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李!”
喘著粗氣的沙哼忙完了自己的工作,要把尸體焚燒一空,也不是個容易的事情。好在周圍的蘆葦蕩豐富,最不愁的就是蘆葦。還有大量枯草,也被收集起來,為了把尸體燒個干凈。
“清點的如何?”
“都是姑蘇制甲!”
一向不愛說話的沙哼,這一回也有點激動。不是一般的激動,那是一夜暴富的難以自控。
羿陽君顯然是心懷不軌的,正常情況下,地方“諸侯”都會吃空餉。鎮守一地的部隊,只會縮編不會滿額。
但是現在一支出來掃蕩的隊伍,居然也是甲胄齊全,甚至因為短兵相接太快,弓弩都沒有來得及動用,所有的弓弩,也都有姑蘇官方的標記。
每一把武器上,都有工匠的名字。
“一百五十人的隊伍,這應該是鹽城派出來搜刮糧食的極限。或許附近還有仆從軍,剛才的煙火,應該會有仆從軍看到,然后往我們這里趕。”
“首李,可是要沖殺一陣?”
“不。”
李解搖搖頭,“命令,‘鱷人’換上‘吳甲’,讓兒郎們呼喊口號。”
“只是鹽城鷹犬,殺之輕易,首李,何不打殺了他們?”
“殺他們這些雜牌有什么意思?不要急于一時,搶地盤也是個精細活。有時候對方實力強,你可以勾引一個實力更強的來干他們。”
說罷,李解又道:“口號……口號就喊,‘王于興師,討逆鹽城’!”
“是!”
沙哼沒有廢話,他的主觀能動性也就到此為止。
和李解預料的差不多,鹽城軍的“吳甲”和“健旅”,是作為健旅來掃蕩的。那些閑散的聚落會害怕“吳甲”,但不代表害怕淮夷。
這些仆從軍,很大概率就是鹽城軍已經掃蕩過后,在后面打掃戰利品的。
此刻煙塵滾滾,仆從軍很有可能以為先頭部隊又干了一票大的,自然會忙不迭地往這里趕。
只是,李鄉長這一回大慈大悲,沒想弄死這幫菜雞。
“擂鼓!”
“是!”
沙哼聽到命令,立刻扭頭喝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
鼓聲沉穩有力,實際上卻是臨時制作的皮鼓。
換上“吳甲”的裝備之后,又找了一些雉尾插在頭盔頂上,“鱷人”和“勇夫”紛紛開始cosplay“吳甲”和“健旅”。
同時少量的獨輪車又披上了皮子,前方架著獸頭,很是有點吳國稱霸時期的排場。
“鱷人”和“勇夫”的隊列訓練十分嚴苛,所以此時排開陣勢之后,在狹窄的蘆葦蕩之間,更顯氣勢。
遠遠地,那些羿陽君的仆從軍,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鼓聲很有節奏,前方的“吳甲”竟然緩緩前進,而且他們豎起了長矛,似乎是沖著自己。
步履是如此的穩健,身形是如此的魁偉,斗志是如此的昂揚。
如此勁旅,不是稱霸東南的大吳王師,還能是誰?!
“王于興師!討逆鹽城!”
“王于興師!討逆鹽城!”
“王于興師!討逆鹽城!”
吼聲陣陣,那些從北方而來的淮夷仆從軍豎耳傾聽,頓時膽寒,沒錯了,是姑蘇一帶的方言,這一定是王師,這必然是王師!
“不好!大王發兵,討伐君上!”
“快走!快快返回鹽邑,稟明君上——”
慌不擇路的淮夷立刻逃竄,為了跑得更加快一些,他們甚至把手中的武器也扔了。有人見左右伙伴居然扔了兵器,索性連身上的扎甲、皮甲也扔了。
連鎖反應似的,浩浩蕩蕩而來的千幾百號人,來得時候爭先恐后,去得時候狼奔豬突。
甚至有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居然第一時間抓住伙伴的腿腳,而伙伴立刻兇神惡煞起來,瘋狂地踹著倒地不起的伙伴腦袋。
踩踏、吼叫、哭號,幾乎就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陣列緩緩推進的時候,哪怕只是肉眼所見,地上已經一片狼藉,甚至還死了十幾個被自己踩踏致死的淮夷。
“打掃戰場!”
“是!”
不戰而勝,這種威勢,讓躲藏在蘆葦蕩或者地穴草垛中的土著都是瑟瑟發抖。他們更加驚懼,連大氣都不敢出。
即便是最淘氣的孩子,此刻也是一動不動,連痛哭的本能,都似乎戛然而止。
“首李!”
沙哼此刻,對自己的老大是無條件佩服。
“看來收獲不少啊。”
“好多皮子,應該是北面的部族被劫掠一空。皮子都是新鮮的,還沒有干凈。”
“找幾個會說‘東蘆市’各部之語的人出來,去問這些倒霉蛋,愿意跟我們走的話,可以雇傭他們做事。明年種地需要人手。”
“是!”
沙哼點點頭,正要去傳達命令,卻聽李解又道,“在‘東蘆市’散布消息,就說大王要討伐鹽城,讓北地諸部準備迎接王師。”
“是!”
此時的鹽城之中,公子玄又氣又怒,之前偷雞摸狗的家伙,不但把粟田燒了,還搶了麥田。現在鹽城內外人心惶惶,野人也是要生存的,已經有野人中的頭領,進城詢問怎么過冬。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南方的幾個部族,居然來這里交易糧食,而且他們來的時候,還帶了不少沒有完全脫粒的麥子,說是要交換一些粟米。
農官第一時間就認出來這些麥子是新鮮的,立刻將這些南方來的土著抓了個干凈。嚴刑拷打之后,才知道有人把大量麥子交易給了他們。
鹽城上下對于誰偷走麥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們只知道,現在那些土著蠻夷手中,掌握了一批糧食。
于是羿陽君用懲戒“盜糧之徒”的名義,派出“吳甲”和“健旅”,還有鹽城野人以及淮上諸夷,南下合法搶劫糧食。
這一切,本該是順利的。
一百五十人編制的“吳甲”和“健旅”,一路掃平打到陽口大埝都沒問題。
但是現在,公子玄差點眼前一黑閉氣過去,因為逃回來的野人和淮夷說了,他們看到了姑蘇王師,已經嚴陣以待!
也就是說,一百五十人的“吳甲”和“健旅”,已經被消滅了。
誰有這樣的實力?
除了姑蘇,公子玄不作他想。
而且現在鹽城縣師已經被吳王囚禁,聽說姑蘇使者,也正在前往鹿邑,為了調查白鹿一事。
“勾陳——”
又驚又怒的公子玄嘴唇發抖,指關節被捏得發白,死死地攥著佩劍的劍柄。
“君上!早作決斷!”
“君上!此時已無退路,不若聯絡淮上諸國,尊王討奸!”
“討何人?!”
羿陽君雙目圓瞪。
“太宰子起,佞臣小人也。若非此人蠱惑大王,豈有今日局勢?”
借口總要一個的,謀士屬下們只能想著盡可能地減少損失。
更何況,鹽城軍中的“吳甲”和“健旅”,很多還是心向大王勾陳的。如果以造反的名義,只怕有人不愿意跟著走。
但是現在說要清理大王身邊的奸佞小人,那就問題不大。
猛地拔出佩劍,羿陽君咬牙切齒,但還是威風凜凜地喝道:“姬玄立誓,尊王討奸,復振大吳!”
“尊王討奸,復振大吳!”
一時間,謀士下屬紛紛應和口號,氣氛為之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