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做了個夢。
他感覺胸口很沉,有樣東西壓在那里。
在那個晦暗的夢中,他摸索著,掙扎著,試圖在胸口的東西把自己壓斷氣之前,將那玩意抬起來。
他觸摸著那壓著它的東西,他摸到了...
冰冷的金屬,不甚光滑的外表,那些刻痕,戰爭留下的痕跡,還有那自己最熟悉的握柄,纏繞著巨龍皮革的握柄。
在握柄最后,是捆綁的束帶,皮革的束帶。
如萬鈞之重。
它就那么壓在托爾的胸口。
就像是一座山,幾乎要壓斷他的胸骨,撕裂他的皮膚。
有讓人麻木的雷電在那玩意上跳動著,如此的狂暴,不安,憤怒。
它說自己被拋棄了。
“不!”
夢中的托爾雙手握住那冰冷的東西,他試圖將它推離,但做不到。
“不,姆喬爾尼爾,不!”
他呼喚著它的名字。
但卻完全得不到回應。
它像是對待著陌生人一樣對待著托爾,毫不留情。
啊,是了。
托爾想起了。
他已經被這把戰錘拋棄了,他們之間的聯系早已斷開,姆喬爾尼爾再不屬于他了。
而現在,這把曾經如臂指使的戰錘,要殺死他了。
這是個夢!
“唰”
下一刻,托爾睜開了眼睛,他終于擺脫了那個和姆喬爾尼爾有關的噩夢,還不算晚。
而就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家溫和,帶著調笑的聲音也傳入了托爾的耳中。
“你剛才做夢了。”
那家伙咧開充滿惡意的笑容,他輕聲說:
“我看得出來,我精于此道。”
“我經常觀察我的品從夢中驚醒的模樣,你臉上的表情我很熟悉,剛做了個噩夢,對吧。”
站在托爾籠子前方的家還是之前那副打扮,不過手里多了一根金色的木杖,就像是手杖一樣。
他站在那里,隔著一層玻璃,看著從睡夢中爬起來的托爾。
他臉上有古怪的愉悅笑容,他說:
“讓人討厭的噩夢,如影隨行,真是讓人厭煩。你可能不知道,托爾.奧丁森,有時候我自己也做夢呢,當然,已經不如年輕時那么頻繁了。”
“但我已經30多億歲了,還能要求自己怎么樣呢?”
“這是哪?”
托爾站起身,他活動著雙臂,發現有堅固的鎖鏈套在自己雙臂上。
在搖晃之間,那玩意會發出咔咔作響的聲音。
伴隨著理智的回歸,托爾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于是他怒視著眼前的家,他咆哮到:
“你誘惑了洛基!你誘惑了我的弟弟!你,該死的東西!”
面對托爾的怒吼,家倒是不甚在意。
他就像是打量著馬戲團的猴子一樣,他繼續著自己的發言,并沒有被托爾的怒吼打斷。
他摩挲著手中的手杖,他說:
“雖然我們之間有很多不同,但我覺得我們的夢境差別應該不大。我們都夢到了,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對吧?”
家靠在玻璃,看著托爾憤怒的在籠子里拍打,他臉上浮現著頗為詭異的笑容,他說:
“但我們終究有區別,我們的區別就在于...”
“啪”
家背后亮起一道光,將托爾眼前巨大的空間盡數點亮。
照亮了這個寶庫,專用于生命的寶座,在托爾眼前的空間中,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玻璃展柜,它們懸浮在空中,組成了很立體的形態。
那些玻璃籠子里盡是家的藏品,生命...
各種各樣的生命。
“我們的區別在于,我幾乎擁有你能想到的所有東西,甚至包括你!”
家張開雙臂,在那光芒中,他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對籠子里的托爾說:
“而你...托爾.奧丁森。”
“你已經一無所有了,哪怕是你的名字,雷神...啊,在萬千世界里,我總渴望一個獨特的雷神,現在我已經如愿以償。”
坦利亞.蒂萬帶著惡劣的笑容,伸出手指,在托爾的籠子脖子上彈了彈,他說:
“喪失神格者,托爾...”
“你可是真的獨特,我已經看夠了你揮舞著那該死的戰錘飛來飛去的樣子,但這樣的你,虛弱的你,豁達而坦然的你,真的是罕見。”
“你會成為我最棒的品,當然...”
蒂萬突然露出了一個有些遺憾的笑容。
他拄著手杖,慢悠悠的打算離開生命寶庫,他對籠子里的托爾揮了揮手,他用一種悵然若失的語氣說:
“如果你能從薩卡星活著回來的話。”
“什么意思?”
托爾從家突然改變的語氣里察覺到了不妙的事情即將發生。
他將困住雙手的鎖鏈拉得咔咔作響,他大聲怒吼道:
“說清楚!坦利亞.蒂萬!說清楚!薩卡星...那是什么?”
“一個戰斗的地獄,托爾。”
家的身影消失在寶庫中,他最后的只言片語傳入托爾的耳中,他說:
“我討厭的表親在這個小小宇宙里又重新經營起了自己的角斗場,現在還處于剛剛開張的階段,他需要一些有名氣的角斗士為他打開生意。”
“很不幸,他選中了你...唉,但愿你不會像我的其他藏品那樣被玩壞吧。”
“蒂萬!蒂萬!回來!”
在家離開生命寶庫之后,這里的燈光又變得昏暗下來,托爾在自己的籠子里吼叫著:
“這不對!洛基告訴過我,她會把我換回去!你不能!你不能這么做!”
他的吼聲在這寶庫中回蕩著,就像是刺耳的雜音,很快就引起了身邊籠子里的“住客”的不滿。
“喂!傻大個子,住嘴吧。”
一個沙啞的,很沙啞的,聲響很古怪的聲音從托爾左手邊的籠子里響了起來。
那聲音中多少帶著一絲絕望和茫然。
“坦利亞.蒂萬當然可以那么做,他是宇宙長老,你曉得吧?那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他眼中,我們都是可以被占據并且分類的玩物。”
“他說這群星中不存在他不具備資格染指的東西,很狂妄,但這是真的。”
那個充滿喪氣的聲音對托爾說:
“總之,別再吼了,留點力氣吧,從這里去薩卡星可是一段遙遠的距離,我會在這里為你祈福的,祈禱你能活著回來。”
“這個聲音...”
托爾的眼睛眨了眨。
雖然喪失了神力,但他好歹還是個阿斯加德人,他的記憶力非常不錯。
他很快就從自己的記憶里,尋找到了這個頗有辨識性的聲音的來源,他貼在那籠子古怪的玻璃上,他對左手邊的籠子喊到:
“我聽過你的聲音,在地球,內華達州,帕伽索斯基地里...是個投影,一只會說話的鴨子,自稱是來自其他宇宙的。”
“你叫...什么來著?梅林明明告訴過我。”
托爾揉著額頭,冥思苦想。
幾秒鐘之后,他左手邊的籠子里傳出了提不起精神的聲音。
“我叫霍華德,霍華德.T.鴨(HowardT.Duck)。”
“我確實去過地球,也和那些特工有過接觸,但如你所見,我現在從旅行家變成了家的玩物,一個品,真是恥辱。”
“知道嗎?托爾哥們,我雖然只是剛剛認識你,但我已經確定了,你和我一樣,都屬于那種生命里充滿了見鬼麻煩的人。”
“我們的生活都已經脫軌了,我99.99999的確定!”
這只鴨子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頹廢的樣子....
嗯,大概是被沉重而糟糕的生活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了吧。
“你在這里待了多久了?”
托爾問到,霍華德怪鴨回答說:
“幾個月?幾年?十幾年?我記不清了,這個生命寶庫很奇怪,它內部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一樣。”
“那你知道怎么逃出去嗎?”
托爾這種家伙是永遠不可能向生活低頭的。
只是剛被關進這里,在知道家欺騙了洛基,他根本不打算守約之后,托爾立刻就要想辦法逃出去。
“別想了,不可能的。”
頹廢的霍華德鴨當頭給托爾潑了盆冷水,它說:
“我從來沒見誰逃出去過,我當初被關進來的時候也想過逃離的,但...我的鴨子功夫根本打不破這籠子,更別提逃出去。”
“你要知道,這個空間很獨特,沒有外界的力量刺激,這個寶庫內部是保持恒定的。”
“閉嘴!閉嘴!”
就在霍華德鴨和托爾交流情報的時候。
在托爾囚籠的右手邊,另一個被關進來的家伙被吵醒了,這家伙看上去和好脾氣的霍華德鴨不一樣。
它更粗暴,更野蠻,更惡毒。
“再打擾托里睡覺,托里就謀殺掉你們!吃掉你們!唔...有新來的了!”
那個家伙用腦袋撞擊著籠子的玻璃,它朝著托爾這邊惡聲惡氣的說:
“喂,胡須美男,做個人情吧,讓托里吃掉你幾根手指,好嗎?”
面對這個要求,托爾表示拒絕。
但那家伙卻喋喋不休的尖叫到:
“快點!”
“別做個小氣爛人!反正你現在的樣子也用不到手指頭了,就讓托里咬一口吧。”
托爾還在疑惑旁邊關的是誰,已經和他混熟的霍華德鴨就主動為他介紹到:
“那是托里,一頭地獄犬,看上去和其他的地獄犬沒什么區別,但家卻很寶貝它,也許是因為血脈?”
“我不懂這些,不過它閑的發瘋的時候,總會吼叫一些我聽不懂的...”
“閉嘴!鴨子!謀殺你!把托里放出去!托里讓你看看托里有多擅長謀殺!”
那只壞脾氣的地獄犬被激怒了。
它像是一頭喋喋不休的魔鬼一樣在籠子吼叫著,大喊著謀殺之類的事情。
嗯,謀殺就是這條狗的口頭禪。
這家伙幾乎可以把一切東西和謀殺這個詞聯系起來。
呃,除去會偶爾噴火以及脾氣很壞這一點之外,這條被關在托爾身邊的地獄犬,其實還挺可愛的。
于是...
品托爾.奧丁森的第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在籠子里。
和一只鴨子聊天,和一只狗吵架,這是托爾從未體驗過的瘋狂生活。
家的女仆為他送來了食物,味道還不錯,營養豐富。
但這也許更多的是為了讓托爾養好精神,來迎接即將到來的薩卡星的角斗之旅。
在午夜之時,霍華德鴨和地獄犬托里都睡著之后,托爾一個人靠在籠子里。
他眼中盡是一抹憂郁的光芒。
洛基又一次玩弄了他,把他置身于危險之中,讓他距離家鄉和愛人越來越遠,他可能需要很久的時間才能再見到簡,再見到希芙,再見到父母。
但這一次,不一樣。
這一次和洛基之前玩弄過的所有惡作劇都不一樣。
托爾甚至...
甚至內心里提不起對洛基的憎恨與憤怒。
在他昏迷前,洛基對他說的那些話,大概是這么多年里,兄弟兩人第一次談論這個問題。
洛基說托爾是她的陰影,她必須走出去。
所以,自己的弟弟...
一直在嫉妒自己嗎?
為什么呢?
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他為什么要那么嫉妒...
“很簡單,因為洛基本身就是個善妒的人,你只是沒發現而已,你的弟弟和你大不相同,任何意義上都大不相同。”
“她在嫉妒你,托爾,你有她沒有的一切,她在拼命的試圖趕上你,和你一樣優秀,比你更優秀...”
“雖然在我看來,1500年里都沉浸于打仗、戰斗和美酒的王子,也算不上多優秀就是了。”
溫和的,帶著一絲調笑的聲音突然在托爾心中響起,就像是老朋友時隔許久的問候。
就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托爾,讓他猛地抬起頭。
“梅林?是你嗎?梅林...”
“對,是我。”
在黑暗中,托爾身后的陰影匯聚著,如一只影子組成的渡鴉,在拍打翅膀之間,落在了托爾肩膀上。
它對托爾說:
“要瞞過宇宙長老的感官可真難,不過幸運的是,在這個被封閉的宇宙里,坦利亞.蒂萬也被壓制了。不過壞消息是,即便是被壓制的他,依然是相當棘手的對手。”
“我長話短說,托爾,你要離開,需要一個機會,我不能介入其中,因為我和這位家之間,有點小小的...利益沖突。”
渡鴉對托爾說:
“我只能想辦法給你創造個機會,你得靠自己逃出去,另外...幫我個忙。”
“什么?”
托爾問到。
“在你離開的時候,幫我從家這里帶一樣東西回來,就是你們交給他的諾恩之石,我需要它。”
“不。”
托爾哼了一聲,在黑暗中,他睜開眼睛,看著生命寶庫里那些被封鎖起來的奇奇怪怪的生命們,失去了自由的生命們。
和他一樣被家當成玩物束縛起來,毫無尊嚴的生命們。
他內心中有股火氣在醞釀,他輕聲說:。
“我有個更好的主意,梅林。”
“在那個逃亡時刻到來時,讓我們把這里劫掠一空吧...砸碎那混蛋所有的品,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