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坤知道,這個世界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亂事,每時每刻都有人在犯罪、在受傷,他并沒有成為“超級英雄”的想法,并不會想要管自己遇到的每一件事。
就像這次被綁架的如果不是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夏添火,如果夏添火不是老夏的堂哥,如果夏添火的贖金電話不是直接打到了老夏的手機上,如果是另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外國人在孟塔米拉被綁架了,他只是偶爾從網上或新聞上看到這個消息,那他肯定不會費這么大勁跑到緬國來救人。
現在也是一樣,緬國發生騷亂,是緬國自己的事,自有他們的警方、相關部門去應對,自有他們自己的“英雄”去挺身而出。
他現在飲血期將至,還是低調行事,盡快趕回去飲血為好。
但就在他準備繼續趕路,離開孟塔米拉的時候,收集到的一些感官信息,卻又讓他沒辦法完全置身事外。
他所在的位置,距離昨天晚上吃飯的那家小飯館并不遠,而他對周圍各種感官信息的本能收集,讓他發現那飯館、昨晚認識的桂海老板正在被人攻擊,情況似乎頗為兇險。
而且他也通過聽覺信息判斷,周圍并沒有孟塔米拉的當地警察,指望本地的官方力量來援,基本不可能。
所以只是一瞬間,他就做出了決定——身在異國,對于之前對自己展露過善意、也間接幫助過自己的同胞,他沒法見死不救。
那家向坤昨晚光顧過的飯館門口,桂海老板正和兩名伙計拼命堵著門,不讓外面的人沖進來。
外面七、八個緬國人,都是或光著膀子,或穿著背心,拿著各式各樣的砍刀、自制長矛、自制長刀在呱噪喊鬧著,看起來十分駭人。
本來飯館的卷簾門就沒有放下來,只是關上了外層的玻璃門,這門對不顧法律的暴徒自然沒有什么隔絕作用,被用砍刀、鐵器隨便砸幾下就碎爛一片。
看著沖進來的暴徒,一名伙計趕緊回身往后廚跑,另一名伙計沒來得及跑只能是和老板一起拿著店里的椅子來勉強阻擋。
店里原本還有一桌在吃夜宵的本地食客,現在也嚇得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并不是老板英勇,不愿逃跑,實在是這波暴徒出現的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下意識地退到店里。
飯店老板眼看著那回身要跑向后廚的伙計被一個暴徒用自制的長柄大刀捅傷摔倒,慘叫不已,他自己和另一個伙計也被逼到墻邊,不由滿心絕望,覺得自己今天死定了,傍晚給國內打的那通電話,可能就是跟老婆孩子最后的遺言了。
但就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那怪叫著沖進店來的暴徒們,卻忽然自己亂了起來,沒有再對著他和那伙計追砍,而是抱頭鼠竄起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只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穿件藏青色外套、身高馬大的漢子單手掐著一個暴徒的脖子舉起來砸到地上,然后擰身一記鞭腿抽中另一個暴徒大腿上,直接把他抽得整個人打橫過來拍在地上,就像是被一輛小車撞到一樣,在地上疼得腰背抽搐,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就這么一愣神的功夫,飯館老板發現剛剛沖進來的那群暴徒,已經沒有一個還站著的了。
飯館內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每個人看著都很慘,有直接四肢彎折骨頭都暴露出來的,有被甩到墻上撞了一片血已經沒有反應的,還有抱著傷處哇哇慘叫的,這些人感覺就跟坐在同一輛車上然后出了慘烈車禍一樣。
“還好沒被傷到要害,趕緊叫救護車或者送到附近的門診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直到那戴鴨舌帽的男人走到旁邊,檢查了一下受傷的伙計后,聽到那帶著桂海口音普通話的飯館老板才反應過來,連連應是,下意識道:“大哥你也是中國人……?”然后又猛然認出,這戴鴨舌帽的人就是昨晚在店里吃飯的老鄉啊!
“臥槽老弟啊!是你啊!!你這可真是救了命了!!”老板欣喜地拍了拍鴨舌帽男人的肩膀說道,然后和另一名伙計一起,把那受傷的伙計攙扶出店,一路小心地跨過幾個倒在地上跟尸體似的暴徒。
把伙計扶上停在旁邊不遠的一輛小貨車的時候,又有四個拿著長棍、大刀,蒙著臉的人,沿著馬路,大搖大擺走過來。
四人掃了眼門被砸爛的飯館,抬頭看了看那帶著中文的招牌,又把視線轉到了路邊正在上車的幾人身上,然后嚷了幾句緬語,大步向他們走來。
飯館老板剛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但還不等他說什么、有什么動作,鴨舌帽男人已經迎了上去,當先直接一拳對著走來的暴徒臉砸了過去。
那暴徒沒有來得及做任何動作、發出任何聲音,腦袋一仰,身體一僵,栽倒在地,看起來就好像他自己把臉送過去似的。
鴨舌帽揮完一拳,順勢直接撩起一腿,踢中另一名拿著鐵棍的暴徒胯下,后者身體一躬,整個人微微彈跳而起,只發出哦的一聲,便摔倒在地,也沒了聲音。
鴨舌帽啪啪兩下干倒兩人,在不遠處的飯館老板看來,竟是有種輕松寫意的感覺,特別是那一拳一腳的聲音,莫名讓他想起在后廚處理肉的時候,把肉摔到案板上的聲音,干脆利落。
被鴨舌帽瞬間秒了兩人后,剩下的兩名暴徒都是反應過來,扭頭狂跑。
鴨舌帽倒沒有再追兩人,返身回來,在小貨車旁邊說道:“孟塔米拉晚上這亂事,看來一時半會結束不了了,這邊看是要直接報警,還是先聯系咱們的領事館,我建議你晚上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下吧。對了,你知道這是什么情況嗎?昨晚不是還好好的?怎么今晚一下就亂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啊,中午好像聽說前天有個大老板的兒子被人造車禍害死了,然后除了警察,那大老板好像聯系了孟塔米拉很多大佬在幫他查是誰把他兒子害死的,下午就很多人聚在各地方,但也沒看出來會弄這么大事啊……而且那幾個進我店的家伙里,我見過一個,就住我們這邊附近,應該不是那些大佬的人……不知道怎么這樣……”飯館老板說著,想起什么,對鴨舌帽小聲問道:“老弟,你是不是……當過兵啊?”
昨天晚上看到這鴨舌帽老鄉,他還只是覺得這老鄉身材看著夠健壯,估計經常在外面跑,身體素質不錯。但今天親眼目睹那鴨舌帽老鄉對付那些拿著武器的暴徒這么輕松寫意的態度和干凈利索的身手,他腦子里冒出的,卻是往常看網絡時經常看到的三個字——“殺人技”。
以前看到微信給他推的那些個都市,他都會覺得特別扯,他自己不是沒打過架的人,知道就算是練過的人,面對這種情況,腳也要軟,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何況對方那么多人、那么多長兵器。
這位桂海老鄉,百分百不是普通人,肯定是經歷過很多事情的“猛人”。
鴨舌帽沒有給他肯定的回復,也沒有否定,只是擺擺手,讓他趕緊開車走。
“老弟,怎么稱呼啊?留個聯系方式吧,回國我請你喝酒!”看著鴨舌帽轉身離開的背影,飯館老板趕緊問道。
這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自然就是向坤了,聽到身后飯館老板的話,他差點下意識來一句“我叫中國人”,不過最后還是只擺了擺手,沒有再說什么。
向坤剛剛在飯館里其實出手是有些重了,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在國內的話,他應該是用更收斂、更“合理”的方式制服那些暴徒,哪怕是讓他們傷的一樣重,動作也會更小,看著更“合理”。
但他的飲血時間已經到了,已經有了飲血饑餓感,而且現在是夜晚,更加容易變得狂躁,暴戾沖動的感覺更強,雖然能夠靠不時感應老夏的“類情緒”來保持理智,但在動手的時候,還是多少會受到些影響。
后來在路邊,對那兩個暴徒同樣如此,若不是已經有意地壓制,那兩個人會被打得更慘,而剩下兩個人,也根本沒有機會逃跑。
救下飯館老板后,向坤沒有立刻離開孟塔米拉,沒走多遠便又順手救下了一對正在被暴徒圍攻的國人情侶游客。
根據飯館老板的話,還有他從周圍收集到的各種感官信息匯總,通過聽到的一些信息判斷,向坤發現現在孟塔米拉是有好幾股勢力在互相火拼。
而主要產生沖突在大打出手的勢力,就是包括吳倫在內的本地勢力和一部分桂海人的勢力。
雖說前者是地頭蛇,但后者卻也是過江龍,在官方沒有直接下場偏袒的情況下,桂海人在孟塔米拉的勢力并不處下風。
只是騷亂起來后,官方的注意力,還孟塔米拉的警力,都被那些大勢力的沖突給吸引了過去,反倒是各個地方那些平時只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家伙,在有心人的煽動下,開始沖擊華人的商鋪、產業,甚至波及了此時正在的孟塔米拉旅游的游客,有很多人受到襲擊。
本地勢力和桂海人勢力發生沖突,爆發點很可能是因為那“大老板”的兒子騰里被害死。
但向坤從之前那廢品收購站的玉墜男“夢中夢”里知道,“逵哥”等人,不僅和飯館老板這種安分守己的桂海生意人不是一路,跟原本就在孟塔米做灰色生意的桂海人勢力同樣不是一伙,他們只是群沒有身份的邊緣人物而已,否則也不會冒險接了這活去綁“大老板”的兒子。
可背后指使“逵哥”的,卻是本地最大勢力的頭目吳倫啊,這貨看來是想要故意把水攪渾,把鍋安到孟塔米拉的桂海人頭上啊?
對于這些地下勢力之間怎么斗,有什么恩怨,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向坤一點都不關心,也不想插手。
但現在一大堆趁火打劫的人,在襲擊的卻是普通的華人商戶和游客,這讓向坤的狂躁有些壓抑不住。
直接現在就離開孟塔米拉吧,向坤會覺得很郁悶,他的感知太強,知道了太多的慘事正在發生以及將要發生。
但若是繼續出手,之前幾個他還能控制得住,要是再多幾次,他可以肯定自己會壓制不住暴戾的情緒,在孟塔米拉“大開殺戒”。
之前他還能注意自己有沒有被監控拍到、周圍有沒有手機攝像頭之類的電子設備對著自己,可要是真的放開了限制,肆無忌憚地出手,那他幾乎不可能保證自己不暴露。
先控制“超聯物”把要動手的范圍內所有電子設備都給癱瘓了?
這倒是一個方案,但動靜未免太大了。
而且他雖然對付那些拿著冷兵器的暴徒沒什么壓力,光靠力量、速度和反應就可以碾壓,但他畢竟只有一個人,能幫的人有限,而且搞不好還有可能進一步地引動騷亂規模。
于是快速地思考幾秒后,向坤決定嘗試另外一個“造成大動靜”的方案。
他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蹲坐在地,然后把身上帶著的幾十枚“超聯物”球珠都扔了出去,把它們投放到了馬路邊上,通過細微的控制,讓球珠分布擴散在了馬路周圍。
向坤進入了“超感狀態”,開始調用“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懼情緒投影。
是的,他的“大動靜”方案,就是要直接用“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懼情緒投影,影響整個孟塔米拉!
雖然經過中午在海上對那艘船的情緒投影影響,他知道自己現在借助“超聯物”矩陣于“超感狀態下”調用的情緒投影,已經比春節期間強大了很多,但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讓“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懼情緒投影影響這么大一座城市。
別說一座城市了,影響一個街區都做不到。
除非先給他一個飲血期的時間做提前準備,把“超聯物”布置滿整座城市,那或許可以進行嘗試。
不過現在,向坤卻有一個折中的方案,來進行范圍性的恐懼情緒投影影響。
那就是他會在“超感狀態”下,將那些投放出去的幾十顆“超聯物”球珠組成一個區域性的整體,然后在這個整體內,調用“八臂八眼木雕”恐懼情緒投影。
接著,他會通過整體移動這些“超聯物”,來移動整個情緒投影“領域”。
隨著“領域”的移動,被納入范圍的人,都會受到影響。
那藏在路邊的鎢鋼球珠,在夜里貼著地面角落移動,在騷亂中,相信不會引起什么注意。
中午“逵哥”那艘船,在“八臂八眼木雕”恐懼情緒投影的影響下,是由靜至動,讓他們爆發出一場慘烈的廝殺、內斗。
而現在,在發生騷亂的孟塔米拉,向坤知道“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緒投影,同樣可以帶來極強的“止戈”效果。
當然,不在暴亂中的普通人可能會受到一些波及,產生一些影響,但他相信,相比起救人命、平息騷亂的效果,這些許的影響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這么做,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讓向坤把注意力轉移到情緒投影上,減輕飲血沖動帶來的狂躁和暴戾。
他也隱隱意識到,這種大范圍的情緒投影,很可能會對整個區域造成不可控的持續影響,但綜合多種方案,他最終還是決定用這個方式。
而且,他也不打算把情緒投影移動、投放整座孟塔米拉,只會移動去那些針對普通華人、游客的暴亂區域,實際上范圍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