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吾神牢,府殿。
鼓靈坐在石鼓上,看著不斷掉落下來的一株株漆黑沒葉的大樹,有些發呆。
干尸、‘死’樹,夏拓這家伙在干嘛。
堂堂陸吾神牢,怎么成了什么垃圾都收的地方。
太拿神牢當玩笑了。
下回來了要狠狠批評他。
“堂堂鼓靈,皋陶大爺座下的神鼓,真丟人。”
“丟人。”
“我要是你就找塊神石,撞死。”
“撞死。”
“拿鼓砸他。”
“砸他。”
鼓靈的精神世界內,兩個翹著小辮子的小娃娃,又開始了。
左邊的小娃,瞪著大眼睛看著右邊小娃,恨恨的說道:“你干嘛學我說話。”
“學你咋的。”
“找打。”
“啊呀呀”
眨眼間,精神世界化為了戰場,兩個小娃娃撕打在了一起,抓、掐、咬、踢、踹等十八般手段信手拈來。
“嗚太太吃虧了,都是我挨挨打的次數多”被壓在身下的小娃娃,被上面的娃娃擰著嘴邊的兩腮,嗚咽的喊著,道:“也沒個勸架的,不好玩。”
“對哦”
眨眼間,上邊的娃娃一愣,說的好有道理,擰著的雙手也松開了。
接著他右手朝著自己的身上一抓,頓時抓出了一團虛幻如霧,卻晶瑩剔透的氣流,在旁邊開始如霧翻滾起來,幾個呼吸后化為了一個渾身光亮的小娃娃。
“嘿嘿,勸架的有了。”
然而不待他傻樂,被壓在身下的娃娃不干了,一個人他都老是挨揍,又多了一個,確定這是勸架的不是來幫著揍自己的。
“哼出來。”
隨之,壓下身下的娃娃也朝著自己身上抓了一把,接著一團晶瑩霧氣拋出,化為了一個光亮小娃娃。
一時間,四個娃娃四目相對,有些傻眼,模樣一模一樣。
“啊呀呀,學我,打洗你”
下一刻,四個娃娃打了起來。
鼓靈呆呆的坐在石鼓上,神情發愣,嘴角下意識的呢喃。
“四四個”
冥島上,夏拓還在辛苦的拔樹,沒辦法,心慌的一匹,島嶼中央是一尊窺視著開天的準王,元神層次可比他高多了。
他相信,祝火老人一定在注視著他,不知道為啥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說話了。
冥島上的樹木很稀疏,不過島嶼這么大,這些‘死’氣之樹加起來也有個萬株,這點樹木對夏拓來說,不算什么,可比打架輕松多了。
暫時也找不到島嶼上的詭異之處,夏拓一邊拔樹一邊在思索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從大夏族運出現動蕩、豢龍氏汲取大夏族運開始,前前后后的事情他重新梳理的一遍。
按照這件事情的正常推理來說,豢龍氏絕對是脫不開關系的,關鍵問題是赤火鼎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什么角色。
三陽界為大夏擴充人口,增強族民氣運,難不成赤火鼎讓他夏某人轉世輪回?
想到這里,夏拓元神輕顫,氣運神花愈發的紫耀璀璨,元神彌漫著淡淡的紫氣,和神花交相呼應,在他突兀的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氣運功德金身有了產生了共鳴。
相比于部落氣運的加持,自身修行的氣韻功德金身,對外界細微變化更加的機敏,一念一動間,心有靈機。
把他送進輪回,然后呢……
那不對,他進了輪回,三陽界的事情怎么展開。
思考問題太難了。
還是拔樹吧。
冥河界域內看不到時辰流轉,夏拓花費了大概一天的時間,不緊不慢的將所有的大樹給拔了個干凈。
他一點不著急,假若他推測思路對的話,著急的是里面那個家伙。
就是不知道祝火老人和豢龍氏有啥關系。
樹都拔完了,看著光禿禿的冥島,眼下唯一可以用作陣法禁制的,也就迷霧中起伏的山巒了。
俗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冥島上的這些山巒就是,最高的也沒超過千丈,但盤亙如龍,下有陰氣環繞,哪怕是上方飄散著迷霧,依舊可以看出九龍匯聚之勢。
要不,挖山?
這工程量有點大。
此刻更加懵逼的是在冥島中央的豢龍顯圣,他真的很想沖出去,狠狠地對著夏拓罵兩句。
這么慫,你來干啥了。
赤火鼎還要不要了。
不愧是邊荒那旮旯里出來的,小門小氣的。
活該困在邊荒。
“你倒是進來啊!”
豢龍顯圣盤坐于活水中,他一定要弄死這家伙。
九龍陰氣匯聚之地,有助于增加他奪舍夏拓的成功率,在踏入輪回路上會有很強大的助力,這次謀劃的根基全在這座大陣,萬不得已不能離開這座根基之處。
九龍吐水,他所沉浮的這座活水,便是勾連著冥河,冥河在很早之前又叫做黃泉水,和輪回有著不可神秘的聯系。
倘若武者自己踏入輪回,有赤火鼎、定神珠作為輔助,自然無需借助這座大陣,甚至還會適得其反。
但他需要和奪舍夏拓的元神,若是奪舍之后直接假代夏拓回族坐鎮,必然會受到大夏族運的反噬,到時候不但無法移花接木,還會死無葬身之地,甚至引動大夏族運反噬。
唯有入輪回,經歷輪回的洗禮。
他不會將夏拓的元神完全吞噬干凈,會留下一部分,在經歷輪回洗禮過程中,將這部分氣息融到自己的身上,這樣的話減少大夏族運的排斥感。
當然,這只是其一。
一切計劃都無比的周祥,唯獨漏算了慫逼。
你過來啊。
豢龍顯圣眼眶中跳動著靈光,好似望穿了迷霧,這里的迷霧是九條陰龍地脈所衍生,是自然現象,就算是他也無法驅散。
由于融合了地勢,相比于夏拓,豢龍顯圣可以感知到整座冥島上的一切。
他自始至終都在關注著夏拓。
然而,下一刻,骷髏腦袋上轟然冒出了火焰,將整個腦袋都給包裹了起來。
在他的感知中,夏拓拿出了一大塊神金,以戰氣催動,然后捏成了一個鏟子的形狀。
挖山?
吾,豢龍顯圣,王者后裔,辟地五步強者,修行兩世合七千兩百余年,從未見過如此慫逼之人。
這樣的人還找什么機緣,回旮旯里吃野果啃土薯啊。
你出來干什么啊你。
精神波動的激蕩,傳遞出了很遠,豢龍顯圣氣息有些不穩,他感覺幾千年的心境,這一刻有些崩了。
心態崩了,難受。
九龍匯聚中央的泥沼之地,泥水有了激蕩,泥沼中大地出現了裂痕,宛若蛛網,裂痕中有幽光閃爍,蜿蜒如蟒,玄妙無比。
實際上,也不怪豢龍顯圣心態崩,實在是夏拓這家伙真的在作。
他用神金捏了把鏟子,然后靠近了島嶼中央位置外圍,也就是九條山脈外,選擇其中一條山脈,然后用鏟子挖了起來。
九條山脈雖說不大,但也數十里方圓,他這樣的鏟子不知道要挖多少年。關鍵是挖的時候不緊不慢,就像是裹腳老嫗走路,一點也不慌。
除卻挖山,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比如說嘗試著去窺視一下山脈,夏拓卻沒有這樣做,山中濃霧很怪異,連他淬煉了九成九的元神意念都產生了阻礙,進入山中反倒是受制于人。
這樣多好,甭管山中是誰,氣死他。
要么你就出來。
眼下看這情況,夏某絕對是不進去。
有本事就出來。
轟隆隆 轟鳴聲從山巒深處傳出,大地微微顫動,夏拓抬頭朝著島嶼深處望去,除卻陰氣濃霧翻滾外,看不到其他景象,倒是感應到了精神波動傳遞出來,散發著一股凌厲。
急了這是。
島中人越急,他越是要穩住。
“年輕人,老夫的傳承你真的不想要繼承?”
一鏟子鏟在了漆黑的巖壁上,亂石迸濺,有火光迸發,夏拓頭也不抬,接著落下了第二鏟。
這一刻,陰氣濃霧中泛起淡淡的盈光,宛若月華驅散了昏暗,卻不刺眼,給人一種溫潤的感覺,好似在島嶼中央升起了一輪桂月一般。
夏拓抬頭,看到了月華中浮現了一尊四足鼎的輪廓,泛著糅合的盈光,一時間虛無之中,泛起了淡淡的精神波動。
“既然你對老夫的準王道果不感興趣,可否幫老夫一個忙。”精神意念傳遞出來,顯化為蒼老嘶啞的聲音。
“老夫這一身所學不愿意沒落在這冥河之中,小友可否將之帶出去,將來若是機緣到來,為老夫選一位傳人。”
“老夫愿意將這尊赤火鼎,作為交給小友的報酬。”
“若小友還是不相信,咱們可以立下元神契約,小友意下如何?”
“唉”
一聲唏噓,帶著一種遺憾、蕭索。
在夏拓看來,祝火準王這話說的一點毛病沒有,倘若他偶然來到這里,他還真的信了,但奈何眼下他一個字都不信。
“你先給我”
島嶼中央,豢龍顯圣:“……”
“小友,當年老夫被人偷襲,跌落此地冥島,恰好因為此地九龍匯聚之景方才能茍延殘喘至今。
奈何成也九龍匯聚敗也九龍匯聚,如今老夫早已經被這座天然的陰氣大陣給禁錮,除卻還殘留下來點精神意念外,早已經沒有御物之能。
赤火鼎和老夫的傳承,還需要小友來取。”
話音落下,豢龍顯圣等了十多息,發現沒有動靜,又等了十多息,還是沒有動靜。
“小友,吾已經隕落太久了,茍延殘喘至今,為得就是為傳承下衣缽,同為人族血裔,難道連老夫這點求情都不答應。”
“好”
夏拓點了點頭,開口道:“您老將赤火鼎和傳承留下吧,等以后晚輩前來為老前輩收斂衣缽,葬于大荒人族之土。”
豢龍顯圣啞口無言,果然算無遺策,慫逼除外,一切計劃周詳機密,唯獨沒考慮到入彀之人惜命。
眼下如何破局?
看樣子外面那家伙不進來,是要等著熬死他,然后進來拾掇拾掇遺骨。
夏拓看著盈光閃爍的島嶼中央,接連的種種情況,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倘若這里真的算計與他,那么絕對不會任他離開。
眼下第一步引他進入島嶼中央沒成,要是他離開這座冥島的話,里面的人會不會慌?
想到這里,夏拓裝模作樣的朝著島嶼中央拱了拱手,沉聲說道:“前輩所托,晚輩自然不敢忘卻,前輩衣缽重器太重,晚輩未獲尺寸之功不敢奢求前輩重器,待前輩回歸天地后,晚輩再來為前輩收斂遺骨。”
扯著這么多,總之一句話,你掛了以后我再來。
朝著島嶼深處行了一禮后,夏拓轉身朝外而去。
拜拜了您。
“小友”
看著夏拓轉身離開,豢龍顯圣輕呼,他心中也有幾分猜測,這是夏拓故意為之,一定是察覺到了哪里不對。
然而,看著夏拓一步步走遠,短短呼吸間橫跨了百里,已經靠近了島嶼邊緣,朝著停泊在冥河中的小舟落下,豢龍顯圣慌了。
一旦夏拓離開冥島,代表著族內這道謀劃失敗。
當然族內的計劃遠遠不止于此,但這一道計劃卻是尤為重要的一步,這步計劃成了,豢龍氏多年來謀劃的大事,接下來將會無比的順暢。
這一刻,盤坐于赤火鼎前的豢龍顯圣,干尸一樣的身軀泛起了一抹灰白色火焰,蒼白如霧,腐朽氣息彌漫而出。
火焰將他整個身軀彌漫,接著一股生命波動衍生,化為漣漪,沖破了漫天迷霧,朝著夏拓而去。
相比之前的萎靡,此刻的氣息威嚴浩蕩,宛若大海一般深不可測,盈光如皓月,熾白璀璨,席卷而出。
這是屬于豢龍顯圣的精神力,在他愿意之下,已經完全可以實質化。
精神如電,擊破虛無,瞬息間出現在了夏拓背后。
剎那間,剛剛一腳欲要落到小舟上的夏拓,轉過了身子,雙眸泛起了黑白,兩道光束洞穿而出,和襲來蒼白碰撞到了一起。
一聲輕響,夏拓施展出來的三眼族的生死眼,也僅僅擊破了他背后一小片襲來的蒼白精神汪洋,整座島嶼完全被蒼白的精神力量所籠罩。
受到沖擊的夏拓身影一顫,眼中露出詫異。
不對!
這道襲擊和他所預料的差了太多。
祝火老人窺視到了開天境,元神必然遠超于他,而現在雖說他有擊破一點的取巧嫌疑,但真正的準王精神力絕對不止于此。
眼下,感知中的元神力量雖說超過于他,卻沒有那種直接傾軋的威嚴,頂多處于準不朽境界。
超脫準不朽的元神,已經有了一種類似于道果威壓的異象,簡單來說就是王威,但在這里他一點沒有感受到。
難道這不是祝火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