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銀色的劍刃嗡鳴著擦過梅林的雙眼，將空中跌落的雪花一分為二。
在寒氣四溢，而毫無生命氣息的冰原上。
梅林的腳尖點在地面，如飛行的渡鴉一樣飛快后退。
但那抹跳動的銀色劍光卻一直跟著他，就想是如影隨行。
只要他稍稍慢上一絲，那嗡鳴不休的光就會將他一分為二。
最要命的是，在這溫度已經跌破零下100°的世界里，黑霧消散的速度極慢。
而且希里的劍刃上有特殊的力量，縱使梅林化霧消散，也逃不過那利刃的追索。
寒冷的雪四散紛飛，還有冰冷的風在吹動，讓這片冰原的可見度極低。
梅林很難精準的鎖定希四處閃來閃去沒隱藏在暴風雪中的希里的位置。
但希里，也同樣也很難鎖定梅林的位置。
劍刃再鋒利，砍不到對手也沒用。
“唰”
劍刃分化開，在白衣劍士的手腕活動中，那劍刃分化成數十道跳動的流光，將梅林所在的地方連同空中的雪與無形的空間一起攪碎。
黑色的空間裂隙在希里劍刃的攪動中被卷成致命的風暴。
就如小型黑洞，將周圍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空間是規則。
那是一個世界維持穩定的基礎，也是最堅固的東西。
但空間一旦破碎，那些細碎的裂痕，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危險，最鋒利的玩意。
就連振金都很難擋住碎裂空間的切割。
但在希里的劍刃飛散的前一刻，梅林的手就放在了腰間的刃鞭上，陰影翻滾著將梅林包裹起來。
在大雪散落的每一片影子里，他的氣息被徹底遮蔽，深紅之力的流光在寒冷的世界里飄動，那是可以任由梅林藏身的地方。
希里再怎么厲害，也還是被困于天父的力量界限之下，她很難真正破壞由賽托拉克給予的祝福。
“狡猾的家伙！”
白色的光芒在雪中一閃而逝，希里站在松軟的積雪上。
她的手指輕彈，手中的利刃就在嗡鳴散落的光芒中，被重新拉成一條鋒利的線。
寒風吹打著她白色的長發，讓眼角邊的白色劉海也在飄動。
這臉上有道疤的公主殿下警惕的感知著四周，白霜的力量殘留在這個破碎的小世界里，極大的阻礙了希里雅的感知擴散。
怪不得梅林非要在這里和她對抗。
那家伙知道他的反應和速度跟不上長者之血給予希里的祝福，所以他用這里的環境抵消了希里的優勢。
“但如果只是這樣，還不夠啊，梅林。”
希里對一望無際的雪原喊到：
“你應該知道，以你現在的狀態，我只要砍中你一劍，你就完了...”
“不被你砍中不就行了？”
梅林的身影在希里身后浮現。
一同出現的，還有鋒銳的劍光，銀劍弗拉德幾乎悄無聲息的抵在希里身后，切碎落雪之時，致命的劍舞爆發開。
在魔力震蕩中，一團劍刃的風暴將希里連同她所在的地方一起攪碎。
但在白光飄蕩中，希里的身影卻在另一個地方出現。
“光都沒我跑得快...你覺得你跟得上我？”
希里譏諷了一句。
“嗡”
深紅之力爆發開，在流光四濺中，艾克恩之形分化出的10個梅林在雪原的風中出現。
他們在出現的瞬間，數十道晃動的，如深紅光暈鑄造，又如燃燒巖漿一樣的鎖鏈便在空域里組成跳動的蛛網。
希里的眼睛瞇了起來，她的身影也在長者之血給予的空間能力下快速跳躍。
就像是白色的光點在空中點亮。
一道光還沒消散，另一道光就再次出現。
“我不需要跟上你，希里。”
10個梅林同聲說道：
“我只需要困住你。”
“砰”
賽托拉克的深紅鐐銬就像是亂舞的蛇群，在梅林的操縱下追著希里的閃爍不斷的交錯。
就像是一場貓鼠游戲。
希里說她只需要一劍就能重創梅林，這是實話。
但希里本身也不以防御見長，她被梅林擊中一次，同樣會重傷。
梅林，到底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她欺負的凡人了。
“可惜，你困不住我！”
希里的聲音變冷，她撕開空間，在劍刃揮起，又在下一刻跳回空間中。
艾克恩之形演化出的幻象被輕松斬首，空中飛舞的紅色鎖鏈也消散了一條。
“唰”
第二個梅林被刺穿心臟，第三個梅林被卷入空間風暴，第四個梅林被一腳踹進拉開的維度裂痕中。
短短幾秒鐘，艾克恩之形的幻象只剩下了6個！
而那其中...
必然有梅林的本體。
希里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下一秒，她跳出空間，但好像是太過疲憊所以慢了一下。
“唰”
那些束縛萬物的深紅鐐銬飛快的扣在了她腳上，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眨眼之間，希里就如被蛛網捕獲的飛蟲，被深紅光焰組成的鎖鏈在原地困得死死的。
“啊哈，落入陷阱！”
6個梅林扯動深紅鎖鏈，將希里困在原地，他們的身影舞動利刃，從六個方向刺向希里。
被困在深紅網中的希里瞇著眼睛。
“近點，再近點...”
她輕聲說。
“哈！飛蛾撲火！”
白衣劍士的空間力量在這一刻爆發開，就如憑空轟碎了雪原之上的整個天空。
在那密密麻麻的，肉眼可見的黑色裂痕的散布中，束縛她的深紅鎖鏈被拋入碎裂的空間里。
那些梅林們察覺到了不對。
他們想要逃開，但已經來不及了。
被希里轟碎的空間如飛旋的風暴，將6個梅林拉扯著丟入狂風漫卷的黑暗風暴里，在下一刻就被齊齊攪碎。
“不對！”
落在地面上的希里握緊了劍柄。
10個幻象里，沒有梅林的本體...
等等，是誰說艾克恩之形只能分裂出9個幻象的？
希里雅在這一刻面色大變。
她被梅林一向以來的行動模式誤導了。
梅林喜歡分裂出9個，不代表著他只能分裂出9個！
她被騙了！
梅林還在這里！
這只是他在拖延時間！
“唰”
希里猛地回頭，在那深紅流光飄散的盡頭，在這方冰冷世界的山脊最高處。
梅林正站在那里，他手握著一瓶黑色的玩意。
在希里抬頭的那一刻，梅林正把那粘稠的東西一飲而盡，而在梅林腳邊，已經堆了好幾個喝光的瓶子。
金屬鎓！
希里認得那東西，那瓶子里的金屬鎓還是她親自從其他廢棄世界里收集到，交給梅林的。
那是他的最后一張牌。
“鐺”
希里的身影在流光中顯現于梅林眼前，她手中的長劍斜斬，被梅林用銀劍弗拉德擋住。
火花四濺。
“你真是瘋了！”
希里看著梅林那雙在暗紅色的瞳孔里開始浮現出黑色光暈的眼睛，她咬著牙說：
“那些金屬鎓會毒死你...”
“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希里。”
梅林將手中的瓶子丟入地面，他感受著在血管中奔騰的異質元素。
他說：
“如果你殺不死我，那金屬鎓同樣不能...”
“這個世界破碎過，它的引力很不穩定，這也代表著...它能為我所用！”
“當啷”
梅林手中的銀劍被希里的長劍斬碎，破碎的利刃卻并沒有被擊飛。
那些鋒利的劍，在梅林周身升騰的異常引力的操縱下繞著他旋轉。
希里想要跳離這個地方，但伴隨著梅林的手指輕抬，恐怖如一個小世界的重量就壓在了她身上，讓她的移動變的遲緩如烏龜一樣。
“唰”
在白光閃耀中，希里用一次力量爆發逃離了那重力爆發的區域。
在梅林腳下，這個被白霜封凍的破碎世界在爆發的異常重力的轟擊下徹底碎開。
飲下了巨量金屬鎓的梅林就如世界碎片新的地心一樣，他朝著四面八方散發出極致的吸引。
那些力量為他所用，這個世界的重力，他已化身其中。
“我記得...是這樣的。”
梅林回憶著之前操縱狂攻戰甲時的感覺，他的手指輕輕揮動。
被收斂于軀體中的異常重力向外散開，一個內部引力錯綜復雜，毫無規律可言的失控領域張開。
致命的劍光在他眼前以光點的形式散開，如落入泥沼的希里能感覺到，萬千力量施加在自己的劍刃上，就如劍刃有了生命。
劍刃在蹦跳著試圖脫離她的手。
那利刃抵在梅林額頭，本該在下一刻砍碎他的頭骨，但失控的力道卻牽引著劍刃擦著梅林的臉滑了下來。
鮮血四濺...
“我贏了！”
梅林輕聲說。
呼嘯的斷裂劍刃在他的操縱下擦過希里的身體，就如爆發的利刃風暴。
在來回切割之間，只是短短1秒鐘，希里持劍的手就被利刃切開。
鮮血四濺，迫使她放棄了手中的長劍。
當然，只是看上去凄慘，梅林還沒喪心病狂到親手殺死自己的朋友。
“啪”
希里身上的桔色光芒也在下一刻破碎開。
白衣劍士咬著牙，伸手抓住了梅林的衣領，她惡狠狠的說：
“這一次算你運氣好...”
在發完脾氣之后，希里接過梅林遞來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血。
她看著梅林還流著血的臉頰，她說：
“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你打不贏卡珊卓的。”
“她本就是半神，這2400年里還一直在研習伊述人的知識，最重要的是，身為守門人，卡珊卓是不死的。”
恢復理智的希里擔憂的說：
“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你再怎么強大，也不可能殺死她。”
“那就是我的問題了。”
梅林收攏起周身逸散的重力，他彎下腰，試圖撿起希里的劍。
但在手指接觸到那劍柄的時候，劍柄就如被重錘轟擊，在金屬扭曲的聲音中向下塌陷。
梅林尷尬的收回手指。
他喝下了太多的金屬鎓，他此時就如一個世界的核心，那些金屬鎓活動之間散發出的力量甚至可以讓地球分崩離析。
當然，金屬鎓具有可怕的毒性，就算是三相之力加持的狀態也抵消不了元素的侵蝕。
如果梅林不能及時將那些元素釋放出來，他很快就會因為中毒而死。
“別告訴艾爾莎。”
梅林對希里說：
“我不希望她介入這件事。”
“你要是死了，艾爾莎會瘋的。”
希里艱難的抗拒著梅林身上傳來的沉重引力，她說：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想過。”
雪落之中，梅林說：
“所以我不會死，我還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
“那就去吧。”
希里揮開一道裂痕。
她對梅林說：
“卡珊卓女士在亞特蘭蒂斯大門外等你。”
“嗯。”
梅林邁步走入裂痕中，下一刻，他出現在了一處陰暗潮濕的地方。
這里好像是某個地下區域，地面由某種特殊的金屬鍛造而成。
在區域四周有古怪的巨型石柱，而在這方區域盡頭，兩尊數百米高的海神波塞冬的雕塑立于大門兩側。
雕像拱衛著那座關閉的黑色石門。
在石門四周，則是由蔚藍的光暈組成的墻壁，就如一個要包裹整片大海的魚缸一樣。
在那閃耀的藍色光芒里，有一座若隱若現的城市。
那是一座水下城市，就像是一座廢墟，而在廢墟四周，還有如魚一樣的生物在來回游動。
很漂亮。
“那是亞特蘭蒂斯...先行者們留在地球上的最后遺跡。”
卡珊卓女士的身影在梅林身后響起，那位身穿女士西裝的半神似乎并沒有開打的意思。
她從黑暗中走出，站在梅林身邊，她看著眼前的亞特蘭蒂斯之門，她說：
“也是第一紀元的文明留下的最后饋贈。”
“它和現在的亞特蘭蒂斯有什么聯系嗎？”
梅林問到。
“有啊。”
卡珊卓女士表情平靜的回答說：
“在第一紀元崩潰之前，那些亞特蘭蒂斯人的祖先就住在這里，他們還有一位統御四海的海皇，是波塞冬的直系后裔，先行者的至高血脈之一。”
“崩潰？”
梅林突然想起了他看過的那些海底人的歷史書，他說：
“大陷落？”
“對，亞特蘭蒂斯人把那叫大陷落，一場可怕的災難。”
卡珊卓說：
“現在那座城市里還封存著一些很可怕的東西，那是摧毀了第一紀元文明的力量。”
“我奉命看守它已經有2400年了，而在我之前，還有很多位看守者。”
半神女士抬起手，一直籠罩在她手心中的金色光芒閃耀著，在桔色線條的跳動中，一把純金色的手杖出現在她手心。
那手杖頂端有雙蛇纏繞，而在杖頂，還有塑造成展翼雄鷹的裝飾。
在那東西出現的時刻，一股滂湃如海的生命力就散布開。
如向四面八方潑灑的陽光，讓疲憊不堪的梅林身上的傷口，都在每一次呼吸中快速愈合。
“它歸你了！”
卡珊卓女士撫摸著手里的權杖，在沉默片刻之后，她將手里的雙蛇權杖丟給了梅林。
她后退一步，不老的容顏飛快的消散，就像是2400年中被暫停的時光在這一刻盡數回歸。
她的氣息幾乎是在瞬間變得蒼老與衰弱。
梅林上前一步，將衰老的半神抱在懷中。
他看著卡珊卓，他不知道這位半神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是赫爾墨斯權杖，只要持有它，你就永生不死...最少在這個世界如此。”
卡珊卓用最后的力量抓住梅林的手，她艱難的說：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們，在群星的流轉中，你是對的，梅林...”
“我們只是存在于夢境中的流沙，諸神的玩物，卑微的比塵土還不如...”
“我會給你們自由！”
梅林握緊卡珊卓女士的手，他沉聲說。
就像是一個誓言：
“這一切因我而起，也會因我結束，所有人都會得到真正存活于世的自由...我保證！無人再能干涉它！”
“嗯。”
臉上已經滿是皺紋的卡珊卓女士點了點頭，她艱難的露出一絲笑容。
如灰燼一樣的煙塵在她軀體上飛散開，就如火焰點燃早已枯朽的樹木。
她輕聲對梅林說：
“我輸了...”
“我要回家了...”
“啪”
卡珊卓女士身體上的桔色光芒在這一刻破碎開，代表著梅林必須打倒的最后一個敵人倒下。
但他內心卻毫無欣喜。
在他懷中，卡珊卓女士在飄蕩的煙塵中徹底消失，就像是游蕩于大地的幽靈回歸故土，她最后的低吟還在這煙塵中回蕩著。
那是古希臘語，似乎是在贊頌古老的神靈。
手握赫爾墨斯權杖的梅林看著手心中散盡的煙塵，他站起身，抬起頭，看著頭頂的陰影。
他輕聲說：
“你們的邪惡把戲結束了...”
“你們輸了！”
“我...”
“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