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十二點還有十分鐘。
艾爾法街道,一道半透明身影飄入一棟再平常不過的房屋。
房門緊閉著,接近下午的時間正是家家戶戶準備做飯,或準備進食的時間,這棟房屋里的夫婦二人也不例外。只是他們坐在空了一角的餐桌邊。男主人長吁短嘆,女主人眼圈微紅。
蜜雪莉雅十分自然落在空下的位置上,呆呆對著餐桌對面自言自語。
(面試推遲到明天了,我明天早上再去。)
(沒事,同學們已經很熟悉了,而且我和教授說了,他同意我去打工。)
(嗯……挺好的,同學們對我都挺好的。)
(沒有,同學她們人很好,沒有……欺負我。嗯……)
書桌前,陸離倚進老板椅。書桌后,奧利弗的表妹筆直而坐。
“我叫喬安娜,表哥想讓我接替他的工作不過他什么都沒說,只告訴我這里能讓我見到想見到的一切。”喬安娜平鋪直敘快速講完全過程。
“已經不招人了。”陸離對此回答。偵探社不適合招收無關人等,哪怕是奧利弗表妹,而且他還在思索前一位面試者是誰。
“這樣么……”喬安娜蹙起眉毛,取下口罩。
一張甜美面龐隨之顯現,點綴幾點雀斑。
“現在需要了。”陸離臨時改口 身旁一道似曾相識的鄙夷視線望來。
喬安娜浮現出甜美笑容:“你是一位很真實的偵探,我喜歡。但坦白來說我總覺得哥哥在騙我,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
奧利弗留下的苦果無疑讓陸離要花費一番話解釋。
“所以?”手肘撐在扶手上,輕輕抵住下巴,陸離輕輕吐出兩個字。
“可以證明一下嗎?”喬安娜有幾分雀躍,隨后又補充一句:“一下就好。”
陸離微微偏頭,黑眸看向空氣。
他看不到安娜,但不妨礙與安娜進行交流。
安娜會意,而下一刻,書桌上的一切事物隨之漂浮而起。
“這是你的力量!?”喬安娜眸子浮現一絲興奮。
話音落下,飄浮的雜物散落下來,嘩啦鋪滿一桌。
一只鋼筆摔下桌,滾至腳邊。
“顯然不是。”陸離皺起眉,語氣低沉道:“一會兒整理好。”
“噢——”安娜癟起嘴。
收回視線,陸離發現桌對面的少女臉上寫滿興奮與求知欲。
“你在和什么對話!?”她迫切問道。
“就是你想的那樣。”
喬安娜雙手趴在桌上,身體前傾:“能讓我見見嗎!”
陸離微微挑眉:“你確定要見一只幽靈?”
“嗯!”喬安娜重重點頭。
陸離倚進老板椅里,偏頭說道:“想出來嗎?”
“好呀!”
身旁一道脆聲,安娜緩緩在陸離身旁浮現鬼魂。
喬安娜眨了眨眼,而后便看到陸離身旁一道虛幻的輪廓。
“這就是……”喬安娜眸中不見害怕與畏懼,只有見到所憧憬的人一樣的興奮。她甚至抬起手,想要觸碰安娜。
“唔……”還是很膽小的安娜后退到陸離身后。
“所以我什么時候可以入職!”喬安娜急促問道。
“你決定了?”
“嗯!”
陸離思索片刻,輕輕搖頭:“沖動時的表現并不能代表一個人的長久狀態——為了確認你足以勝任這份工作,首先要證明你能在冷靜思考后依舊愿意接受。”
“我要等多久?”
“嗯……三天后。”
陸離大概說出一個數字。休息三天準備開工。如果屆時喬安娜依舊堅持,便留下這位對不可思議現象存在某種執念的少女。
偵探社隨奧利弗這位表妹離開而變得安靜。
“不會再有人來面試吧?”安娜好奇張望門口。
“應該不會了。”陸離站起身。
“你要去哪?”
陸離拿起衣架上的風衣穿上,回頭說道:“買份報紙,看看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十幾分鐘后,陸離回到偵探社,手上抓著一份尚在散發油墨味道的今日份報紙。
安娜好奇目光中陸離回到書桌后坐下,將報紙遞去:“在第四版。”
“真的有啊?”安娜接過報紙,翻到報紙的最后一面,認真而緩慢的將上面的標題讀出:“普利斯貴族學院學生于昨夜自殺……”
“她已經死了!?”安娜驚呼一聲。
陸離揉著眉心:“嗯。她是一只幽靈,也就是自己故事里的蜜雪莉雅。”
“怎么可能!是幽靈的話我怎么會感覺不到?”
“你在問我嗎?”陸離黑眸望去一眼。
“唔……”自覺犯蠢的安娜捂住嘴巴,繼續看去。
報紙上寫了故事經過,蜜雪莉雅是一名貴族子女,在學校期間欺負同學,讓混混欺負女同學,和本地黑幫混在一起,墮胎,販賣人口……
“這個人怎么是這樣,明明看起來那么漂亮居然是個壞人!”安娜忿忿不平叫道。“她明天還會來嗎?”
“或許會。”
“那我們就解決這只幽靈。”
“是么……”
陸離卻沒應下,若有所思的眺望向窗外。
第二天清晨,艾爾法街道的居民見到了難得的熱鬧。
“你好我是每日熱點報社的記者,可以問下您怎么看待那些被你女兒欺負的女同學?”
“學生們傳聞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嗎?比如她往室友的床鋪潑尿,違反學校規則,這些你們了解嗎?”
一棟民居前,門口熙熙攘攘擠滿了人。有看熱鬧的居民和行人,也有試圖擠入門內的記者。
連陰沉的天色和連綿細雨也阻擋不住喧囂聲。
“受害女生們還在接受心理治療,兩位有什么想對這些被女兒欺負的人說的嗎?”
“都在傳聞蜜雪莉雅的父親是市政的官員,所以在學校到處惹事,請問屬實嗎?”
記者們還在大聲詢問。
“沒有!我女兒是被一群狗娘養的學生害死的!都是騙人的!”此時,蜜雪莉雅的父親擋在門口,生滿老繭的手掌和久經日曬的黝黑手臂艱難抵御記者的擁擠。
吵鬧聲傳入屋子那位母親躲在女兒的臥室,回憶曾經音容,以淚洗面。
近乎透明的白裙少女飄在床榻上空,曾經精致的臉龐蒼白而又僵硬,曾經清澈透亮的明眸被一片灰蒙蒙的霧靄阻擋。
哭泣的婦人看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