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暴雨的傾瀉,似乎那凝聚在頭頂的壓力,也都散去了一些。
空氣中的濕潤和清爽,并沒有讓眾人心頭的煩悶感真正的散去。
那被清洗的血腥味,反而纏繞在人們的心頭,將成為未來持續一段時間內的夢魘。
林溪強忍著摸胡子的沖動,視線的余光,打量著楚門。
即便是面對如此大的巨變,楚門的表情依舊平靜···平靜的接近于麻木。
他的靈魂已經干癟了,就像是多余的情緒,都化作了燃燒推動扭曲懷表的燃料。
當然,更有可能是···扭曲懷表本身,就沒有完全煉制成功。
諸天虛神的殘魂,無法滿足它的成型需求。
所以,楚門應運而生。
如果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反而似乎更能解釋的通。
否則,在扭曲懷表成型的關鍵時刻,出來一個所謂狂識城主的仇敵,又恰巧將這懷表打落,丟入物質界中,轉世為人···。
這也顯得太刻意,也太巧合了一些。
“假如是這樣,那么我的反抗和抗拒,究竟有沒有意義呢?”林溪的心中,不免也開始焦慮。
雨越來越大。
林溪猛然抬頭,朝著天翠峰的方向看去。
那里,一道璀璨的光芒,正撕裂了雨幕,朝著十方蕩漾。
而一個凄厲,而又尖嘯的聲音,同時響起:“你果然還活著,你為什么還活著?你為什么沒死?你怎么不死?父親···!”
那個聲音,屬于李玄真。
她聲音里透露出來的力量,并不弱小。
她積蓄了太多的憤怒。
在這場巨變中,她從頭到尾,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光芒里的人,沒有回答她為質問。
在層層的雨幕里,他看著隱藏在濃厚聲勢里的刑堂堂主。
“太玄門···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光芒里的李天行,聲音干脆且果斷。
當殺戮即將布滿整個太玄門,當所有反對刑堂堂主的人或者勢力,都幾乎要絕望的時刻,他宛如救世主一般降臨。
便如同那撲滅夏火的雨,給人帶來了涼爽和喘息。
“小心,他用了金符,雖然不知他為何可以控制掌門才能動用的金符。但是現在這種環境下,一旦以元神之力操控術法,金符便會鎖定你。”太玄門深處一個被打落的長老,用虛弱的聲音提醒著李天行。
李天行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多謝金長老提醒。”
“屠雄!你倒行逆施,惡貫滿盈,如今我李天行破關而出,便是要為這滿山的太玄門弟子,討你一個公道。”李天行看著刑堂堂主的方向,冷聲說道。
“公道?”
“這太玄門里,有公道嗎?”
“我憋屈了兩千年,給那些人做了兩千多年的狗。終于等到了今天這個機會,除非掌門祖師出手,否則誰也救不了他們,我要改換新天,掃除舊風。”
“這太玄門也太陳舊了···必須浴火重生。”屠雄站在人群里,但是他的聲勢,卻升到了頂峰。
過三劫的元神修士,已經算得上比較罕有。
何況,他現在已經占據了天時地利,又有殺招在手。
一道光芒,朝著李天行刺去。
是李玄真。
她是李天行的女兒,但是她卻痛恨自己的父親。
只是她和李天行的境界差距太大了。
所以輕易便被自己的父親反手鎮壓。
看著被輕易從天穹打落的李玄真,情感淡漠的楚門,眼波似乎閃爍了一下,有什么情緒在跳動,卻又還是歸于了平靜。
茍在人群里的易等,瘋狂的呼喚著林溪的回復。
“不妙!不妙!不妙!”
“安遠!安兄弟!安祖宗!安爺爺!救我!救我!我這回慘了。”
“我被一個凡人算計了,快點想辦法幫我脫身,否則我拖你下水。”
易等此刻,早沒有了之前的得意。
站在屠雄的麾下,他滿身的肥肉都在抖動。
他自以為‘越來越好’,卻從未想過,一直身在局中。
他現在投入了屠雄的麾下,且頗受倚重。
此時李天行只需叫穿了他的身份,那么屠雄就會受到牽連。
一直不聞不問的太玄子,也會出手。
借用屠雄之手,李天行清理了太玄門上下。
再借助太玄子之力,誣陷屠雄,鏟除競爭對手。
從此以后,太玄門上下,除了太玄子,便是他李天行。
計策說穿了,都很簡單。
但是要完成這個計劃···卻要貫徹一個字···忍!
忍常人所不能忍。
即便是親身女兒被欺負到了那等境地,也依舊裝死不出。
這才讓屠雄將李天行排除在了威脅之外,發動了自己的全部計劃,將所有的力量暴露出來。
對于易等的求助,林溪暫時沒有回復。
因為他也不知道,此時該如何破局。
轉移是已經來不及轉移了。
甚至林溪自身,都有點擔心自己。
雖然眼下這個托楚門的福得來的身份,也勉強算是保護。
但是只要太玄子被刺激現身,是否能保住···還另外兩說。
“除非速殺李天行,堵住他的嘴。否則你沒有活路。”林溪對易等說道。
易等聞言,面皮一抽。
李天行也是元神修士,要想速殺他,哪有那么容易。
“還有別的辦法嗎?”易等追問。
“你說呢?”林溪反問。
易等臉上的苦澀更深。
“我現在如果殺了楚門,取出扭曲懷表,會不會引來狂識城主的強行攻入?”林溪心中掂量著,悄然與楚門拉近距離。
雨···越來越大。
李天行卻似乎并沒有直接、快速揭開底牌的打算。
他似乎要擴大優勢。
至少,必須讓殘余的那些太玄門長老們,認同他的地位,承了他的恩情,然后再一擊必殺。
同時,他的目光,也鎖定著易等。
和天魔合作?
他從未想過真的和天魔合作。
天魔都是什么玩意,他心知肚明。
所以,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想要利用易等而已。
“李天行,你是個聰明人。”
“現在我已經贏了,而你反攻我的機會,幾乎是零。不如你投靠我,以后我可以提拔你成為戰堂堂主,成為這太玄門自掌門、我屠雄之下的第三人。”屠雄似乎是在招攬李天行。
但是這話不能當真了聽。
倘若一個臨陣投敵的家伙,都能當三把手。
那跟著他屠雄一起起勢的那群人,豈不都很冤枉?
賞罰不公,豈能服眾?
一切不過是障眼法,用來瓦解‘敵人’最后的戰意而已。
雨幕在李天行的腳步下震動。
他每走出一步,在暴雨中,都升起一朵翠色的繁花。
天翠八法···步步生花。
借天地之勢,以山河之力,以步伐布陣,既是身法、步法,也是頂尖的陣法手段。
李天行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在回答屠雄,唯有一戰。
“也罷!今日便斬了你,也給大家瞧瞧,我屠雄···擔得起這太玄門的將來。”面對挑戰,屠雄沒有龜縮于人后。
他無法確定,卻猜測著太玄子一直看著這一幕。
他必須向太玄子,證明自己的價值。
在太玄門的地位,固然是自己爭出來的。
但是前提是···太玄子認可。
若是太玄子不認可,便是他屠雄鬧破了天,也不過是個笑話。
僥幸···金符一事,就是一個‘證據’。
雖然他用昔日,太玄子留下的‘手書’,刺激了金符,這才引出了金符的力量,封鎖太玄門,且定位打擊太玄門的元神真人。
但若是太玄子有心抗拒,金符便不會被激發。
這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被默許的。
太玄門···不過是太玄子為了自己的修行、積累,所打造的一個勢力而已。
當那些與他曾經有過直接關系的修士死去。
剩下來的任何門人,相互之間都沒有區別。
太玄子要的···只是資源。
至于誰來當這個‘管家’,他無所謂。
又或者···也是那些主宰、管理太玄門的世家、權力者們,在日復一日的吹捧和贊美中太膨脹了,以至于對太玄子的供奉,都有了疏忽和懈怠。
太玄門的這場大變,或許有著太玄子本人的推動在內,也猶未可知。
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雷霆雨露,皆是仙恩。
對于真仙而言,目光所及,并無凡人···哪怕是元神境,渡過了數次千年劫的元神修士,也不過是強大一點的凡人而已。
雨漸漸的開始變得稀疏起來。
一抹陽光,堅強的穿透了云層,要灑向人間。
李天行一步步的朝著屠雄走來。
當他靠近屠雄,只有千米范圍的時候,氣勢也已經上升到了頂峰。
屠雄冷笑著,然后毫不客氣的,發動了金符的威力。
至于剛才表現出的一對一決戰態度···這沖突嗎?
符箓本身,就是組成修士實力的一部分啊!
噼啪!
電弧閃爍,積累了數千年天雷之威的金符,閃耀出其絕對的威嚴和霸道。
面對這至陽至列的雷霆,李天行身形一轉,那散落在人間的大雨,便化作了一層層的水球圓幕,將電光阻擋。
電弧在水球外蔓延勾連,然后如網一般內縮壓制。
接引天光,刺破云層。
李天行一劍刺天。
陽光灑在布滿電弧的水球上。
折射出一道道彩虹。
天翠八法···迷虹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