍拘謹的公子甲,“以后借你的名義攻燕,看老子怎么給你報仇!小小燕國,還不如宋國呢!”
此時燕國公子申有句話想說,但是他不敢。
畢竟眼前這位吳國野人說了,天下英杰,不為他所用,就為他所殺。
李專員看上去超級膨脹,“逃跑大夫”云軫尋思著燕國都到哭喊之地了,打過去干嘛?去喝西北風?
不過公叔勤卻想法不同,他從姬巴那里,很是梳理過李解的行事風格,哪怕是開玩笑,那也是有了這個念想,才會脫口而出。
當下老公叔心中暗忖:攻燕?吳國猛男,還真是如傳言一般,善戰好斗。
“好了,廢話不多說,看得懂這些文字嗎?”
李解拿出一疊線裝A4紙,“啪”的一聲,甩在姬甲身前的案幾上。
都是簡體字,姬甲認得出的并不多,他比較低調,不過能夠從一群戰俘、流民中脫穎而出,學習能力是尤為重要的,甚至比身體素質還要重要。
因為李某人的團隊,要求的就是執行度和執行效率,識字率帶來的精準傳達,能夠讓整個團隊更加靈活,不會像這個時代的列國那樣要么行政簡陋,要么行政臃腫。
“能看懂日常布告公文,蓼城外的布告欄,學過一些此等文字。”
學習簡體字,對姬甲而言,難度不大。
“稍后你從我這里拿一本日常用字對照表,邊學邊用,下個月月底還我。”
“是。”
沒有推脫什么,也沒有說找個借口,公子甲微微行禮,就先把案幾上的一疊線裝版本A4紙拿了起來。
“鄭、蔡聯軍最快五天抵達新蔡,我的要求是在新蔡北‘因陋就簡’因地制宜,將原先就有的溝渠拓寬,將已經干涸的河道重新通水。”
說罷,李解看著公子甲,“你負責配合沙哼,之后到沙哼那里報到。”
“是。”
能夠成為第十八鄙的“五鄙長”,足以證明燕甲的能力,而他又是燕國公子,那么進一步加大他的業務量管理范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李解現在要說人手,其實并不算太缺,但大多都是方面人才,統籌型的大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像上蔡大夫姬美,讓他來統籌管理拓寬河道工程,根本就是毛毛雨小兒科,大材小用。
現在蔡美最好的舞臺,就是宣傳工作,穩定歸降之后的蔡人人心,只有讓蔡美大力忽悠這些蔡國倒霉蛋,才能在即將到來可能發生的新蔡保衛戰中,保持整體穩定。
至于云軫……李解根本就不信任他,除非云軫氏人全部到了白邑,李解才會放權下去,否則,就是個工具人,就是一塊萬能板磚,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此刻云軫的作用,就是用一小撮楚國人,去管理一大群的蔡國人,總之,互相傷害,互相惡心,然后讓李專員徹底地放心。
李專員放心了,那就好了。李專員好了,大家都好了。
他好,我也好。
“現在就開工,有沒有問題?”
又給公子甲倒了一杯茶,這話讓公子甲頓時覺得杯中的茶水也不香了。
想他堂堂燕國公子,盡管之前也有點落魄,可狼狽到這種程度,還是頭一回。
倉皇出逃州來城的時候,他還想著換個地方繼續游歷,現在好了,游個鳥歷。李解擺明了就是白嫖,而且這個白嫖的過程,可能還很漫長……
一想到這個,公子甲就渾身難受起來,尋思著還不如被小老弟公子申搞死算了。
“沒問題。”
“沒問題就好啊!這是吳國工師印,我從子起那里弄來的,原本打算留給商無忌的,現在就先借你用用。要是干得好呢,你放心,我李某人的人品,逼陽國里里外外幾十萬人都說好,連宋國大相戴舉都是好評如潮的。只要干得好,認真干,我李解一向不虧待自己人。”
說著,李解拍了拍公子甲的肩膀,“先給你五百金,三百金是公賬,剩下的兩百金,都是你的辛苦費。怎么用這筆錢,你自己看著辦。不能拒絕!”
一看公子甲那要開口的樣子,李解兩只銅鈴眼,頓時盯著他。
此刻,公子甲確實有句話想要說,但……還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