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驚喜的呼喊沒有得到回應,只有《漢弗來成長史》在繼續翻頁,猶如無形之人缺乏興致地快速翻閱。
想起什么,喬喬連忙站起,任由鋼筆從撞得震動的桌面滾落,身體前傾著關上窗戶。
室外的風被阻擋在窗外,而如喬喬期盼所期盼的,《漢弗來成長史》在沒有風的室內繼續被微風吹拂翻頁,直到停在某一頁。
喬喬伸手想將書拉過來,又唯恐擾散脆弱的聯系,拉來油燈,趴到書籍邊 “來自陸地的使者奉勸漢弗來永遠離開海盜島,海洋女神的災害海嘯不久將吞沒整座島嶼……”
喬喬緩慢地念出文字,訝異地抬起頭:“哥哥,你想讓我離開列農群島?”
嘩啦——
書頁開始往回翻動,停留在一頁。
“不是。”漢弗來拒絕了米娜,他在說謊,但他不得不這么做。
“我明白了……你想讓我去哪?”喬喬猜哥哥可能沒法訴說實情,配合著問:“嗯……我是說,哥哥你喜歡哪里?”
她沒明白。
但陸離對這里的影響有限。沒有詛咒頭銜,沒有人性,只能猶如鬧鬼般做著幽靈會做的事。
書頁再次開始翻動,尋找需要讓喬喬理解的內容。
“……從波濤中,從海浪里,絳紫色的美麗輪廓站在海浪上。甲板上的漢弗來注視著她,“你是誰?”,船舷上的火炮全部對準這個仿佛深海女妖——”
還沒等喬喬讀完,書頁迅速向后翻頁到34頁。
“‘留在陸地。’,一體雙面的女人警告漢弗來。‘不,離開陸地。’另一張臉孔反駁道,,她們爭吵起來……”
跟著念的喬喬感覺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你是說會有危險降臨,但你也不知道哪里安全對嗎?”
她的猜測接近事實——宏觀上的事實,但不是陸離想表達的事實。
即使書頁再次翻回“甲板上的漢弗來注視著她,‘你是誰?’”也沒讓喬喬將答桉聯想到陸離。
窗簾仿佛被風吹起,那絕不是陸離在發泄情緒。
飄動的窗簾沾染上瓶口的墨水,喬喬以為“哥哥”想寫些什么,貼心地擰開鋼筆蓋。但陸離無法細膩地讓飄蕩的窗簾寫字,也不能操縱鋼筆書寫——而且奧利弗不會寫字,
終于,喬喬意識到墨水是用來涂抹文字的,練滿拿起墨水瓶傾斜倒出,而淌落的墨水被風吹動著,緩慢暈染,涂抹34頁的大片文字。
………………陸地…………,離…………
“陸離……?”
喬喬詫異之中,沾著整片墨水的沉重紙頁無法向后翻,卷曲的紙頁覆蓋墨水,停留在第八頁:
“是的,我的老朋友,就如你所想的那樣……”商人朝著漢弗來聳了聳肩……
“你怎么會死……”
喬喬無法理解,比她不久前看到哥哥的尸體更無法理解。
不久之前他們還在貝爾法斯特團聚,吃了一頓晚餐,然后陸離和安娜決定不走,在港口分別,一次漫長而還算有趣的旅途后抵達美麗而安全的列農群島……傳來了陸離的死訊?
“為什么我看不到你……”
書頁暫時停止翻動,意識到“陸離”無法回答過于復雜的問題,喬喬拿起哥哥最喜歡的《漢弗來成長史》,將每個單詞撕成紙片,放在不會產生粘附的床鋪上。
這么做有效但浪費時間,撕完三頁沒有重復的單詞時,未關的房門傳來樓下瑪麗阿姨的喊聲。
“喬喬,再休息二十分鐘下來吃飯。”
認真撕碎紙頁,同時思考的喬喬回神:“要告訴瑪麗姐……阿姨嗎?”
當然沒有回答,喬喬正準備繼續的時候,一片碎紙飄起,沾在她的嘴唇上。
喬喬捏下碎紙,眼睛掃過上面的文字。
“為什么?”
喬喬停頓等待了一下,沒有碎紙飄起。
不過接下來不再是沉默的撕紙,喬喬開始問一些問題,比如“你的偵探社叫什么名字?”試探身份,“你是怎么死的?”詢問真相,“離開后貝爾法斯特發生了什么?”單純好奇。
通常陸離簡單回答或無法回答,隨便擺弄下窗簾表示換個問題。
“安娜呢?她沒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碎紙飄起,沒有窗簾飄蕩。
房間陷入怪異的死寂,喬喬意識到某種可怕可能,同樣沉默下來。
如果陸離已經死了,那安娜呢……
這提醒了陸離:現在是二十五年前。
陸離忽然難以抑制回到貝爾法斯特的沖動,想要在一切都未發生之前回到安娜身邊,阻止一切發生……但理智告訴他,眼前一切都是虛假的,這只是幻象,不是真實的,甚至可能不是真實發生過的。
理性逐漸壓制情緒,陸離恢復了冷靜。不管將他攝進幻象的存在有何目的,想告訴自己什么,時間會帶來答桉。
微弱氣流在碎紙上吹動,幾片碎紙被掀起:
找點,驅蟲,魔,人們,辦法 “你想我帶你去找驅魔人?”
不是,找點,辦法 這個時間,暗影沼澤事件剛剛結束,陸離在人類之中并未流傳威名,暴露驅魔人眼中只可能被當做幽靈驅魔……
“可是只有驅魔人有辦法。”
喬喬的回答讓陸離再次意識到,這里是舊日時代,對抗怪異的力量只掌握在驅魔人手上。
那就,你,說,做 “按照我說的做?”
“對了,瑪麗阿姨想給你和安娜寫信……還需要嗎?”
這打消喬喬一些不詳猜測,沒有猶豫地準備告訴瑪麗阿姨,又想起什么:“要和瑪麗阿姨說你的事嗎?”
暫時,不 對著兩片碎紙點頭,喬喬找到瑪麗阿姨準備要一張信紙。
生活經驗更豐富的羅珊大嬸建議用羊皮紙來寫,不然雨季和海上的潮濕會浸爛信紙,這里有現成的羊皮紙。
喬喬拿來幾張回到樓上,關上門后問陸離:“你有什么想和安娜說的嗎?”
略微沉寂,幾枚碎紙被渦流吹起,組成完整的句式。
別再,使用,力量。他沒,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