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縣。
5月12,陰。
陰的令人煩躁。
每個人都以為這只是普通的一天,如同平常一樣,都在過著自己貧困或富有,快樂或悲傷的生活。
然而,有些人卻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天。
某學校,辦公室。
一位去年才參加工作的女教師伏案寫著教案,下一節正是她的課。
小學一年級,教不了太多東西,只是簡單記下大綱就可以,但她卻非常認真仔細,本子上寫了滿滿一頁。
她喜歡這份工作,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老師問過她理想是什么,她回答長大想要當老師。
當她站到講臺的第一天,理想終于實現,沒有比那天更開心的時候了。
小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想要當教師,現在她明白了,她想桃李滿天下,等著頭發花白之時,看著那些泛黃的照片追憶似水年華,再看看那時候已經成才的學生,滿滿的成就感。
她喜歡這群孩子們,哪怕曾經被幾個搗蛋鬼氣的哭鼻子,可她一樣那么喜歡。
第一屆學生,她甚至覺得有些虧欠他們,因為沒有那么多教學和工作經驗,所以她把更多的時間和更多的感情都放在他們身上。
下課鈴響起,她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看著那滿篇俊秀的字體,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看了眼號碼,微笑著接聽電話,輕輕喂了一聲。
能讓她這種姿態這么柔情,只有她的男朋友。
兩人是大學同學,畢業后她回到自己的家鄉當老師,而他卻不喜歡這個行業,這個世界很大,他總覺得自己一身的本事不應該窩在一個小小的學校里,所以選擇去大城市打拼。
前些日子約好,他來看她。
電話那頭并沒有什么回應。
她輕皺一下眉頭,輕問道:“你怎么了?”
過了一陣,對話終于開口,“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你究竟怎么了?”她問道。
電話那頭的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對不起,我不會去看你了!”
她笑了笑,說道:“沒關系,有事你就先忙!”
他說道:“我是說……我們分手吧!”
“啊……”
只是啊了一聲,卻再也說不出什么來,眼淚已經在眼睛里打轉。
“我受不了異地戀了!對不起!”
說了三句對不起,他掛了電話。
她還在拿著手機,手機還在耳邊,她卻放不下。
淚水終于流出來。
原來那些海誓山盟終究抵不過異地。
旁邊的一位老師見到女孩異常,關切的問道:“小李老師,你沒事吧?”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擠出一些笑意,“沒事沒事!”
說完話,她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發呆。
上課鈴聲響起,她終于收回視線,從辦公桌上拿起書和本。
“小李老師,身體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幫你上這節課。”那位老師說道。
她笑道:“沒事沒事,已經好了!”
說完便走出去。
走進教室,站在講臺,全班起立,喊了一聲老師好。
看著臺下那群可愛的小臉蛋,她會心一笑,真心一笑。
每次見到他們,所有的煩惱憂愁全部消失不見。
她曾經說過,“你們就是我的忘憂草!”
“同學們,今天給大家講一首古詩,名字叫春曉……”
每當站在講臺,她心里只有這群學生,全心全意投入其中。
街角的咖啡店里,一對青年男女相對而坐,女子低著頭攪動著面前的咖啡,男子望著窗外的車來車往。
大街上那么多車,卻沒有一輛屬于自己,城市里這么多樓房,卻沒有自己的家。
男子輕嘆一聲,轉過視線看向女子,露出歉意之情。
畢業已經五年,她還跟著自己租房子。
女子緩緩抬起頭,面無表情的問道:“還讓我等多久?”
男子咽了幾下喉嚨,沙啞的嗓音說道:“對不起!”
女子皺眉道:“對不起,對不起,你除了說這三個字還會說什么?”
男子又說了聲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能說什么,每天都在努力每天都在打拼,可還是沒有成功。
五年了,人生能有多少個五年?
當一個人奔跑了五年還是在原地踏步,已經沒有那么多激情來面對生活與工作了。
再次聽到熟悉而厭煩的三個字,女子終于忍不住,手指男子喝道:“你這是在逼我!”
男子從兜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女子的憤怒變成震驚,“你……你什么時候學會抽煙了?”
男子扯了扯嘴角,說道:“你不知道的還很多!”
女子問道:“你想干嘛?”
深深吸了一口煙,男子說道:“我累了,我不想再這么累了,有個女人追我,大我二十歲的富婆,能保證我一輩子錦衣玉食,我何必再辛辛苦苦為了一個房子一輛車子打拼?”
“成全成全我,分手吧!”
說完話,男子笑了笑,然后再次抽口煙。
女子看著他,就感覺看一個陌生人。
男子說道:“沒騙你,都是真的!”
女子盯著她,漸漸露出憤怒厭惡的眼神,罵了一聲混蛋。
富人區的別墅內,一名中年男人陪著閨女搭積木。
男人是當地知名的企業家,今天推了很多的事情,就想陪陪孩子。
小女孩五歲,長著一張瓷娃娃的小臉蛋,特別可愛。
在外邊叱咤風云不茍言笑的男人,在自家閨女面前滿臉的笑意。
“閨女啊,跟爸爸說說,為什么不想去幼兒園?”
小女孩聚精會神的玩著游戲,說道:“幼兒園好多人,我不喜歡!”
男人說道:“幼兒園好多小伙伴,不好嗎?”
小女孩抬起小臉,認真說道:“沒有小伙伴,都是一群討厭鬼!”
男人笑了笑,說道:“那你喜歡跟誰玩啊?”
小女孩答道:“我想跟媽媽玩!”
男人哦了一聲,然后幫著孩子搭積木。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由于自己的問題,她的親媽離開這個家,而且她即將有個后媽。
有錢有身份有地位,可也有不美滿。
他只希望這件事對于閨女的成長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小女孩并不想岔開這個話題,繼續說道:“爸爸,我媽媽怎么還不回來?”
每次閨女問起,男人總說媽媽出差了,一次兩次三次,次次如此。
從四歲騙到五歲,可怎么能騙到六歲七歲?
男人沉默了一陣,說道:“閨女,媽媽去了國外,不會再回來了,以后爸爸給你找個新媽媽,好嗎?”
小女孩大眼睛盯著父親,似乎在努力的理解著這些話,突然間,小女孩哇的一聲哭出來,眼淚巴得巴得往下掉。
“我不要新媽媽,我要我媽媽……”
已經好久沒哭過的男人眼睛已經濕潤,把閨女抱在懷里不住的安撫著。
山區里,一個小村子。
幾個初中輟學的半大孩子聚在一起,每個人的嘴里都叼著煙。
炕上躺著一個,腿上纏著繃帶。
“老三,你可真夠笨的,爬了這么多年的山居然摔跟頭!”
躺在炕上的孩子嘆口氣,說道:“別提了,不是笨是倒霉,那塊石頭實在太滑,一不留神栽下來了。”
幾個孩子哈哈大笑,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一個比較結實的男孩說道:“跟你說啊,明天我就跟我舅去社會上闖蕩了,等我回來給你們買一條紅塔山抽。”
另一個人急切的問道:“帶我一起去吧,我可不想一直待著這個窮山溝里。”
此話一講,其他人紛紛表態要跟隨。
那個男孩露出為難之色,說道:“這樣吧,我先去打個前站,如果能闖出來,我就叫你們過去,咱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肯定忘不了你們,有個詞叫什么來著?”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男子看向躺在床上那位,“老三,上學時就你學習好,那個詞怎么說來著?”
老三想了想,說道:“茍富貴,勿相忘?”
結實的男孩哈哈大笑,“對對對,就是這個詞,以后誰混好了,都別把哥幾個忘了!”
傷腿的男孩笑道:“成,以后我們就跟著你混了!”
一家醫院,一間病房。
徐小娟守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老人家氣色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
母親嘆口氣,說道:“你說你回來干嘛?耽誤一天得扣多少工資?我說沒事就沒事!”
徐小娟嘿嘿一笑,說道:“媽,我跟你說個事兒唄!”
母親沒好氣的說道:“啥事?”
徐小娟說道:“我辭職了!”
母親驚呼一聲。
徐小娟又說道:“我離婚了!”
母親大叫了一聲,罵道:“你個死丫頭,這是抽的什么風啊?”
徐小娟說道:“媽,你別著急,聽我說慢慢說,還有好事呢!”
母親哼了一聲。
徐小娟輕聲說道:“媽,其實我心里一直有長虎,之所以跟他分手,是因為我不能生育了。”
母親的眼中露出震撼的神情。
徐小娟繼續說道:“我前夫告訴了長虎這件事,長虎去找我了,我們現在都在洛城,在他的家教公司做事。”
“媽,等你病好了,我跟長虎結婚,他已經在洛城買了大房子,還給我買了一輛好車,到時候你跟我去住,咱們一家人過好日子啊!”
聽著女兒的講述,母親淚水模糊了雙眼,嘆息一聲道:“我可憐的孩子啊!”
現在才知道真相,孩子付出了太多,犧牲了太多。
下午2點28分,大地突然劇烈的顫抖。
小李老師的臉色蒼白,本能的喊道:“快跑!”
說完便指揮著孩子們跑出教室。
教室搖晃,大地顫抖,只有前排的學生順利跑出去,接著便有墜物落下。
小李老師用身子護著兩個孩子,大喊道:“鉆桌子底下!”
轟一聲!
房子倒下。
小李老師的身下是兩個孩子,她奄奄一息,孩子們安然無恙。
那家咖妃店里,一陣驚呼聲傳來,店里的人慌亂的往外跑,人擠人人推人。
女子傻了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男子猛然站起身,操起椅子拼命的朝玻璃砸去,費了好大的勁終于砸碎玻璃。
“快!快跳出去!”
男子翻倒咖啡桌,抱起女子往外扔。
“我騙你的,根本就沒有富婆看上我,我是怕耽誤了你!”
女子已經站到外邊,伸手拉著男子,哭著喊道:“你個大傻瓜!”
搖晃劇烈,男子扯掉女子的手,喊道:“快跑,跑到街道中間,別被砸了!”
見女子不動,男子罵道:“你他么快跑啊!”
轟一聲!
房屋倒塌。
女子看到他的最后一眼,是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仿佛再講,這么多年,我終于做成了一件事。
富人區的別墅已坍塌,在那間別墅里,漆黑的狹窄的空間里,男人緊緊抱著孩子。
小女孩害怕的大哭起來。
男人忍住巨痛,柔聲說道:“閨女,別怕,爸爸在!”
小女孩果然不再哭泣,似乎觸碰到了什么,問道:“爸爸,你怎么流這么多汗?”
男人虛弱的說道:“爸爸為你頂著塌下來的天!”
小女孩說道:“爸爸,你累嗎?”
男人說道:“不累,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小女孩哽咽道:“爸爸,我不想媽媽了,你別睡著了呀!”
那個小山村,那群孩子跑的很快,感覺不好嗖一下都跑了出去。
只是跑到外邊才感覺不對勁,屋子里還有一個人。
那個身體結實的男孩重新沖了進去,罵罵咧咧的抱起躺在炕上的兄弟。
“你他娘的真是個累贅,上學時候是,現在也是!”
“你別管我,趕緊出去!”
“滾蛋!少他么廢話!”
只是跑到一半,房子便塌下來。
在天災面前,在死亡面前,沒有窮富之分,沒有貴賤之分,每個人都想活著,每個人都想護著自己在乎的人。
蒼天無情,人有情。
離這里不算遠的某個部隊。
凌然帶隊訓練,忽然感覺到地震,面露凝重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