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發出噼啪聲響的篝火向外輻射溫暖的熱意。
架在篝火上的鍋子咕嚕咕嚕冒著氣泡,里面煮著濃郁香味的肉湯。
窗外如同天黑一般漆黑,偶爾閃過的雷芒顯露遠處扭曲的樹影,又再次暗下,只剩下窗戶上的雨痕與雨滴砸落的嘩嘩聲。
冰冷與溫暖被一層木墻阻隔,小屋里,似乎能讓人放下心中的戒備與身體上的疲倦。
“歡迎你,遠道而來的旅人。”
坐在篝火對面的中年男人露出熱情友善的微笑,他的妻子與兒子坐在身旁,夾雜好奇與友善的目光看來。
這間矗立在暗影沼澤深處,孤零零的小木屋似乎沒有看上去和想象中那么詭異。
起碼安娜是這么覺得的。
但她看到陸離沒有脫下淌水的雨披,油燈也放在身旁觸手可及的位置,又決定保留態度。
而且不知是否潛意識作祟,安娜總覺得他們有哪里不對。不是神情,也不是氣息,但就是說不上來的怪異……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外面的人了。”
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不曾消失,就像一個熱心的主人:“外面的天氣很糟糕,你是迷路走到這里的嗎?”
陸離在一家三口的頭頂掃過,沒有血色觸須,目標不是他們,于是點了點頭。
陸離的冷淡沒讓這位小屋主人減弱熱情:“真是太幸運了,這種天氣里在它的里面迷失是很可怕的。”
“它?”陸離摘下雨披兜帽,邊緣的遮擋讓他看到的范圍變窄。
“這片沼澤,它存在意識,我們叫它沼澤之母,而我們被沼澤之母庇護著。”女主人回答道。說完后,她雙手合十,低聲禱告著什么。
呢喃聲中,四道身影圍坐在篝火前,身后的影子隨著火焰晃動。
沼澤之母聽起來像是某種惡靈——或者只是名稱上的巧合。
但與求知者的那句提示“沼澤可以聽到不屬于它的東西”某種程度上或許與它有一定關聯。
“可以和我說說沼澤之母嗎?”
陸離的話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雨水沿著防水雨披聚集在身下,滲透進身下的地板里。又漸漸被篝火烘干。
“當然可以,我們很榮幸能向外來者傳播沼澤之母的名字。”女主人露出與丈夫同樣的熱情笑容。
怔怔看著這一幕,一道靈光倏然從安娜腦海閃過。
她知道一直彌漫心間的怪異何處而來了!
是語速!
不知為什么,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子語速都是如同老嫗般慢慢吞吞,緩慢的語速就好像每個字每個詞匯都不與前一個字關聯,而是用一種永恒不變的節奏死氣沉沉的講出。
但這似乎說明不了什么問題……只是講話慢嘛,就跟結巴一樣。總不能因為別人講話慢就要揍人家。
安娜苦惱起來,發愁自己沒有陸離的理智和智慧,卻沾染上這個家伙的多疑。
“沼澤之母是這片沼澤的意識,它能庇護那些信奉它的子民不受到傷害是侵襲。每個生活在沼澤的智慧生物都擁戴無處不在的沼澤之主……”
緩慢的語速讓她這番話聽起來,如同一位正進行彌撒的教徒。
“怎么得到沼澤之母的庇護。”陸離的話語讓安娜側目。
如果能讓接下來的路程相對安全,陸離不介意與這位沼澤之母打好關系。
男主人與妻子轉頭對視一眼,前者微笑說:“要進行一些儀式……”
“爸爸,我想吃大肉!”
突然響起的清脆聲音打斷死氣沉沉的聲音。
與童音無關,而是小男孩的說話節奏是正常人那樣。
木屋里的沉悶終于變得輕松了些,就像是悶熱的空氣涌進一股陰涼。
“可我想吃大肉!”小男孩癟起嘴,他從陸離進來時就在寫日記,此時還抓著動物皮封皮,寫著《小瑞納的日記》的日記本。
“好吧……丈夫,去拿些木頭吧,這些木柴可能不夠我們燒的。”婦人拿孩子沒辦法,緩慢說道。又抱怨一聲:“都怪你總帶大肉回來,現在兒子變得這么饞。”
男主人什么也沒說。他帶著詭異的熱情笑容站起,離開烘得溫熱的地板走到門邊,拿下門后掛著的雨披穿上,拉開木門。
呼——
冷風裹挾著雨水,陡然變得清晰闖進木屋。
篝火瞬間變得黯淡,吹偏的火苗舔舐著篝火石頭邊緣。
男主人重重關上木門,明暗不定的木屋隨篝火穩定而重新變得明亮。
“我怎么聽起來像是他們要吃你……”
安娜湊到陸離耳邊小聲說。
陸離沒有回答,他放在身后的手沾了一些背后陰影下的水漬,寫下一行字跡。
去看日記 安娜會意,飄到似乎名叫瑞納的小男孩身后,偷看他正在書寫的日記。
他手里抓著一只木炭削成的鉛筆,曲起雙腿,在膝蓋上歪歪扭扭寫著什么。
暴風雨要來了,爸爸說今天沒有獵物,只能吃那些不新鮮的食物,我討厭暴風雨 有客人來了!太好了,爸爸媽媽一定會款待他的,我又能吃到大肉了!
但是客人才能吃最好的部位,我也想吃……
最后一句話小男孩還在寫,不過安娜已經明白了含義,回到陸離身后小聲說:“不是要吃你,他們是想請你吃大餐。”
“誰在說話嗎?”
篝火對面的婦人轉動眼珠,疑惑的看向陸離。
“或許是風聲。”陸離回答道。
婦人眼睛依舊轉動不停,但還是露出微笑:“請脫下雨披吧,一會兒會很不方便的。”
“好。”
陸離點點頭,解開身上的雨披。
一些褶皺里的積水低淌下,打濕陸離曾寫劃過的木板,隱藏掉痕跡。
嘎啦嘎啦——
安靜的小屋里,從外界傳來呼嘯的風聲里忽然多出一些奇怪聲響。
像是急促的磨牙聲。
安娜微怔,突然間,房門被巨力撞開,灌入的不止是風雨,還有糾纏在一起的中年男人和六腳野人。
磨牙聲、叫聲、雨聲、雷聲,昏暗混亂的木屋里,濃郁的血腥味散開。
“需要幫忙嗎?”陸離站起身問道。
他看到雷光下,門外幾道匍匐在地爬行的六腳野人迅速接近過來。
“那就拜托了。”婦人連忙站起說道。
“不客氣。”
陸離抬起通靈槍,扣動扳機。
篝火對面的婦人頭顱應聲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