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白總的涵養再好,聽到陳歌的那句話后,臉也變綠了。
陳歌說話從不按套路進行,直來直去。
你覺得我鬼屋有問題,那你就親自進來體驗一下,有了親身經歷,才有資格評論。
白總自然不會答應陳歌,開玩笑,專業的鬼屋演員進去后都被直接嚇暈了,自己跑進去那不是“送死”嗎 “等會我還有事情要處理,以后有機會一定進去好好體驗下。”白總尷尬的笑了笑,拒絕陳歌后,他的氣勢已經不如剛才。
“那真是太可惜了,以后你要來的時候記得給我提前打聲招呼,我給你安排一個vip服務。”陳歌鬼屋的vip服務是單人參觀項目,一位游客,在九位鬼屋演員假扮的游客陪同下,進行三星半場景——荔灣鎮的探索。
“我們先不聊這個。”白總感覺自己再扯下去,形勢會愈發對自己不利,他拿出自己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小雙,你們把長陰帶上來,不要怕,羅董事和陳歌都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不會對你們怎么樣的。”
幾分鐘后,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對雙胞胎兄弟攙扶著李長陰進入羅董辦公室。
這幾個人陳歌都見過,他們全是噩夢學院的員工。
“這位兄弟看著有些眼熟,好像來我的鬼屋參觀過。”陳歌一眼就認出了李長陰。
李長陰沒敢看陳歌,在雙胞胎的陪同下,坐到了屋子角落里。
“長陰,把你在鬼屋里看到的東西給陳歌說說吧。”白總仿佛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屋內所有人都看向李長陰,他表情驚慌,一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身體還會不自覺的發抖。
抬起頭,李長陰偷偷看了陳歌一眼,瞳孔深處的恐懼根本掩飾不住。
“就是他!”
沒頭沒尾的說出了三個字后,李長陰嘴唇發紫,大口大口吸著氣:“鬼!鬼屋里有鬼!”
“你是來碰瓷的嗎鬼屋里有鬼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陳歌靠著沙發,一臉的無奈。
“是真的有鬼!他的鬼屋里鬧鬼!那些鬼怪是真的!活人根本演不出那種感覺!”李長陰思路慢慢清晰,說話也變利索了。
“你們噩夢學院演不出來那種感覺,不代表別人不可以。”陳歌有些不耐煩了,說話的語氣沒有任何不尊重,但是看李長陰的眼神,卻仿佛在看垃圾一樣:“不好好反思自己,天天想著搞垮別人,就算我的鬼屋倒閉了,你們的鬼屋也吸引不來游客。”
“不!我可以確定那些東西不是人!這絕對不是人能扮演出來的效果!”李長陰眼睛泛紅。
“我理解你,作為專業的鬼屋演員,想要跑到另外一個鬼屋里搗亂,結果反而是自己被嚇暈了,面子里子全丟了,所以才會產生這種想要逃避現實的想法。”陳歌分析的頭頭是道。
“我做了五年的鬼屋演員,關于鬼屋比你要了解的多,我明白這個行業的天花板……”
李長陰還想說什么,但是被陳歌不客氣的打斷:“五年時間很長嗎我父母在十年前就開始做流動鬼屋,我從小就是抱著鬼怪模型長大的,你光著屁.股學拼音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組裝人偶了。”
陳歌站起身:“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所說的天花板,只是你自己認為的天花板,也只是你自己的天花板。”
“別急著走啊,陳歌,給我一個面子。”白總也直接站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是給足了陳歌面子:“長陰年齡還小,脾氣倔,你就把當初嚇唬的那幾個演員找出來,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好了。”
陳歌回頭看了羅董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后,他停下腳步:“長陰,你說我的鬼屋真的鬧鬼,那你具體說說都在我的鬼屋里遇見了什么鬼”
他走向李長陰,瞳孔縮小,每前進一步,李長陰身體就會往后縮,直到緊貼著沙發。
“你這么害怕我是不是覺得我也是鬼”經歷了黑色手機那么多次試煉任務,陳歌身上早已被磨煉出了一種特殊的氣質。
“其他演員我不能確定,因為我的記憶有些模糊,不過在飯店里有一個中年男人我記得很清楚!他絕對不是人!”李長陰咬著牙:“你敢把他帶到這里和我當面對質嗎”
“飯店里中年男人”陳歌皺起了眉,從對方的描述來看,形容的好像是張敬酒。
可問題的關鍵是,對方為什么會肯定張敬酒是鬼作為新人,張敬酒甚至自己都會被自己嚇住,他又是如何做到讓李長陰誤認為是鬼的 “這是個陰謀”陳歌想不明白。
“不敢了吧你的鬼屋里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對不對!”李長陰紅著眼睛,他本身大腦發育就和普通人不同,思考方式比較極端:“你別想隨便找個人來替代,我這里有他的照片!”
李長陰顫顫巍巍從自己口袋里取出手機,點開相冊,里面有一些張敬酒的照片。
這些照片全都是李長陰在裝扮孕婦,接觸張敬酒之前偷拍的。
“你為什么不說話在猶豫什么照片拍的很清楚,請你馬上將這個人帶過來!”李長陰覺得自己準備的十分充足,他為自己提前拍照的行為感到慶幸,遺憾的是他只拍到了張敬酒的照片,后面倉皇逃竄,根本來不及拍照。
“你也在鬼屋里工作了五年時間,應該知道進入鬼屋拍照是很不合規矩的一件事,這些照片我會留下,過幾天我會親自去噩夢學院討要個說法。”看到照片,陳歌反而平靜下來了。
“不要故意拖延時間!”李長陰聲音很大,他堅持自己的看法。
“在這等著。”陳歌扭頭走出羅董的辦公室,回到鬼屋將還在學習表演知識的張敬酒帶出。
“帶上卸妝水,我們去見一位老朋友。”陳歌在路上交代了張敬酒一些話,張敬酒立刻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了。
敲擊房門,當陳歌帶著張敬酒進入羅董辦公室的時候,室內溫度好像變低了一些。
“這位就是照片上的演員,叫做張敬酒。”
所有人都看向張敬酒,他臉上被陳歌化了妝,就算是站在明亮的辦公室內,跟他對視仍感覺非常嚇人。
“不好意思,那天嚇到你了,我也沒想到你會那么膽小,實在抱歉。”張敬酒走向李長陰,但是李長陰卻尖叫一聲,直接跳了起來。
“不對!他是鬼!他真的是鬼!”
“不用搭理他。”陳歌將卸妝水遞給張敬酒:“就在這里卸妝吧,等會回去我再給你化妝。”
“好的。”張敬酒當著眾人的面卸了妝,脫去外套,立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一點恐怖的感覺都沒有,就像是地鐵里經常見到的上班族。
“你家鬼還會卸妝嗎”張敬酒將卸妝水放在噩夢學院三位員工身前。
事實勝于雄辯,那對雙胞胎趕緊起身道歉:“對不起,你們鬼屋的化妝技術確實厲害,是我們莽撞了,抱歉。”
“不用道歉,過段時間我也會去你們鬼屋參觀學習的。”
噩夢學院的員工能看得出來,陳歌有些生氣。
他們道歉完后,就灰溜溜的離開了。
白總留在羅董的辦公室里也有些尷尬,不過還能勉強保持鎮定。
“小陳,沒你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羅董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他似乎還有其他事情要跟白總“討論”。
“好的。”陳歌覺得羅董可能會狠狠宰白總一次,兩人心照不宣。
回去的路上,陳歌見張敬酒一直低垂著頭,似乎心里藏著一些話。
“敬酒心里有事就說出來,我們一起經歷過生死,還有什么話不能說的”陳歌聲音很溫暖,他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帶給人力量。
“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總感覺自己沒什么用,沒有嚇唬到游客,拉低了咱們鬼屋的平均水平,還給咱們鬼屋惹上了麻煩。”張敬酒聲音有些苦澀:“從小我就讓家里人不省心,因為母親的事情,把所有不滿都傾瀉在父親身上,覺得全都是他的錯,我逃避了所有責任,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真是個糟糕的家伙。”
“這幾天我見你一直在鬼屋里學習表演,但我總覺得你還是放不開,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把自己關進了一個小籠子里一樣。”站在辦公樓當中,陳歌看著窗外的風景,俯視整個樂園:“每個人都有迷茫的時候,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獨特的人格魅力,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打開心中的枷鎖,釋放真正的自己。等有時間了,你回新海去見見你父親吧,有些事情說開就好了。”
陳歌拍了拍張敬酒的肩膀:“趕緊振作起來,我現在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員工就你們幾個,以后我還準備讓你去其他城市開分店,獨挑大梁。”
“謝謝。”
“不用說謝謝,我的員工很少,個個都被我當做家人。”陳歌帶著張敬酒回到鬼屋,他讓張敬酒繼續去扮演飯店老板,自己則進入員工休息室找尋關于左眼劇組的資料,他準備今晚就動身。
“通靈鬼校任務后天就會截止,不管張雅有沒有蘇醒,這個任務我都要過去看看,否則之前那么多前置任務全都白做了。”陳歌凝視著自己的影子發了會呆,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臺歷:“今天是六月十一號,游樂園旺季即將到來,虛擬未來樂園也快要開業,留給我的時間真不多了。”
張雅沉睡,許音重傷,在這種情況去挑戰四星場景——通靈鬼校,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陳歌明白這些,但現在他沒有其他的選擇,放棄通靈鬼校任務,等于說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去看看,希望還能夠回來。”
目光掃向桌子角落父母和自己的合照,陳歌輕輕搖頭。
那張全家福上,父母站在中間,母親好像抱著什么東西,父親指著身后的鬼屋十分開心,陳歌則一個人站在最左邊。
瞳孔縮小,陳歌能看到自己母親抱著的是羅董的女兒,那個天使一般的守護靈。
“總感覺自己不是親生的一樣。”陳歌將照片放回書桌,無意間看到了照片后面的一行字——六月十一,生日快樂,臭小子。
“能把自己玩丟的父母,還一直叫我臭小子。”陳歌將照片放好,重新投入工作當中。
中午吃飯的時候,陳歌讓四個員工先過去,自己留下來替換他們。
等了半個多小時,徐婉他們四個才回來,一個個交頭接耳,好像在議論什么。
“你們整整晚了四分鐘,再有下次,我可扣工資了啊。”陳歌兇巴巴的威脅道。
幾名員工聽到后,趕緊跑回各自的場景當中。
“幾天不打,上房揭瓦,看來我平時還是嚴厲一些比較好。”陳歌回到員工休息室,將所有資料弄好,然后又把可以帶出去的員工名單整理了出來,左眼劇組只是牛刀小試,他真正在意的是通靈鬼校。
思考了很久,陳歌才弄出了一套比較合理的方案,他再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
晚上六點鐘樂園停止營業,陳歌將最后一批游客送出后,關上了鬼屋大門。
“辛苦了,諸位,早點下班吧。”陳歌晚上還有事,所以催著徐婉他們趕緊走。
“老板,你今天晚上是不是還要出去啊”小顧仿佛已經看透了陳歌的心思。
“小屁孩,懂什么,一切都是為了工作。”陳歌催著幾人離開,剪刀和張敬酒也沒有多想,唯有徐婉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沒有開口。
白天的游樂園人聲鼎沸,停止營業后的樂園慢慢安靜了下來。
夕陽的余暉映照著摩天輪,歡聲笑語不在,陳歌獨自站在鬼屋門口。
他看了好一會才轉身進入鬼屋:“等天徹底黑下來以后,再行動。”
回到員工休息室,陳歌躺在床上,目光不時會掃向桌上的照片,這是他自父母失蹤后,度過的第一個生日。
“要不要買個蛋糕算了,買蛋糕的錢,足夠買半個人偶模型了。”陳歌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伸手摸向床底下。
“我背包呢是白貓給我拖走了”
陳歌朝床底下看去,并沒有看到背包,也沒有看到白貓和小小。
“這貓長能耐了啊!知道我要帶它出去,現在連包都給我弄走了。”員工休息室除了陳歌,就只有白貓和小小會跑進來,所以陳歌直接懷疑上了白貓。
拿著一袋貓糧,陳歌打開休息室的門,他跑遍了地上場景都沒看見白貓。
“白貓跑到地下場景去了它那么膽小敢自己下去”
拉開通往地下場景的鐵門,陳歌進入幽深的地下通道,他沒走出幾步,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今晚的地下,安靜的有些過分。
“小小老周”呼喊了幾位員工的名字,但是卻沒有任何回應,陳歌獨自一人走在漆黑的街道上。
陰森、壓抑,這條逼仄的走廊,就像是陳歌一直行走的路一樣。
看不見光,只有他一個人在往前走。
經過一扇扇破舊的窗,看見一個個不同的恐怖場景,身后是黑暗,身前是更深的黑暗。
走過空蕩的教室,陳歌最后停在了暮陽中學場景第一個十字路口那里。
他獨自一人,茫然的看著岔路口,正要隨便選擇一條路過去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滑動屏幕,上面是一條童童發來的信息——老板,生日快樂!
陳歌還沒反應過來,漆黑的岔路口突然被鬼火點亮,只聽見“嘭”一聲巨響,旁邊衛生間的房門被撞開,幾個人偶學生擁擠著扛著一塊黑板跑了出來!
最后一間教室的黑板被拆下,上面用粉筆歪歪斜斜畫著一大堆正在跳舞的小人,神態各異,而在那一大堆小人中間站著一個拖著鐵錘的男人。
可能是畫畫技術有限,他們無法表現出那個男人的氣質,在中間那個小人周圍用粉筆寫了很多名詞,比如陽光、正直、溫柔、善良,所有名詞寫完后都會用箭頭指向中間那個人。
他們見陳歌看到以后,又同時轉身,想要把黑板另一面給露出來。
但可能是因為動作不協調等原因,有不少人偶的胳膊和脖頸直接轉動了一百八十度,他們就保持著這么恐怖詭異的姿勢將黑板另一面亮了出來——生日快樂!
四個用粉筆加粗加重的大字,配合著暮陽中學學生們扭曲了一百八十度的開心笑臉,他們想要靠近陳歌,但還有的覺得離得近了,就看不完整了,所以就沒動。
意見不統一,導致幾名人偶很快亂做一團,不過能看得出來他們很用心。
左邊通道傳來一聲干咳,其他幾條通道的鬼火全部熄滅,只余下左邊的鬼火。
場景內飄起了瘆人的歌聲,夾雜著恐怖的笑聲和沙沙的電流聲,一輛運尸車被地下尸庫幾名醫生緩緩推出。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車前端擺滿了生日賀卡,這些賀卡材質各不相同,有的是病例單,有的是宣傳頁,還有的是從床單和衣服上撕扯下來。
不過雖然材質不同,但筆跡大多一樣,應該都是筆仙代筆的。
運尸車中間位置則擺著一個四層高的、用模型拼湊出來的、類似蛋糕的東西。
蛋糕模型邊緣還有極具特色的手繪,能把蛋糕線條畫的跟血跡流淌一樣,這也只有天賦極高的閆大年可以做到。
“陳歌,生日快樂。”幾名醫生將運尸車停在陳歌身前,閆大年和老周他們從運尸車后面走出,白秋林手里拿著一個復讀機,里面染血的磁帶還在轉動,正播放著一首舒緩的音樂。
“你們……”陳歌望著面前的所有“人”。
“別說話,點蠟燭,然后許愿。”衛九卿朝身后招手,一只體型比正常貓大很多的白貓咬著背包從教室里鉆出,它將背包還給陳歌。
打開背包,小小抱著幾根用紙卷起來的蠟燭坐在里面。
“原來你在這。”陳歌將小小抱出,放在自己肩膀上,拿著那幾根手工制作的“粗糙蠟燭”:“誰給你們說的,我今天生日啊”
“就白天你讓我見的那家伙,他說是你另一個女員工告訴他的。”
“明白。”陳歌點了點頭,看向手中的“蠟燭”:“必須要點嗎”
“生活要有儀式感,你幾歲就要點幾根,要不許的愿望就不靈了。”衛老爺子很嚴格,陳歌點頭答應,他從背包里拿出火機,將一根根蠟燭點燃,插在模型蛋糕上。
暖暖的火光驅散了寒意,鬼怪最討厭光亮,然而卻沒有一個人遠離。
“老板,該許愿了。”
“許愿吧!”
“老板會許什么愿啊”
“別插話,說出來就不靈了。”
目光掃過一張張員工的臉,陳歌揉了下眼睛,默默許下了自己的心愿,然后將所有蠟燭吹滅。
地下場景重新回歸黑暗,但是寂靜卻被打破,員工們全都聚集在了一起,有唱有笑,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謝謝你們。”站在黑暗里,陳歌雖然是整座鬼屋唯一的活人,但是他卻并沒有感到孤單。
美好,從來不會被恐怖的外表掩蓋。
他在這些員工身上看到了被人棄之如敝履的赤誠,堅守不放的自尊,還有刻入靈魂深處的善意。
“能遇見你們,是我的幸運。”
狂歡進行到半夜,陳歌才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有事情要做,他拿起背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白貓裝了進去:“走,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我們下半場去外面嗨!”
從地下場景走出,陳歌提著沉甸甸的背包回到員工休息室。
打開門的瞬間,他愣了一下。
自己的書桌上擺著一個蛋糕,一張賀卡,還有一把鑰匙。
拿起賀卡,上面是徐婉娟秀的字跡:“老板,我覺得咱們鬼屋不需要備用鑰匙,我相信你一直都在。鑰匙還給你了,最后祝你生日快樂!每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