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手上正拿著那個哈密瓜,想著什么時候把這貨也砍了的方然在聽到對面少女的這句話的時候楞了一下,
他看向了自己對面,手上拿著西瓜,穿著粗布亞麻衣服的少女,抿著嘴唇,纏繞著布條的雙腿不自覺的互相蹭著,從腦海里翻找拼湊出句子,有些拘謹、有些不安。
突然從毫不相識的人收到了過分的好意與幫助,會緊張會不安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不過,方然,你已經決定了,
哪怕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哪怕那么多疑問隱藏在時間的迷霧里,甚至連眼前的究竟是真的歷史還是場景的虛幻都不清楚,
但既然場景給予了你足夠返回那片冰海戰場的時間,那自己需要做的,
就只是讓眼前的少女,不用擔心今天可不可以為即將到來的冬天攢下半塊黑面包....
“啊...那個啊...”
一只手舉著哈密瓜的青年露出特別不靠譜的神色撓了撓頭,然后才眨了眨眼睛反問道:
“玲你是意大利和華夏...不對不對,遠東那邊的混血是吧?”
被方然突然問到這個問題的玲,猶豫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方然從沒忘記這個時代,他對玲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所以他原本是想先和玲慢慢相處熟悉以后再找個理由說明這個問題的,
不過既然被問道了,他也有提前準備好說辭。
“從小我的長輩就告訴我,我有一個親人在這邊和當地人結了婚生了孩子,所以告訴我有時間一定要來這邊找找他們,”
手上像球一樣扔了扔哈密瓜,方然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笑道:
“不過來的半路上遭遇了強盜,東西都被搶走了,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好不容易勉強的來到了這片村莊,實在走不動了的倒在那個馬廄里,”
“不過幸好,讓我還是找到了你,不然這人生地不熟、我還不會說意大利語的情況下,我真的是陷入危機了。”
說完,他攤手嘆氣,像是慶幸還好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坐在對面樹樁上的少女有些呆呆的聽著他這番坎坷的旅程,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你是父親...家里的...人?”
“嗯嗯,我是他的弟弟。”
方然臉上微笑不變的回答,海基優雅的身影就在他背后的地上靈巧的跳動著,時不時啄一下地面,
做好了只要玲問他她父親的名字叫什么,立馬解放夜之巡禮,發動海基讀取思考的能力。
不過讓方然意外的,聽到他的回答,玲像是有些不可思議的點了點頭,弱弱的嗯了一聲,然后低下頭小口小口的繼續咬著西瓜。
方然松了口氣,然后對她笑了笑:
“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嗯...”
老舊的世界里,生活變的格外簡單,
特別是沒有什么其他東西的偏遠農莊里,因為離農作的麥田足夠近才誕生的伊爾中,并沒有什么娛樂的手段,大家都只是在每天工作,
傍晚酒館里一杯并不算好喝的啤酒,粗獷大聲的聊天和休息時候的小憩大概就是這些人們全部的休閑時光。
生活其實很簡單這個道理在這個時代的這里體現的異常清晰,
人其實只需要食物和睡覺的地方就足夠生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源于欲望需要煩惱的其他復雜,剝離名利回過生存的本質。
每天的生活變成了起床,去牧場、去森林、去溪邊、去酒館、然后睡覺這么簡單。
距離離開那片冰海上的戰場已經過去了兩三天的時間,本就非常小的伊爾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一直流浪在這里的混血小姑娘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照顧她的青年。
時光繼承剩余時間:未知 系統的界面上時間那一欄里仍舊顯示著未知,這大概是方然經歷過的時間最長的一次場景,
而且他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持續多久,
不過他并不在意。
現在是秋天末尾、陽光明媚的下午,
是個光是看著天空就讓人心情愉悅的好天氣,
“玲!跑你那邊去了,快攔住那貨,別讓它跑了!!”
伊爾附近大概是波河某一條小分支河流里,泛黃的草地上正并排放著昂貴的皮靴和破舊的布鞋,青年和少女正都光著腳站在沒過他們腳踝的溪水里,緩緩的對著水面探著腰,
對著一條在透明的水流中穿行的目標展開圍堵攻擊。
游魚的身影靈巧的穿過石頭之間的縫隙,朝著上游沖去,站在那邊的赤著腳的少女看到它過來了還是有些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做什么好,慌張的彎下腰朝著它抓去,
不過沒有抓到,只是將它又逼回了方然的方向。
看著這貨再一次過來,方然眼中精芒一閃,調整好了姿勢,雙眼鎖定著它的下一步動向,在它即將到自己腳下的前一秒,猛然雙手探進清澈的水面!
然后啥都沒抓到的被那條魚成功逃走,
臨走的時候還用尾巴甩了他一褲子的水...
挽著褲角和襯衫衣袖的方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一下子僵住。
泛黃的草地岸邊,正用鳥喙啄著自己身上優雅精致的黑羽,打理著自己微濕羽毛的穆林一蹦一蹦的跳到海基身邊,靠著它的那側翅膀動了動,似乎在催促該你了...
海基看了一眼動作僵住的方然,只好叫了一聲,趁著那個少女轉身等待下一個目標的時機,拍打著翅膀在水面飛快的撲騰一掠,雙爪穿過透明的水面魚影偏下的地方,抓起那條即將逃走的目標,甩到方然附近的岸上。
啪啪...
剛被抓出水的小魚完全不清楚怎么被抓住的在奮力蹦跶,想跳回水里,方然一個咸魚俯沖的就撲了上去,再次扣住這條戰利品的同時,心里淚流滿面。
說來慚愧,他,方然,堂堂C級強者...
沒有自己的召喚物抓魚厲害。
想想還真是件難過的事情....
按住手上第六條海基、穆林幫他抓住的魚,方然心中長嘆了一口氣,想著物理老師說的水面折射、你往影子下方抓才能抓到啥的聽著簡單,結果實際操作的時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看向還在溪水里,赤裸的雙腿上纏繞著布條,亞麻粗衣的下擺系在腰間,陽光下清澈明媚的身影得意嘚瑟的喊道:
“OK!玲,我又抓到一條,走,開飯啦,烤魚去啦!!”
世界是有限的,但是人不是。
隨著船支、火槍在歷史的長河中出現,‘殖民地’這個詞誕生,資本主意的發展在殖民的腳步下越發強大,終于它在向其終極階段帝國主義過渡的時期,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亞洲,非洲,拉丁美洲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基本上被列強瓜分完畢,新舊殖民主義矛盾激化、各帝國主義經濟發展不平衡,秩序劃分不對等的背景下,
席卷三十多個國家、15億人口構成了課本上出現的那場戰爭,直接對‘人類’這個詞匯本身造成了沖擊。
伊爾唯一的那間有著幾張桌子和一個倒賣啤酒的男人的酒館里,結束了一天農作辛勞的農夫們聚集在這里,要上一杯口感惡劣但是價錢也便宜的啤酒,
在被他們這的女人們并不待見的那個混血小姑娘給他們端上酒杯前,吹噓調侃著聊天就是每天黑夜前最后的景色。
只不過今天有點不同。
酒館里有點安靜過頭,農夫們都擠在靠近邊緣的位置、有的甚至站著,賣酒的男人在柜臺后面有些緊張的沉默,偶爾才抬頭看上一眼,
屋子里最好的那張桌子上,此刻正坐著的是三個明顯不是伊爾的外來者。
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的男人穿著淺灰色的衣服、遠比農夫穿的亞麻更好的布料和更時尚的剪裁,他的帽子有良好的做工以及皮革的帽舌和防潮的圓頂,手邊放著的是代表著他軍官身份的黑鞘軍刀。
在他身邊的是帶著鐵制的圓頂帽子,披著軍隊里受歡迎的物品,1912式披肩,領子可以豎起來并披在前面的軍士,和一名穿著在肩端有卷布防止行囊掉落的束腰外衣的下士。
他們是軍隊里的人。
對于這個偏遠的不能再偏遠的小小村莊來說,這是他們仰望都仰望不到的人們。
但是讓所有農夫噤若寒蟬的他們,此刻的臉上并不好看。
“這已經是第九次的戰斗了,可我們卻損失的比敵人多,可惡的是竟然要我回去向那些閣下們說明戰況,那該死的破車!”
在他身邊的軍士和下士都明智的沒有說話,對自己長官的怒火非常理解的同時保持了沉默。
最近的戰斗是整整三場連續的戰斗,在戈里齊亞以東和以南地區,天氣惡劣和火炮不足以及兵力短缺的情況下,他們得不償失的傷亡7萬人,而奧軍傷亡是5.2萬人。
更糟糕的是,原本打算前往德利爾縝的他們,因為燃油不足機車熄火了。
只能找到最近麥田里的農夫,讓他們帶著自己來到這里。
即使地處偏遠,但是無法否認的是,
這個時代所存在的...是最混亂的戰爭。
而戰爭最鮮明的特點就是,無論誰勝誰敗,最遭受痛苦的,
永遠是最底層無力反抗的人們。
胳膊上纏繞著布條,用草繩扎著頭發的少女小心的端著放著啤酒的盤子,放在他們的桌子上,
那名軍官粗魯的一把拽過杯子,大口的喝了一口啤酒,似乎想要緩解胸腔中的惱怒,但是他用力的皺起眉頭,
粗劣的味道讓他直接把嘴里的吐掉,然后發泄怒火的低喊:
“你就拿這種東西給我!?”
舉起手臂,他蠻橫的就把還殘留著酒水的杯子往少女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