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時分。
蜥蜴女仆如往常般,推著疊放著熨燙后的床單從側門進入城堡。高跟鞋踩在石頭路面地噠噠聲隨進入走廊,變成無聲戳進暗紅色毛毯。
提著麻布與水桶或是雜物的蜥蜴女仆和它擦肩而過,彼此沒有交流,沿著花園旁的長廊走到盡頭,消失在拐角。
和往常送來衣物不同,這名蜥蜴女仆稍微繞了些遠路,來到很少經過的城堡西邊。
猶如塑像矗立在路口的蝙蝠守衛擺了擺長著細密纖毛的絨耳,耳廓跟隨經過的蜥蜴女仆和推車轉動。
途經向城堡外延伸的走廊,等候在此的蜥蜴女仆捧起床單,回到走廊深處,離開蝙蝠雕塑的感知。
一道宛如流淌著黑暗的陰影從床單縫隙鉆出,沿著螺旋臺階溜進轉角。
臺階盡頭,陸離頂開掩起未鎖的活板門,邁進女仆長的塔樓臥室。
曾經的克萊爾喜歡這里,無論精致裝飾或布置都說明這點。每扇窗戶都能打開,在怪異時代,這里能看見午夜城的繁華;在舊日時代,這里能眺望滿天星辰。而現在,幽暗四周只仿佛住在幽暗曠野的瞭望臺上。
據說城堡還屬于那位貴族時,這座塔樓就居住著他最喜愛的小女兒。
期間蜥蜴女仆維娜到來,為陸離關上兩扇窗,只留下一扇不再吹進幽風的窗戶。
傍晚臨近時,異樣微風鼓動起窗簾,書桌上的陸離警覺地躍到桌底,窺探外面。
窗簾紗幔般飄起,逐漸凸顯一道輪廓,被纏著繃帶的手掌掀開。
克萊爾躍進房間,轉頭尋找著:“陸離?”
陸離從書桌下邁出,被風抓進克萊爾懷里。
距離晚宴開始還有些時間,蜥蜴女仆維娜帶來克萊爾的“晚禮服”,比平時略顯修身的女仆長裙。
克萊爾褪去衣服,蜥蜴女仆維娜的服侍下繃帶纏繞的瘦弱身軀套上新的女仆長裙。
“瑪格麗特呢。”陸離問維娜。
“我沒見到她……”
將陸離送來后瑪格麗特就不知跑到何處。
“真的不需要把眼珠交給我嗎?”克萊爾再次提起:“晚宴時我就能窺探它的靈魂。”
“不用。”
這次行動核心是確認廚師長身份。將真視眼珠交給克萊爾顯然更簡單,但子爵能力未知,還有維持癡愚的阿薩蒙思,它們都可能察覺到真視眼珠。
鐺——鐺——鐺——
晚鐘聲夜空回蕩,克萊爾掀開城堡那面的窗簾,城堡排列的窗戶綻放幾個月前隨處可見而現在僅有的火光。
“母親在召集我們,我要去參加晚宴了。”克萊爾的嘴唇觸碰陸離的額頭,將他放在床上:“注意安全,你的生命遠比我們的記憶更寶貴。”
克萊爾領著蜥蜴女仆維娜離開,陸離獨自留在塔樓,等待蝙蝠守衛離開城堡,搜查領地,那時就是陸離行動的時候:躲進廚師長房間,等它歸來,窺其靈魂。
噠——噠——
陸離的貓耳轉動,朝向傳來聲音的方向。
噠——噠——
活板門下的螺旋臺階傳來高跟鞋的腳步聲。
蜥蜴女仆不會這時來這里。
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離跳下床榻,鉆進床底,蜷起尾巴和幽暗融為一體。
活板門此刻推開。蜥蜴頭顱出現在在活板門下,隨著噠噠邁動聲,被絲襪勒裹的大腿邁上塔樓。
來的是瑪格麗特。
“出什么事了?”
確認蜥蜴女仆的靈魂,陸離從床底邁出。
“我從圖書館找到這個,也許能幫到你。”瑪格麗特將一本書放在書桌上。
陸離從椅子躍上書桌,可憎的人皮封面寫著書的名字:《死靈之書》
死靈之書又被叫為召喚之書。這本書里記載著許許多多怪異的召喚儀式,作為學生時陸離曾有所耳聞,只是那時他不需要這些知識,而且這些知識相對禁忌。
翻過扉頁,《死靈之書》第一頁是對召喚食尸鬼的儀式描述級所需物品。腐肉、骨骸、墓土、陪葬品等,品級越高,召喚出的食尸鬼越強大。從最低等的食尸鬼農夫到食尸鬼軍團,甚至儀式足夠盛大、祭品足夠豐厚時,被取悅的食尸鬼之神可能降臨意識。
但除了某些罪惡密教,主持者通常不會沾染食尸鬼儀式。
《死靈之書》同樣寫有提醒,如果召喚存在對儀式不滿會攻擊主持者。
貓爪一頁一頁翻過人皮紙頁,除食尸鬼這類簡陋儀式就可召喚的怪異,還有需繁瑣儀式才能召喚或溝通的怪異,其中甚至包括部分弱邪神和古老者祭祀、仆從的邪神儀式。
通常只有后者被學院推薦——古老者祭祀或仆從雖然危險,但不會在幫你完成目標后順便把你吃干抹凈。
吸腦者奈修亞的召喚儀式被標注為特別威脅。被召喚來的它會將目光所及的一切連帶靈魂,像是喝摻雜了牛奶的咖啡般吸掉。泛黃紙頁的描繪里將它細長、尖銳、中空的蜂鳥般的喙畫得像是吸管。
儀式的唯一優點也是缺點:召喚儀式簡單,不需要祭品,只要在地面畫出法陣就有幾率召喚成功。
關于它的頁面角落還有一行墨水書寫,無法辨別的雜亂文字。
“這是什么意思?”陸離問瑪格麗特。
“像文字但不是,也許是某個絕望的文盲留下的。”
而瑪格麗特說的“用得上”不是指把《死靈之書》帶到光明之地豐富庫存——它的確能在此時幫到陸離。
睿智種族斯南 瑪格麗特將《死靈之書》翻到最后幾頁。描繪圖案里是一只直立著漂浮,尾部長著細小纖毛,披著白色的垂落披風,腦袋猶如帶著透明頭盔,沒有頭骨保護顯露腦部構造的怪異。
描繪的睿智種族斯南的大腦溝壑有一條紅色脈絡,代表著長老身份,普通睿智種族斯南則是奶灰色。
這是一種游離在人類世界邊緣的智慧族群,《死靈之書》上的描述是:它們知曉世上發生的一切,能讓它們傾訴的只有你能支付的代價。
這并非過譽,在瑪格麗特的記憶里,巨樹學院對它有個家喻戶曉的稱呼: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