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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怪陸離癥候群.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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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輕緩的旋律像是童謠或搖籃曲,沒有任何讓陸離熟悉的地方。

  或許搖籃曲能讓活樹恢復冷靜?

  陸離站在無視自己的輪椅少女旁,聽著她一遍又一遍哼唱,在適當的時候,隨著旋律低聲哼唱。

  周圍很快變得安靜,只剩下陸離自己的哼聲。

  輪椅少女從膝蓋上的毛毯取出紙和筆,陸離沒有停下,繼續完成這首約三十秒的搖籃曲。然后看向她舉起的紙條,

  上面是請求陸離將她推回病房。

  “你的房間在哪?”陸離問。

  輪椅少女指向陸離來時的走廊。

  陸離握住扶手,推著輪椅原路返回。經過204,又經過護士站與樓梯,抵達走廊的另一端前,輪椅少女朝201病房抬起手。

  卡察——

  陸離繞過輪椅,將門推開,深秋般的寒冷忽然從門后滲出。

  穿著骯臟白裙的女人在病房游蕩,雙腿間的裙下垂落著腫脹的腸子,沒有另一個病患的蹤跡。

  陸離沒有步入病房,這種鬼魂形象某種程度上比純粹怪物更加可怖。但女人不打算放過他,緩慢拖著腸子步行到門口,隔著輪椅少女問他:“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陸離謹慎回答,避免在第二天的床上醒來。

  但女人只是重復著絮語:“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沒有。”

  直接的否定反而讓女人放棄,繼續散發著陰冷在病房徘回。

  將輪椅完整推進病房,陸離突然發現門邊站著一道比例完美的女性石膏凋像。

  它是第三個病患?

  輪椅少女舉起的紙張道謝,陸離頷首離開201號,途經關門的202,在經過掛著帷幔的護士站時放緩速度。無從知曉護士站的帷幔后有沒有人,陸離也沒驚擾對方,返回204病房,安靜等待夜幕降臨。

  但無法理解的現象不只是病人……先是窗外霧靄變得昏黃,然后傍晚不約而至。

  只在短暫的幾十秒里。

  這里時間有問題?亦或有問題的是自己?

  陸離知道一種叫時間感知障礙的疾病,時間會在認知里縮短或延長……

  海草般舞動的根須出現在余光,陸離思緒從疑問脫離,回憶輪椅少女的搖籃曲,低聲哼唱起來。

  根須仍然堅定不移地伸來,活樹對搖籃曲不感興趣。

  “吭吭……嗚嗚呃呃啊啊啊嗚嗚——”

  但是突然,怪異的哭聲從拉起帷幔的病床上響起,因為在亮著昏黃電燈的病房過于悚然,活樹的樹根縮回,陸離也停止哼唱。

  “為什么……為什么停下了。”黏連的哭腔鉆出帷幔。

  “因為你在哭。”

  “我嗚嗚……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呃啊嗚嗚……請繼續……”

  于是陸離繼續對活樹無效,但對惡墮有效的搖籃曲。

  陸離一遍又一遍唱著,直到惡墮哭著說:“你唱得好難聽,再練習一段時間吧。”

  “為什么開始不說難聽。”

  “那樣你就不會再唱了。”

  陸離沒有回應這種吃完掀桌的行為。無論如何,搖籃曲帶來不錯的開始:惡墮的主動交流。

  他趁機問道:“早上你為什么襲擊我?”

  “襲擊?我只是把你拽過來聞得清楚點,你身上甜得發膩。”

  陸離低頭嗅了嗅袖口。

  “我怎么聞不到?”

  “蒼蠅會覺得屎是臭的嗎?”

  既不形象又不文雅的比喻,不過陸離明白了它的意思。

  這只被稱為“惡墮”的病患有些憤世嫉俗和舉止怪異,但意外的好相處,就像個活人。

  但當活樹的根須毫無征兆地纏繞起陸離時,惡墮又不出聲了。

  蟒蛇一樣勒緊胸腔的根須讓陸離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吐氣聲,死亡般窒息猶如潮水洶涌而來。

  陸離奮力掙扎,倏然坐起——

  窗外彌漫著灰蒙蒙的晨間霧靄。

  新的一天到來。

  “早上好,陸離先生……你做噩夢了嗎?”

  殺死陸離兩次的兇手“小琳娜”的問候傳來。

  陸離沒有問她為什么,急促呼吸著,回憶就在幾秒前迫近的死亡……襲擊總不能是熄燈睡覺的意思。

  望向注意回到窗外“陽光”的活樹,想要反擊的陸離忽然猶豫。

  “妄想癥……”

  如果活樹真的是個叫“小琳娜”的女孩,他這么做的代價極端嚴重。

  “你可以陪我說些話嗎?”

  惡墮的搭話聲簾后響起,他們昨晚的關系繼承到了今天。

  “好。”

  陸離需要平復死亡帶來的陰影,以及了解病院,“你知道這座瘋人院嗎?”

  “這里是關我們這些瘋子的地方。”

  “怎么離開?”

  “當然你康復就能出去了。”

  “你知道其他病房的病人嗎?”

  “你為什么要問一個把自己鎖在病床上的自閉癥這種問題?”

  “這首搖籃曲叫什么?”

  “我知道的話就不會哭了……而且為什么一直是你在問……”

  惡墮陷入新的自閉,暫時不想理陸離。

  陸離離開病房,來到走廊上的輪椅少女身邊,她仍然哼著那首搖籃曲。

  “你可以教我這首搖籃曲嗎?”陸離問道。

  少女慢慢點了點頭,沒有語言的歌聲稍微清晰,更加柔美。

  陸離跟隨少女哼唱,以及觀察護士的巡視邏輯。

  護士約每三十分鐘就會巡視一圈病房,第二個三十分鐘,陸離熟練掌握了搖籃曲。

  和昨日一樣,陸離將輪椅少女送回病房,期間問了些問題,她什么也沒寫。然后陸離回到病房,想要夜幕降臨,黃昏便真的到來。

  陸離等到活樹襲擊自己時再哼唱起搖籃曲,惡墮的嚎啕大哭將活樹暫時嚇回。

  之后,惡墮像個傷心的人般哭了整夜,還好活樹好心地幫陸離解脫。

  清晨,陸離從病床上醒來。

  他看見惡墮破天荒地鉆出帷幔,正在收拾行李。

  “朋友,我要出院了,這個給你。”它把一幅塞不進行李箱的油畫塞給陸離。

  “它有什么用?”

  陸離接過油畫,上面是一家三口坐在草坪上相互依偎的畫像。

  “沒用,所以才給你。”

  惡墮關好行李箱,走到門邊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不用送我東西,畢竟你比我可憐。”

  “我解脫了,而你還要繼續留在這糟糕的地方。”

  惡墮的告別似乎帶著某種哲理。但陸離注意全都落在這幅油畫上——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幅油畫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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