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居云岫特別癡纏,幾乎天天纏著秦弈試遍了各種花樣。
秦弈起初樂在其中,本覺得是徹底放開心扉的師姐食髓知味,很是正常,他也樂得享受師姐的風情,那真是世上至高的迷醉,樂不知返。
可幾天之后終于發現了還是有些不對勁。
這幾天的居云岫再也沒有碰過琴,沒有繪過畫,沒有看過書。除了纏著他秦弈,好像也沒什么事可以做。
而秦弈偶爾會打打坐,練練筋骨,甚至他都會練練笛曲,練練畫藝,這都是很普通的修煉日常。拳不練手生,世人皆知的道理。
這種時候,往常會與他相和的居云岫,卻是孤零零地坐在崖邊,安靜地看雪。
依然很有文藝氣息,也還是一副避世出塵的山中高士感覺,但總是不對勁,往常的她不是這樣的。
難道那天“中場休息”的開解完全無效?不應該啊,感覺那時候她確實平靜了很多。
看著崖邊居云岫的背影,秦弈正猶豫該不該直接問她,流蘇在此時終于醒了。
秦弈心思暫且轉移,神念問道:“怎樣了棒棒?”
“大補。”流蘇道:“暉陽之魂,還很笨,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
“……他也不笨,只是貪與執一起,就蒙蔽了太多。”
“咦?”流蘇有些驚奇:“你好像懂行了不少。”
秦弈往居云岫那邊努努嘴:“這幾天在考慮她的狀態,想多了些。”
流蘇看了居云岫的背影好一陣子,才道:“她這應當是一種破而后立的狀態,該算是好事,脫離原先的慣性思維,重立己道,對于她目前的層面很合適,說不定將來大有所成。不過我覺得……”
“怎么?”
“她得走出去。”流蘇道:“如果依然在這里,很難脫離固有的影響。一草一木都能讓她陷入很多回憶,繼而轉為反感和躲避心理。這就是她現在呆頭鵝一樣坐在崖邊看雪的原因。”
秦弈皺眉不語。
他覺得流蘇應該是說中了,回憶,反感,以及躲避。還有……對這個所謂宗門的延續傳承開始推拒,失去了原先的責任感。
流蘇道:“她早晚要換個地方,長久在這里對她沒有好處。最好是云游,她缺乏歷練,正好補齊了。按理說她心里應該很明白才對……不直接離開,多半是因為此時戀奸qg熱舍不得你吧……等激情稍稍冷卻,應該就會提出來了。或者說,就算她依然不提,我建議你都要勸她出去走走。”
秦弈默然。
他知道居云岫會走,不需要勸。
早在經歷這次事件之前,居云岫就多次流露過想要出去云游的想法,還說過留他坐鎮之類的話。
如今遇上這樣的狀況,絕對會是她出游契機,不可能不想走。
“你為什么這么懂女人心?這個好像和修行沒什么關系了吧?”
“看你這大豬蹄子跑多了,不需要吃豬肉。”
秦弈還沒來得及反擊,就聽到崖邊的居云岫輕輕道:“秦弈……”
“啊?”
“你站在那里久久不言,實際該是那位棒靈蘇醒了,在暗中交流是嗎?”
狼牙棒跳了起來:“誰是棒……”
秦弈死死摁住狼牙棒,一個勁賠笑,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居云岫卻沒與流蘇較勁,甚至根本不問流蘇來歷,只是道:“你既有故友相伴,我也是該走的時候了。”
秦弈嘆了口氣:“這么直接嗎?”
居云岫微微一笑:“你也想到了不是嗎?”
秦弈道:“別留我坐鎮什么的,要走一起走,你都不在了,誰愛呆這種地方。”
居云岫似在猶豫,流蘇便道:“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那成了蜜月,互相遷就對方的去處,而不是隨心歷山河,重尋己道。于你而言,御敵有了暉陽在側,再無自立成長之心……無論從哪方面看,除了可你讓你們多膩在一起之外,對她對你都沒什么好處。”
居云岫聽不見流蘇的傳音,卻看見秦弈沉默下去。
她便知道那個棒靈“教唆”了些什么,倒也不想問,便道:“我此去也不是一去不回,不過是修道者常規要進行的世間游歷,我經歷得太少,該是彌補之時。此處還是我的歸宿,一定會回來的。”
秦弈道:“你還當此地是你歸宿?”
“是。”居云岫道:“他總歸是傳道受業之師,飲水當思源,他雖不仁,我不能不義,真連琴棋書畫傳承都割舍。”
“唔……”
“事實上琴棋書畫宗我也自己坐鎮三百多年,上次你收入門的那些孩子,我也曾去點撥過,已經有人啟蒙鳳初了呢……這是屬于我自己的情感,又與他有什么關系?”
秦弈嘆了口氣:“你真要我幫你坐鎮?我說句實話啊,替你短期留守還好說,長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并不需要你坐鎮,我豈能誤你?”居云岫忽然抬高了聲音:“師叔,請現身一見。”
嘆息聲響起,棋癡愁眉苦臉地從山道走了上來。
居云岫淡淡道:“師叔棋算縝密,當知此時?”
“去吧去吧,老夫坐鎮便是。”棋癡嘆了口氣:“我明知道師兄之意,沒去幫你。事情到了這一步,見面有愧,也沒臉再擺什么老資格的譜,玩什么諸事不問了。”
“師叔已是幫了的,當初算計了鄭云逸的畫卷。”居云岫低聲道:“做了這一步,就是為了讓師父的預估出現偏差,增加意外因素。師父謀局本就很多漏洞,意外越多,失敗幾率也就變大了。只不過師叔并不知道,秦弈本就帶了一幅很要緊的畫來,無論有沒有這一步,秦弈早已涉足,變局早就已經在他身上。”
“老夫畢竟只是暉陽初期,本就算不盡的,更算不了秦弈,他身上……有點迷霧,看不分明。”棋癡笑笑:“不過至少這一步讓你倆關系破局,老夫算是媒人?”
居云岫燦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禮:“是,此事真的謝謝師叔。”
秦弈在旁邊聽得很是無語,也不知道插什么話好。居云岫回歸了一宗之主的智慧,他總覺得脫開戀愛腦的時候,居云岫其實該比葉別情更通透。
葉別情破不開的關,居云岫真可能可以。
居云岫將一份玉簡遞給棋癡:“這是畫宗秘傳,將來有一位叫京澤的畫師前來,那才是我真正的首徒,煩請師叔代為授藝。”
棋癡道:“早知道了。”
居云岫終于轉向秦弈,目光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一陣,終于還是垂下頭:“那幅畫……”
秦弈擺擺手:“你帶走。已知至少三個暉陽去闖,有武有道有琴畫,配置好得很,這都一死兩傷……我腦子沒坑,不會這時候去找那秘密的。這畫你帶著,慢慢祭煉,說不定你證乾元的路都鋪好在里面了。”
居云岫點點頭,輕輕擁住他,抬頭一吻。
秦弈有點負氣,吻得很用力,他總覺得自己那所謂桃花氣運有點什么問題。
和青君那個之后,兩人分離。
和居云岫……這次是她要走。
搞得都跟分手炮差不多,十分別扭。
雖然都還有重逢日,不是真分手,但仙道一別,誰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重逢,這剛剛才戀奸qg熱呢,就這么沒了……
他忽然想起那個卦辭。
飛鳥離之,竟應在此處。
可鳥倦飛而知還,會在何時?
居云岫看出他的郁悶,忽然促狹一笑:“要不……我留清茶陪你?”
秦弈嚇了一跳,就見清茶一路跑了出來,氣鼓鼓地叉腰道:“師父不許丟下我!”
“說著玩的,師父怎能丟下清茶?”居云岫伸手一招,一朵彩云安靜地停在腳下。她攜著清茶踏上云朵,最后深深地看了秦弈一眼,低聲道:“珍重。”
清茶揮手:“師叔再見!”
這沒心沒肺的死茶葉,你看好像還松口氣?秦弈揮手做了個丟石頭的姿勢,彩云已然自動飄離,越去越遠,終于渺然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