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臉色嚴肅下來。
羽人族確實不見得清楚龍子的想法,只是聽從指令這么做了。
其實無論哪種意思,不要緊,明說都無所謂,正如秦弈明著告訴羽裳他與萬象森羅有很密切的私人關系,羽裳都不會覺得不舒服。
直腸子直來直往,一是一二是二,該怎樣就是怎樣,這是羽人族的性情。
這可不代表她們甘心被人哄騙著干活。
羽人族是獨立族群,因為受恩而輔佐龍子,尊敬它們的意愿行事,聽從一些吩咐,可不代表是它們的附屬。
大家一個是海中種族,一個是天上種族,根本不是一個統屬。
羽人族真正的主子是已經消失的鳳凰,不是龍……更何況龍九子和龍族是有區別的,龍九子各種不同,嚴格論起來算不算是龍族都兩說。因此龍九子和羽人族的主從關系其實很弱,羽人族在別人眼中也是“信使”,算是個中介性質而不是隸屬于龍子的仆從。
尊敬你們替你們辦事,和被騙著辦事是有很大區別的。
孟輕影最后道:“你們帶頭牽線搭橋勾連大荒萬族,對抗我們……做這樣出頭鳥的事情,卻連為了什么都沒弄明白,你們羽人族真的不是弱智?”
羽裳神色憤怒,正要反唇相譏,秦弈忙打圓場:“她們豈能不知一旦大戰開啟,她們會死傷慘重?羽人這是國士之風,承君一諾,義無反顧,當欣賞才是。”
羽裳神色瞬間由怒轉喜。
明河暗自翻了個白眼。
孟輕影失笑道:“和她們交朋友,或許會很欣賞,很可惜眼下我是她的敵人,在各種意義上。”
各種意義上……從公到私,都是敵人,那自然沒有一處順眼。就連一直以來的宿敵明河,至少在這次的公事上大家沒有爭端,于是此刻看著都比這羽人順眼幾分。
羽裳忽然問明河:“聽說天樞神闕是神州那邊最頂級的正道宗門,和萬象森羅歷來不對付?”
明河淡淡道:“正魔不兩立,道爭如此。”
孟輕影“切”了一聲。
羽裳便道:“那萬象森羅宗一統幽冥,顯然也是為了一己之私,一旦他們勢大難制,天樞神闕豈不是會很麻煩?為什么這件事上你們卻旁觀?”
明河怔了怔,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天樞神闕很矛盾——左擎天這么說過,玉真人也流露過這意思。
一般人認為這個宗門高懸星河漠視人間什么都不管,卻偏偏可以看見他們主持正義維持公道,這本來已經夠矛盾了。如果再加上天樞神闕暗中還會以某些冠冕堂皇的名義搶東西的話,那就更是矛盾中的矛盾。
如果說派系之爭導致,可卻從來沒聽說過天樞神闕鬧過什么內訌,明河自己身處宗門更是覺得到處很祥和,內部很團結,哪來的派系?
具體在這件事上,明河初期調查孟輕影行事,這是秦弈親歷了的事件。當明河回稟宗門之后,本來按照未雨綢繆要阻止魔道戰略的思路,天樞神闕也該有長輩下場阻止了。
可偏偏沒有,無論是天樞之主鶴悼真人,還是事實掌權行事的曦月,都對此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就那么干看著。甚至于明河說想去幽冥,曦月也只是皺皺眉,根本沒阻止。
這不是天樞神闕內部矛盾,而是具體在個人上就很矛盾,曦月自己都不知道該對此事做什么表態。玉真人正是看準了所有無相者都各自矛盾猶豫,他才敢大張旗鼓做這件事情。
笑盡人心。
當然,玉真人作為核武要震懾各方無相,他自己不可能跑到幽冥做實地操作,這就交給了嫡傳弟子來負責,同時也是對弟子的實力鍛煉以及權力的培養接班。
有玉真人鎮著,別人有想法的也沒辦法親自去欺負孟輕影,也只能讓麾下勢力去做這件事,把勝負放在常規的勢力爭鋒范疇,羽人族就此出場。
差不多就這概念。
明河被羽裳這么一問,還真的不好回答,總不能說我也不知道我那逗比師父又在犯什么逗吧……哽了好一陣子,只能道:“此事宗門尚未議定,貧道參與此會,也未嘗不是給宗門提供一些判斷思路。”
羽裳沉默下去,這個答案對她已經有用了。
天樞神闕出了名的超級宗門,和羽人族也算有舊,她也有所耳聞。連這樣一個大宗門在此事上都舉棋不定,可見此事牽涉挺嚴重的,她們羽人族哪來的膽子在這種事上做先鋒?
若是真的承君一諾,那血流成河倒也沒什么。現在的問題是,她們連龍子們的真正用意都沒弄清楚,貿然為了別人打得自己族群凋零,那就真的如孟輕影所言,是一群弱智了。
羽人族是直,不是傻。
她輕聲嘆了口氣,問秦弈道:“夫君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覺得我們羽人族這事不對,傾向的是我們收手?”
秦弈搖了搖頭:“我原先只是覺得,這件事不是原則性的,可以談。比如說,你們擔心被人隨意出入幽冥,那在幽冥出大荒的出口上,由你們派人守衛,是不是可以解決問題?甚至可以談談,這一部分地盤都劃給羽人族,列為禁地。畢竟萬象森羅就那點人,占據不了整個幽冥,必然會分封諸侯的,兩岸魔道估計都受過這類分封承諾了,豈能差你們一個羽人族?”
孟輕影微微一笑:“還是有幾分頭腦。”
羽裳怔了怔,撓撓頭:“我……我們沒想過。”
“勢力之間,沒有直來直往的說法,彎彎繞太多了。”秦弈道:“你們羽人族一根筋的特性,并不太適合作為領袖,更適合……嗯……”
羽裳平靜道:“我們更適合作為戰士,聽圣諭沖鋒。我們有這個自知,不用給我留什么顏面的。”
秦弈歉意地笑笑,又道:“所以你們這種特性太容易被人選為目標,這次繞著你們打主意的勢力實在太多了……比如顧雙林……顧雙林自己可能只是為了尋木城權力,而他后面的人則未必。”
羽裳奇道:“他后面的人?”
“嗯,我也是之前搜魂才知道。”秦弈肅然道:“羽裳,顧雙林的后臺與我有解不開的仇恨,并且他們的強大遠超你的想象。既然他們盯上了你們,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還是真心建議羽人族遠離這個是非。”
秦弈很少用這樣嚴肅的神情說話,羽裳看得一愣,很快自己也變得嚴肅,鏗鏘有力地道:“是夫君的敵人,那就是我羽裳的敵人,羽裳與夫君同進退,不會遠離。”
兩邊同時傳來牙酸般的咂嘴聲,羽裳俏臉微紅,目不斜視。
孟輕影支著粉腮,懶洋洋道:“不用在我們面前表演恩愛,倒是這桃花精之前的提議是不錯的條件,我代表萬象森羅同意劃分幽冥到大荒出口給羽人族的提案,你們不妨回去問問龍子,如果他們反倒不同意,那大約就是別有用心,而不是表面上這種搞笑的理由。”
羽裳默默點頭。
孟輕影的誠意確實給足了,羽裳甚至猜得到她這依然是完全在給秦弈面子,而不是對她們羽人族的退讓。都談到這一步了,如果龍子們還是不依不饒,那羽人族確實該考慮置身此事之外,不能再牽涉下去了。
她忽然開始慶幸自己當時被秦弈拔毛……
這不僅是自己的初絨天緣,似乎還關系到了族群的命運。
可正當她對孟輕影大生好感時,孟輕影卻忽然補了一句:“本座都給出這么重要的讓步條件了,你是不是也稍微表示一點待客之道?”
羽裳一時沒反應過來:“啊,我讓她們給二位送上最好的酒釀和蔬果……”
“要那個干嘛?”孟輕影叉腰:“別說我破壞你們的洞房花燭,大事當前想必你沒那個心思。所以這個爐鼎,今晚給我用用!”
羽裳明河目瞪口呆,還有這招?
合著你心里搶男人比這種大事談判更重要,所謂條件只不過是搶男人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