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常？世間無常？世間有常無常？”戲臺上的僧人開口緩緩道，“佛祖曾言，有常無常皆非益非智，也就是說討論這些無助于吾等修行。”
“可是世人愚昧，總要問個明白……”僧人的聲音在場中緩緩擴散，“要問個明白，是因為世間怪譎橫行，眾生皆在苦海沉浮。”
“眾生不解，那就無法超脫，我佛慈悲就替眾生給出答案，世界之大，生生滅滅乃是常態，可分為成住壞空四劫。”
“成乃是世界誕生，住即是世界維持著本有的平衡，壞劫講述的是世界漸漸崩塌，空就是大毀滅，一切歸于虛無……”
“每一劫都會持續數百紀元，我們就處于壞劫之中……劫數如何避？”
“阿彌陀佛，劫數避無可避，唯有虔誠信佛，死后進入輪回才能得以超脫……”
僧人的聲音傳入場內每個人的耳中，看戲的百姓們對僧人講的話語聽得迷迷糊糊，半懂半不懂。
甚至有人臉露不耐之色，只是想到這僧人的厲害，他們又不敢出聲。
圓惠和尚臉色陰沉，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著。
周凡兩人見圓惠和尚不動，他們自然不動。
不過周凡覺得這僧人的話聽著似乎有些道理，怪譎橫行于世，聽起來有些似是僧人所說的壞劫。
“別聽那妖僧瞎扯迷了心智。”李九月看見周凡沉思狀，他忍不住低聲勸道。
周凡只是淡淡一笑，在前世，他見過的宗教也不少，越是亂世，宗教就越受到歡迎，這些滅世理論，聽著有道理，其實都是瞎扯，他當然不會信。
僧人講了一會，他就閉口不言，而是站了起來。
他這一站起來，才能看到他身材異常高大，六尺有余。
一個小沙彌捧著木托盤快步走了上來，托盤上面有著一塊白布。
僧人揭開白布，是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
看著那柄匕首，人群更是安靜無聲，他們屏息靜氣看著。
周凡受到氣氛的感染，他也是緊緊盯著僧人，想看看這僧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圓惠和尚的臉色更冷了。
那中年僧人拿起了這把匕首，他臉色平靜朝自己喉結捅去，匕首直接刺入喉結，直至只能看見匕柄。
人群中忍不住響起一陣嘩然聲。
周凡也是愣了愣，這僧人是在作死嗎？
匕首入喉，卻沒有任何的血液滲出。
中年僧人臉上更是沒有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他手中握著的匕首從中間往兩邊擺動切割起來。
周凡甚至能聽到淺淺的割肉切骨聲。
周凡徹底愣住了。
中年僧人用鋒利的匕首將自己的頭顱完整切了下來，平滑的脖子以及頭顱依然沒有一絲的血流下。
他扔掉匕首，雙手捧著自己的頭顱，看著戲臺下的所有百姓：“我佛慈悲……”
他開始念叨起數句經文來，底下有虔誠的百姓也跟著念叨跪拜不已。
不少人臉上露出一絲的懼意。
周凡瞠目結舌，這僧人看起來不似是耍魔術，難道還真的能割頭不死。
中年僧人一邊念叨經文，他一邊走到戲臺的柱子上，從小沙彌手中接過釘子，他用長長的釘子從自己的額頭上刺入，將自己的頭顱釘在了臺柱上。
然后無頭身軀盤腿坐下雙手合十，那被釘著的頭顱，那雙寬厚的唇還在不斷快速念叨著經文。
跪下的人越來越多。
“這妖僧有兩下子。”李九月忽然輕笑一聲道。
周凡看著那釘在臺柱上的頭顱，他大惑不解的同時，心里也在想，看起來這世界傳播信仰，也是一門技術活，要是放在他那世界，有這等本事傳播信仰……估計早就進入本月份槍斃名單了。
“差不多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圓惠和尚忽然開口說道。
“什么差不多了？”周凡有些奇怪地想。
圓惠和尚沒有回答，在戲臺一角，一炷香熄滅的剎那，中年僧人的頭顱停止念叨經文，他的身軀站了起來，雙手晃動摸索著，將釘子從額頭正中拔了出來。
然后他雙手捧著自己的頭顱接在脖子上，居然讓他接了上去。
額頭正中的釘印也在消失，一切看起來如夢似幻。
中年僧人帶著小沙彌微微彎腰躬身。
跪拜的百姓們又是朝僧人叩首。
中年僧人帶著小沙彌走下了戲臺。
圓惠和尚向前走去，周凡與李九月也連忙快步跟上。
在戲臺的一側，圓惠和尚帶著周凡兩人攔住了正要離開的中年僧人。
“阿彌陀佛，圓惠師兄別來無恙。”中年僧人臉色平靜道。
“凈云，我可不是你的師兄。”圓惠和尚冷聲道，“你倒是會把握時間，一炷香的時間，不多不少。”
“凈云不敢有任何的逾越。”凈云還是臉色平靜回答。
“傳完法，那就早點離開天涼城，別找麻煩。”圓惠看著凈云冷聲道。
凈云緩緩闔目搖頭道：“我師徒二人打算在天涼城居住一段時間。”
“那就別讓我知道你在偷偷傳法。”圓惠雙眼一凝，他的嘴唇翕動，最后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凈云沒有回答，而是帶著小沙彌快步離開了。
“讓天涼里衙找捕快盯著他，別讓他鬧事。”圓惠臉色陰沉，對著周凡兩人道，“他應該不會在天涼城逗留多久，要是下次我和燕大人他們不在，他又來了，他只有一炷香的傳法時間，一炷香過后，敢再胡言亂語，那就調動巡邏隊，滅了他！”
圓惠和尚這番話說得可是殺氣騰騰，一點都不似出家人。
周凡與李九月輕應了一聲，顯然圓惠帶他們兩個來，就是為了交代這事。
圓惠和尚心情很不好，他說完這句，轉身就走了。
“李兄，圓惠法師這是……”周凡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李九月哈哈笑道：“周兄，圓惠法師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那妖僧來自小佛寺，而他來自大佛寺，兩者早已勢同水火。”
“你為什么叫那凈云為妖僧？”周凡問。
“因為小佛寺出來的本來就是妖僧，又不是我這樣叫，大魏朝的人都是這樣叫，小佛寺傳法的方式妖得很，不是妖僧是什么？”李九月輕笑搖頭道，“這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