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聽上去像某種怪異災害,后者則是解決辦法:幸存者為應對“花季”穿上“衣服”。
所以如此多的破舊衣服棄置成堆。
而關于它們的線索則指向卡茲吉爾鎮——起碼筆記的最后一頁這么說。
陸離召喚商人,將筆記交給它帶回光明之地,讓克莉絲她們想辦法顯露血污覆蓋的文字。
狂風重新在衣服山上肆虐,無形力量掀起每團骯臟褪色的衣服,確認這堆衣物不再隱藏線索。
離開卡茲沃沃鎮之前,陸離調查衣服山邊的棚屋,每座殘留居住痕跡的房屋都擁有共同之處:衣柜中空空如也。
而在離開小鎮的路上,經過的商鋪櫥柜里靠墻、倒下的假人模特身上也空空如也。
衣服不是代稱,它所指含義就是衣服本身。
靠近海岸,陸離帶領鼻涕和苦難之眾沿著海岸線南下,此行最后的目的地,卡茲吉爾鎮就在十幾里外。
陸離故意留在現實,就如猜想的那樣,沒有怪異襲擊他們。
雙子鎮被詭異寂靜籠罩。
陸離察覺不到異樣,惡靈應該知曉什么,但是苦難之眾不會回答,無邀之客也不會。
“你能感覺到什么嗎?”
鼻涕搖頭,可以窺探里世界的她也找不到真相。
繼續行走在靜謐的黑暗大地,海浪是除了腳步的唯一響聲。
某個時刻,跟在身邊的鼻涕停了下來,仰頭望向幽暗天空。
“怎么了。”
“好朋友說有好多花落下來了……”
花季。
日記上的潦草名詞腦海浮現。
入夢之人侵染現實,宛如白晝的耀眼光芒隨夢境綻放向外蔓延,猶如黑暗中點燃的油燈,逐漸顯露從空中飄落的血色陰影。
陸離看到了花季,發現自己對它們并不陌生:血色蒲公英,舊日時代肆虐艾倫王國的災害。
這些如鼻涕握拳般大小的血色蒲公英悠悠飄落,攜帶著種子落進入夢之人的光暈,無聲消融。
理應如此。如果入夢之人不能阻隔怪異,陸離也沒資格離開光明之地。
而且作為靈魂的陸離應能忽略實體的血色蒲公英,但鼻涕不是。
入夢之人逐漸收斂回身邊,庇護起陸離和鼻涕,苦難之眾被排斥在外。而本應扎根,生長的血色蒲公英在落入苦難之眾臃腫軀體時就消失不見,只讓水蛭般的惡靈之軀輕顫。
“我們回去一趟。”
卡茲吉爾鎮近在眼前,但陸離突然返回卡茲沃沃鎮。
血色蒲公英同樣也彌漫在這里,陸離回到衣服山,這些血色飄絮落在破舊衣物上,和落在屋檐、街道上沒有區別。
因為這些衣服都被“使用”過?
陸離再次召喚商人,讓它帶來衣物丟出夢境。這些嶄新、干凈的衣服同樣不能阻擋蒲公英。
回想起筆記上的潦草遺言,問題也許不在衣服本身。
是某種怪異力量附身在衣服上?
懷揣猜測,陸離原路返回,血花飄絮染紅大地,它們在灑落光芒的夢境中如雪花融化。
喜歡痛苦和傷害的苦難之眾喜歡這些,每枚血色蒲公英都讓它軀體顫抖,不過這也讓惡靈儀式轉移,陸離不得不讓商人帶來麻繩準備捆起苦難之眾。
必須承認,惡靈“同伴”能為即將踏入卡茲吉爾鎮帶來底氣。
入夢之人不能接近苦難之眾,陸離帶著麻繩湊近,親自接觸。
靠近陸離的幾十只眼珠同時凝視向他,陸離回以注視,將麻繩中間從苦難之眾頭頂拋過,虛抱著它拽緊麻繩。
咕噥……
惡靈之軀蠕動著,似乎隨時可能裂開吞噬玩弄惡靈的靈魂。
但陸離只是冷靜地將麻繩系緊,撿起落在地上的一端回到鼻涕身邊,拽著苦難之眾恢復前進。
不久后覆蓋之前留下的足跡,又繼續趕路一個小時,腳下消融的血色蒲公英顯露破碎而平整的路面。
出發的第四天清晨,陸離終于抵達了卡茲吉爾鎮。
陸離讓鼻涕暫時躲在苦難之眾旁邊,它周圍是安全的。然后飄蕩在卡茲吉爾鎮的空中。
一輪圓環突然從陸離背后升起,猶如火環散發著耀眼光芒,從陸離身后灑向大地。
陸離背后的光芒猶如穿過碎云,灑向曾在那混沌般的夢境中一隅的海邊城鎮,但就像想象與現實的差距,曾經繁華而鮮艷的城鎮如今落寞與褪色。
與此同時,冥冥之中浮現某種錯覺般的窺探:仿佛無邀之客注視著自己。
又或者是其他存在。
光明圓環從陸離背后消失,大地重歸幽暗陰冷,仿佛先前發生只是錯覺。
陸離回到鼻涕和苦難之眾身邊。
“我們走吧。”
血色蒲公英不再飄落,陣陣海風將它們吹氣,卷入無法窺視的幽暗深處。
陸離還記得夢境中“我”歸家的路。
沿著沙灘邊鋪設的破碎路面,陸離走進卡茲吉爾鎮。
陌生而熟悉的街景時刻激起曾遺忘在夢境深處的記憶。它畢竟是惡靈的記憶,陸離難以承受碎片在腦海浮現炸開帶來的震顫,闔起雙眼暫時停止接受周圍信息。
“你怎么了?”
鼻涕想握住陸離垂落的手掌,但從虛幻手掌上穿過。
“……克服一些不屬于我的回憶。”
陸離是幽靈,無邀之客是惡靈,而人性和詛咒頭銜起不到任何作用……即使只是夢境的記憶碎片也在沖刷著他的理智。
而在即將墜入深淵般的夢境,忘卻自己是誰時,一雙白皙手掌浮現,輕輕捧起陸離皺眉的臉龐。
睫毛微顫著睜開縫隙,陸離的眉頭逐漸舒展,從夢境碎片中掙脫。
虛幻手掌消失不見,陸離對擔心仰頭望著自己的鼻涕說:“沒事了。”
恢復前進,所見仍然沖擊著陸離意志,卻不會再讓他迷失。
街邊出現一棟棟延綿屋邸,陸離的注意落向樓上窗戶。
一件展開的褪色長裙貼著窗邊,猶如無頭的塑料假人披著衣服擺在窗前……
陸離的持續注視中,褪色長裙飄蕩著離開窗前。
……或無形的輪廓穿著它們。
陸離腦海又一次浮現筆記最后一行字跡:
“是我們在穿衣服,還是衣服在穿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