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娜是一個有些嚴肅,卻又充滿慈愛的典型德裔女人。
她永遠是一副云淡風輕的優雅模樣,不論任何時候,妝容都是精致而得體。
她也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大笑或者大哭,即便是在約納斯的爺爺因為意外去世的葬禮上,她依舊能保持克制。
但是,不要認為她冷淡的什么都不在乎。
實際上,她非常重視家庭觀念。只要力所能及的時候,她永遠都是自己做家務,自己做飯。看到孩子們吃完了自己做的飯,她總是會露出最美的笑容。
只是因為現在年紀大了,雅尼克又經常不在國內,所以才請了一個園丁,一個雜活的傭人。
聽到約納斯這樣說,她有些驚訝地看了約納斯一眼,對上了周磊堅毅的眼神。
她露出了一絲笑意,挽住了約納斯的手臂,向外走去。“很好,這是我期望看到的約納斯。”
周磊以為自己沒有繼承約納斯的感情,但是在面對漢娜的時候,他的內心卻柔情四起。
在這個家族里,他從小被漢娜帶大,當然跟漢娜最親近。
這種感覺讓周磊有些不習慣,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的情緒波動了。
不過,前世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想要在漢娜面前依舊保持約納斯的原來性格,對他來說不是一件難事。
而讓他更覺得慶幸的是,這個約納斯不僅德語,法語,意大利語是母語,英語和西班牙語也杜能流利對話和閱讀。
再加上周磊會的中文,這等于說他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溝通障礙了。
扶著漢娜從儲藏室沿著樓梯上到了二樓的客廳,兩個人并沒有停留,又進入了后面的一個小客廳,才看到了廚房和兩個餐廳。
這是一套歷史已經有五十年的祖居,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
房子位于梅根琉森湖畔的一座小山上,一面對著琉森湖,另一邊被鐵路隔開,這片不小的區域只有四戶人家。
霍夫曼家族的占地面積就超過了一萬五千平米,除了獨占一個山頭,還有一片草場,有自家的菜園,葡萄園。
主宅房子結構是木制,每一層面積大約是四百平米,一共有三層,呈L形。
第一層是儲藏室和車庫,第二層才是客廳,L的那個位于東南的拐角,還有漢娜的臥室和書房。
不管是客廳,還是餐廳,都是兩個,人多的時候用大的,人少的時候用小的。
約納斯住在三樓,他有自己的臥室,自己的書房,現在因為叔叔們都搬了出去,他還有自己的會客廳,琴房和運動房。
“奶奶,爸爸去哪里了?”
今年的圣誕節,霍夫曼家族照例是全部聚齊,不過今天一大早,兩個叔叔就帶著他們的家人離開了瑞士,前往西班牙度假。
約納斯與漢娜本來應該也要去的,但是因為約納斯生氣他們拿他的感情開玩笑,與幾個親戚鬧了矛盾,取消了這次的新年旅游。
“不用管他,對他來說,事業永遠比家人更加重要。這一點,你以后不要學他。坐吧,我去端菜。”
“我來幫你……”
以前的約納斯可能會習慣像一個大老爺一樣坐在桌子前面,等待著年過六旬的奶奶伺候。但是現在的約納斯,會有一種愧疚感……
因為只有兩個人,今天的晚餐非常簡單。只有一個奶酪火鍋,和幾個現烤的羊角面包。
前世的周磊對瑞士的奶酪火鍋一直受不了,他們將奶酪在火鍋里融化,然后利用奶酪的高溫來煮肉食或者蔬菜。
奶酪的味道本來就很大,再煮了別的菜,味道說不出的古怪。
但是現在,他吃了幾口之后,發現味道并不是接受不了。似乎他現在的味蕾,習慣了這種味道。
至于漢娜烤的羊角面包,周磊可以毫不夸獎地說,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面包。
“你在看什么?”漢娜有些疑惑地順著約納斯的視線望了過去,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面鏡子。
“沒什么,奶奶。”約納斯收回了視線,突然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哪怕知道自己長什么樣子,但是仍然忍不住想要仔細看看。
漢娜年紀大了,吃的不多,放下了叉子,擦了擦嘴巴看著約納斯吃。“原本計劃的西班牙之旅取消,你應該重新規劃一下你的假期。”
約納斯想了想說道:“我原本計劃去西班牙做市場物價調查,完成課外作業的。明天上午我就給科斯特勒打電話,希望還能跟他一起做完市場調查。”
“我認為今天晚上就打電話是個好主意,任何時候,我們都應該有計劃地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如你所愿。”
漢娜笑了笑又說:“我下午已經跟羅森加特夫人通了電話,他們明天上午會送來家族新年舞會的邀請函。你今年的禮服還沒有訂做,明天上午,我安排了菲斯謝森設計師來為你測量體型尺寸。”
約納斯想了一下,記起了這位菲斯謝森是杰尼亞的設計師。初來乍到,約納斯不想引起任何的懷疑,雖然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周磊還是約納斯了。
不過照這樣看來,以后的他只會是約納斯了。
“明天上午……好的。不過,只剩下四天的時間,怕是來不及縫制新禮服了。”
“所以我讓他先送一套成衣過來,反正他也熟悉你的氣質,即便是成衣,也應該能符合你的風格。”
約納斯想了想問道:“奶奶,你的假期有什么計劃?因為我的原因,讓你損失了一個假期……”
漢娜搖了搖頭笑道:“對我來說,哪里都一樣,只要有你在身邊。”
不管是周磊還是約納斯都很清楚,那種歐美社會親情關系淡漠,子女長大以后不依靠父母的風氣,只是在英美之間流行。
在歐洲的大部分國家,其實跟東方一樣,非常重視家庭關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管是德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父母和子女住一起一點也不稀奇。在西班牙和意大利,許多家族都是幾十口人的一個大家庭一起生活。
約納斯點了點頭,吃下了最后一口面包,將最后一點食物咽了下去。然后端起了漱口水,漱嘴之后擦了擦嘴巴。“我吃飽了,今天的晚餐很美味。”
漢娜看了看已經空了的裝面包的竹籃,站起身笑道:“吃完的食物已經證明了你的滿意程度。你可以先去倒一杯餐后酒,然后給約瑟和黛娜去個電話,我清洗了餐具,有話想要跟你談談。”
“好的,不過今天我不想喝酒,我需要一個清醒的大腦。”
漢娜收拾起了餐具,約納斯來到了小客廳,站在窗子前面看著外面的世界。
院子里面沒有雪,但是透過月色,可以看到遠處的山上還有落雪的痕跡。
這是82年的時空,約納斯提醒著自己。
他知道漢娜想要跟自己說什么,因為這場戀情,對他人生的影響太大了。這幾個月來,他的變化太大,讓漢娜有些擔心了。
實際上,漢娜的擔心沒有錯,如果不是他魂穿約納斯,這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恐怕已經完蛋了。
約納斯更確定,前幾個月的變化還不算大,以后的變化會更大,畢竟現在他已經換芯了。
不過,因為這場風波,因為他才十七歲,現在性格方面有些變化,根本也不會引起家人的懷疑。
漢娜已經如此精明了,而在他的記憶里,雅尼克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他甚至一直以魔王來稱呼自己的爸爸,當然,這只是在他的兩個個好基友面前的稱呼。
跟每個年輕人一樣,約納斯也有兩個好朋友,男的叫科斯特勒,女的叫黛娜。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小學,一起到蘿實學院上學。
能夠一年交得起三萬美元學費的家庭,當然不會普通,即便是一個中產階級,也承受不起如此大的開銷。
在約納斯的記憶里,他們做的市場調查,今年美國人的平均年薪才剛到一萬美元。
當然,這是82年的一萬美元,已經不算少了。
但是蘿實學院,光是學費就三萬美元,還沒有加上運動裝備費用,以及一些額外的活動開銷。
漢娜給自己倒了一杯低度酒,來到了約納斯身后的沙發上坐下,輕聲說道:“沉思是一個男人成熟的標志,但你現在還不到十八歲,我更愿意看到你開懷的笑,大聲的哭。”
“不,奶奶,我已經長大了。”
漢娜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那么現在,讓我們來一場成年人的對話。”
約納斯坐在了漢娜的對面,點了點頭說道:“我很榮幸你能用一種新的心態來對待我。”
“關于你的大學選擇,我跟你爸爸,包括你媽媽之間都溝通過。但是很遺憾,我們三個人沒有達成一致。你爸爸希望你能去英國,或者美國上大學,讓你就讀金融系。我也希望你就讀金融系,但是我認為蘇黎世大學的經濟學院,更符合我們瑞士的國情。
至于你媽媽,她依舊不能值得信賴,她甚至認為你不讀大學也無所謂……,好吧,她的意見可以忽略,我現在就想征求你的意見,而且這件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最遲二月底,你就要申請秋季入學了。”
約納斯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在上學的時候,也能算得上是個好學生,當初在大學讀的是國際貿易。
不過,那已經是將近二十年的“歷史”了。現在的他,雖然繼承了約納斯的記憶和感情,但是對大學學什么,還真的沒有一點計劃。
不過,約納斯沒有想要逃避。前世在社會上打拼了那么多年,也想好好休息幾年。
這個約納斯家境富裕,沒有生活壓力,不好好玩幾年,都有些對不起自己了。
“奶奶,我認為不需要考慮。我不想離開你太遠,蘇黎世大學是個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