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門終于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其他人都圍了上了去，張小白卻沒動，直直的眼神看向穿著大褂的大夫，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醫生說道：“病人傷勢很重，但命保住了……”
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安靜等待下文。
醫生嘆口氣，“命雖然保住了，但仍然處于重度昏迷當中，而且右肢已經截斷！”
趙天豪問道：“重度昏迷是什么意思？什么時候能醒？”
到了這種時刻，胳膊已經不重要了。
醫生說道：“通俗講，重度昏迷就是植物人，至于什么時候醒，得看病人本身的意志力了！”
躲在角落里的張小白，只感覺醫生的話越來越輕，眼前的事物越來越模糊。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張小白倒在地上，閉上眼之前看到了那些模糊的身影沖過來，聽到他們在大叫。
迷迷糊糊之中，張小白見到了健康的牛二。
二哥教他打拳，別看二哥這人平時不怎么著調，可教起拳來真是一絲不茍，一板一眼極其認真。
飯桌前，二哥一邊剔牙一邊跟他吹噓著以前的輝煌，張小白對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山上，倆人并排而坐，不知道說些什么，哈哈大笑，二哥突然伸出蘭花指，細聲細語的說了聲“討厭”。
每個畫面，都是回憶，都有彼此。
最后一個畫面，二哥站在張小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二哥走了，記住我跟你說的那兩字！”
隨后，那個身影轉身離去，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
張小白掙扎著嘶吼著，卻發現自己一步邁不出去一句話喊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盡頭。
噩夢醒來，躺在病床上的張小白猛然坐起，大喊道：“心態！”
這是二哥對他的叮囑。
趴在床上的秀秀被驚醒，看到了淚流滿臉的張小白，心疼的說道：“你終于醒了！”
張小白急切的問道：“二哥怎樣了？”
秀秀說道：“已經轉到監護室，還那樣！”
張小白哽咽道：“秀秀，我剛才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夢見二哥他……”
張小白不敢再說下去。
秀秀安慰道：“小白，二哥沒事，夢都是反的！”
張小白趕忙下床，跟隨秀秀來到監護室。
床上的牛二很安詳，除了臉上有些傷痕，就跟睡覺一般。
張小白摸了摸那根空蕩蕩的袖子，閉上眼深呼幾口氣。
夢都是反的，只要人還在，那就好！
張小白轉身離去。
醫院外，張小白叼著一根煙蹲在臺階上，身旁站著朋友們。
抽完一支煙，張小白掏出手機給姚遠打電話，簡單說了下情況，問問他能不能從燕京請專家過來一趟。
如今二哥禁不起折騰，先讓專家來一趟，只要有一線生機就轉院去燕京。
姚遠當即表示，無論費多大勁肯定把這事辦好。
張小白道了聲謝，掛掉電話，看向秀秀說道：“秀秀，在這里折騰一夜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秀秀猶豫了一陣，還是走了出去，牛二有護士照顧不會有事，小白現在也無大礙，留在這里確實沒什么必要。
張小白也是想到了石磊，生怕這兩口子再發生什么不悅，不然自己真的罪孽深重了。
隨后張小白問道：“輝哥，車禍到底怎么回事？”
程建輝說了一下情況。
出事之后，肇事司機立即報警，交警過來之后進行一番調查，并沒有什么發現，認定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
張小白閉上眼思考，口中不停的默念兩個字，“心態心態！”
這是二哥的交代，是在生命垂危之際最惦記的一件事。
張小白不能忘不敢忘。
良久后，張小白說道：“豪哥，能不能托關系找來那個司機的筆錄？”
張小白有種直覺，這不是一場意外。
不過直覺并不能當證據，一定要找出蛛絲馬跡。
趙天豪說道：“沒問題，我這就去辦！”
張小白一個人坐到長椅上，閉上眼仰起頭，腦海中就像演電影一樣，來到唐城的一幕幕一一閃過。
隨后出現了幾個字。
報仇，戾氣，心態。
張小白是局中人，當局者迷，牛二是旁觀者，旁觀者清。
來到唐城，張小白做的一件一件事，牛二都看在眼里，看得最清楚。
唐城的兄弟跟那個昔日的兄弟，仿佛不是一個人。
他被仇恨蒙住雙眼，做人做事一身戾氣，只求快不求穩，心態極其不好。
所以牛二不止一次說過心態這兩個字。
以前張小白并未在意，即便昨天在山上，張小白再次聽到二哥的嘮叨時，還是不在乎。
到了這個時候，不能再不在乎。
沉下心來再想，二哥說的對，張小白始終認為自己沒變，不知不覺變了很多。
先對付王端張然，然后對付張清周大海，最后對付李宏。
張小白幾乎都是一棒子打死，不給對方一條活路走。
尤其到最后，包括那個KTV老板，張小白仿佛對付他們只是圖個爽圖個痛快。
其實他的心態早已失衡。
張小白突然想到之前說的一句話——唐城的大小老板，有一個算一個，隨隨便便玩死他們。
現在想想，當時得有多狂妄才能說出那樣的話。
俗話說的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外邊再厲害的角色來唐城都學會低調隱忍，一窮二白的自己沒有背景沒有靠山，就這么囂張跋扈？
張小白自嘲一笑，笑自己傻。
原本已經做好了計劃，兩年之內，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走，慢慢達成目的，滅了平原石礦。
正是因為田野的忽然出現，張小白尋找到了捷徑，借著兄弟的手用極其凌厲的手段辦了平原石礦。
目的雖然達到了，可其中的隱患卻不小。
牛二早已看透這一切，所以才不放心他，所以才沒回家，所以才……躺在醫院。
張小白喃喃說道：“罪魁禍首……張小白！”
或許只有經歷了重大打擊，才會真正的深思過去，反省自己。
想到最后，張小白才終于明白二哥說的那兩個字。
仇恨讓自己的心態變了，心態變了，處理事情的方式也變了。
然后，人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