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并不僅僅是‘過去現在未來’這樣一條長河的概念。當人們形成這固定的概念定式,那成就便僅止于此。”
瑤光和秦弈漫步在桃林中,明明還是同樣的兩個人,可那氣質一變,清冷孤高,便像是在桃花徑中鋪上了昆侖雪,于是整個溫度都冷了下去。
此前那懷著滿腔對師父愛慕之心的少女模樣,完完全全成了兩個人……唯一接近的是一為天帝一為人皇共有的上位者氣質,而在瑤光狀態下,更加凸顯了。
反正那種感覺……總能讓秦弈想起九天神女之類的女神意韻,高高在上的帝王威儀,以及很早年前看過的名言:越是冷漠出世的,越想看她跌落紅塵;越是云淡風輕的,越想看她輾轉求歡;越是高高在上的……算了。
那是人性中深藏的惡劣。
自己當時對明河放狠話,就是出于此……而棒棒喜歡看這群“仙子”釵橫鬢亂的惡趣味,也基于此,確切點說,就基于瑤光。
腦子都轉到這去了,以至于瑤光說的話都差點沒去聽。
瑤光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秦弈回過神來,好在如今修行到這個境地,分心多用不過尋常,字面意思還是聽進去了,便趕緊扯正事兒:“你該不會是指,時間也是多維的?這個理論有點麻煩……”
“多維……”瑤光抬頭想了想:“不全是。這么說吧,時間可以說是以空間為依托,或者在空間里體現,空間也不能獨立于時間存在。如果空間是三維的,那么加上時間,便成為四維。”
秦弈若有所思:“所以時間也相對成為一種多維化意義,而不是僅僅是一條單線的河。”
“不錯,其實只是相對意義。”瑤光道:“這種時間,在星圖構建之時,感受最是明顯。只有這種時候,你才會感受到實際上我們與星星間隔是多么遙遠……以至于我們看見的星星,實際已經是不知多久以前的星星了。”
秦弈怔了一怔。
道理都懂,小時候就懂,但直觀去感受這種意味,其實并不容易。此時聽著,忽然就有了一種玄妙感,似有所悟。
果然瑤光下一句便道:“你我現在所見的星星,是屬于你我的現在,我們現在看見的它確實是這樣的。但對于那顆星星,是幾萬年前,甚至更久遠的事情了,那不是它的現在。這便是時間與空間的結合交錯,它是相對的。”
秦弈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瑤光纖指拂過桃花:“我們知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譬如你師姐的畫卷,現在除了還沒有生命之外,幾乎已經是個小世界了。隔界的時空之差,如何對應?那個世界的現在,是不是我們的現在?若你當年把它帶到遠古,那它的存在是在居云岫之前,還是居云岫之后?”
秦弈徹底說不出話來。
瑤光又指著下界:“我們還可以把視野放得更小些,或許更易領會。此時日落于西,東海黃昏。可若以你的速度往西閃現,到極西巫神之地,卻是大白天。請問現在,申時還是午時?當然,現在就是現在,只是在不同的視角,所得也就不同了,此即相對。”
秦弈嘴巴動了動,躬身一禮:“謹受教。”
瑤光淡淡地看著他行禮的樣子,忽然道:“叫句師父聽聽。”
秦弈:“……”
沉浸在道境之中的心思都差點被這話打沒了。
瑤光似乎也覺得這話有點小孩子氣了,自己無奈叫他師父,也想讓他還回來……這種較勁心思都坑死自己了還吃到沒教訓……也不知是不是現在對他感覺復雜,有了撒嬌的心思……
瑤光暗自撇了撇嘴,微微偏頭去看遠方,沒再理秦弈。
秦弈心思也還在時空的復雜悠遠之中沒拔出來,這浩浩乾坤,無垠宇宙,時間空間,很可能真的是最牛逼的命題沒有之一。
太難了,也太有趣了。
流蘇瑤光之所以會成為人族最變態的兩位太清,各成代表,從“封神”的角度去看,很可能她們就是此世天道時與空的神性代言。而時空命題實在太大,已經超過這個世界的承載,所以她們分成了兩個人來呈現,因為如果是一個人,此世的級別誕生不出來。
自然也就是一個性別,不能陰陽和合,這不是天道開玩笑,而是世界辦不到。
往大了去想,這個世界的時光,和天外人一樣么?他看見的此世,對他來說是不是幾萬年前的?又或者是幾萬年后的?他站在時空的哪個角落?
往小了去想,這個天宮防御,包括曾經瑤光搞的一些“不在過去不在未來”的門道,其實利用的不過是每個人的視角不同。
你的現在,不是我的現在。所以你又如何破解我的時空?
所以太清層面的比較,早已經脫離了力量比拼格局,真就是看對大道的理解,玩弄法則。
“怎么……”偏頭看花的瑤光忽然道:“在考慮怎么破我天宮防護?那么想走?”
“呃……”秦弈試探著道:“其實我不一定非要走。”
“嗯?”瑤光飛快轉頭看他,眼里竟有些不易察覺的喜色,又迅速藏起,神情依然冷淡:“那你在考慮什么?”
“確實在考慮天宮防護,但未必是為了突破。”秦弈很誠實地道:“你扣押我,可能也只是與流蘇較勁,或者曾經對我有些恨意想出口氣。扣便扣了,我可以呆著,算我的合作誠意。但實話說,坐牢都有探監呢對吧,我想和她們見個面,或者傳念交流,以免她們擔憂,這也不行么?”
瑤光正想說話,秦弈戒指里忽然傳來微微震感。這震感輕微得連秦弈自己都不一定感覺得出來,然而他與瑤光都是什么修行,根本不可能瞞過去啊……
秦弈額頭隱現汗水。
流蘇那邊居然真找到了悄悄突破防護溝通的辦法……可惜的是流蘇那邊不可能知道秦弈此刻身邊什么環境,不可能準確選取瑤光不在的時候。
結果就這么一頭撞上瑤光恰好在身邊……話說回來了,秦弈在這里這么久,瑤光就沒幾次不在身邊的……嗯……
此時氣氛非常尷尬,瑤光斜睨著秦弈的戒指,秦弈小心翼翼地看著瑤光。
過了好一陣子,瑤光才冷哼道:“居然真被她找到了空子……多半是借助了我那兩個徒子徒孫的協助,欺師滅祖的東西。”
秦弈:“……”
“得了。看你可憐巴巴的想和她們交流,連這都不讓未免不近人情。”瑤光似笑非笑道:“只要你告訴流蘇,你迷戀在瑤光的石榴裙下暫時不想回去了,那我就準你通話。”
秦弈沒好氣道:“我說了棒棒也得信啊。”
“這有何難?”瑤光款款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親密地靠在他的肩頭:“你可以取出通訊之物了。”
秦弈傻了。
瑤光繃著脖子道:“這是為了氣流蘇,你可不要以為我和你真有什么關系。快點取東西,還想我靠在你身上多久!”
秦弈無語地取出宗門令牌,溝通神念。
光芒閃過,上面跳出一行字來:“她的時光壁障很麻煩,神念與聲音波動盡數消失在時光長河。不過好像可以嘗試轉換文字留存,這玩意留得久,不會輕易消失。哈哈我們是不是很聰明?”
瑤光也傻了。
不行早說啊你們!就為了看你一行字,我自己主動靠上了秦弈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