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站的安全屋里,王漢民正在和段鐵成商量著行動的細節。
“鐵成兄,這幾天我已經通過內線,調查了一下這棟圖書大樓的歷史情況,這棟大樓是民國二十一年,地處當時的日本聚集區中心位置,由日本人設計建造完成的,原本只是一個圖書館,如果我們想要具體了解其中的建筑結構和房間布置,應該有兩個途徑。
第一,我們可以在上海市工程局里查找一下,這棟建筑并不是什么軍事單位,圖紙應該沒有保密的級別,運氣好的話應該可以找到。
第二,就是尋找之前在這個圖書館工作的人員,從他們的口中了解一下,據我們調查,這個圖書館在淞滬大戰開戰前,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被遣散了,后來大戰結束,這棟圖書館就一直空閑著,原來的職員也沒有被招回來,大多都散在上海市里,我已經查到了兩個名字。”
說完,王漢民將一張紙遞交到了段鐵成的面前,接著介紹道:“橋本健田,原來圖書館的管理員,現在在日本新井商行做文員,桑原泰生,原來圖書館的清潔工,現在在一家日本糕點店里當服務生,這兩個人應該都知道這棟圖書大樓里面的房間布置。”
段鐵成接過紙張仔細的查看了一遍,點了點頭說道:“很好,現在圖書館的內部結構就有著落了,我們接下來就要查明這個大樓里的警衛人員,有多少警衛?怎么分布的?警戒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王漢民一聽,腦袋都大了,他的情報能力確實無法達到段鐵成的要求,現在這棟圖書大樓里都是特高課的特工人員,自己根本接觸不到,自己的內線也根本接觸不到,這完全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圍之外。
他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鐵成兄,這個情況我真的無法查明,日本人把那里守衛的嚴嚴實實,我實在沒有渠道了解這些,你要體諒我的苦處。”
段鐵成雖然是總部派來的專員,職位高于王漢民,主持整個行動計劃,但是具體情況確實困難,王漢民也是無能為力。
段鐵成不由得眉頭一皺,他知道王漢民說的是實話,可是這次行動如果失敗,自己和王漢民都要接受嚴厲的處置,以局座的嚴苛是不可能有半點手軟的,搞不好就是鄭宏伯的下場,所以由不得他不出盡全力。
現在如果不把情況摸清楚的話,行動時難免出現差錯,對于諜報工作來說,細節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哪怕有一絲疏忽,都有可能導致行動的失敗。
“漢民,不是我逼你,可是這些情況不摸清楚,我們的行動怎么進行,我要派多少人?什么時候行動?這么多的房間,我要去哪里找這些法幣?我們的行動不能有絲毫的耽誤,必須一擊必中,稍有遲緩,就會陷入包圍之中,漢民,我們沒有退路了!”段鐵成語重心長的說道。
王漢民看著段鐵成的目光,想要爭辯的話語又咽了回去,他們確實沒有退路了,這樣重大的行動如果失敗,等待自己等人的不是日本人的槍口,就是局座的制裁!
“好吧!”王漢民垂頭喪氣的答應下來。
“辦法總是比困難多,日本人的這些特工們難道就是鐵打的嗎?他們肯定會和外人接觸,比如吃飯的問題怎么解決?他們的住宿問題怎么解決?他們的垃圾如何處理?他們進行偽造的材料是如何采購?這些問題都可以做一些文章!你的人要把工作作細,總能想到一些辦法的!”段鐵成輕聲說道,他的經驗的確非常豐富,一連提出了幾個設想,讓王漢民也是眼神一亮。
“好的,我再想一想辦法,你再給我幾天時間。”王漢民說道。
孫新把甘明軒安全送回安全屋之后,馬上將事情向王漢民做了匯報。
王漢民本來就正在為銷毀法幣的案子頭痛,現在聽到孫新的報告,不禁有大為惱火,甘明軒這個大少爺性情張揚,走到那里都是是非,看來要早一點完成這件任務,把這位大公子趕緊打發走,以免惹出什么麻煩來。
他馬上把情報處長關瀚叫了過來。
“連家老宅那邊調查的怎么樣了?事情不能再拖了,這個甘大公子太能搞事情,必須要快點打發走。”王漢民揉了揉臉頰,有些無奈地說道。
關翰趕緊回答道:“大致的情況已經調查清楚了,連家老宅之前是一位名叫今川宏的日本商人居住,可是在前幾天,這個今川 宏被日本憲兵隊抓走了,后來聽說被活活拷打致死,所有的家產全部被日本藤原會社接手了。”
“藤原會社?”王漢民奇怪地問道,雖然他不太接觸上海的商界,但是也經常聽到過這個名字。
“對,藤原會社,這個商會是目前日本商會中,實力最為雄厚的公司,其會長藤原智仁是日本頂級貴族,藤原家的子弟,據說還在日本軍方具有極為深厚的背景,做事的手段狠辣,這段時間還吞并了一些小型商會,擴充自己的實力,我估計,今川宏就是得罪了藤原會社,才會被日本憲兵司令部抓走,導致家破人亡。”
王漢民聽到這里反而舒了一口氣,點頭說道:“這樣就好,只要和這批財物沒有關系就好,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就可以進行了。”
他一直擔心日本人會發現這處住宅里埋藏的財物,如果是這樣,可就一切成空了。
“后來,藤原會社把這處宅院轉賣了出去,最后被這位布匹商人蘇高陽購買,我去買通了市政府的人,查了查,成交的價格很便宜,也就是一萬四千美元。”
“這個價格倒是不高,看來我們的預算可以降低一些了!”王漢民點頭說道。
在上海市區里,購買這么大面積的宅院,正常情況下最少也需要將近二萬美金,可是對方接手的價格確實不高,自己去談價格的余地也大了許多。
“確實不高,我們調查過蘇高陽,他在市區里的店鋪生意并不好,只能算是平常,如果我們能夠多付一些,相信可以很順利地拿下來,站長,您要是同意,我明天就去談。”關翰請示道。
“蘇高陽?”王漢民思慮了一下,“這個人確實沒有什么問題吧,他能夠以這樣的價格從日本藤原會社手里買到這處宅院,會不會和日本人有些牽連?”
王漢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謹慎,他對任何事情都習慣的持有懷疑態度,盡管這種習慣讓他失去了很多機會,同時,也讓他能夠安全無恙的走到了今天。
關翰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查過了,藤原會社這次一共吞下了七處房產,都是日本今川商會和安田商會的產業,但它們很快都出售了,成交的價格都不高,這不是個別現象,我想應該是藤原會社需要大量的活動資金,投入到商業經營中,對房產并不看重,我個人認為,這個蘇高陽沒有問題,我們可以接觸一下。”
這個解釋終于讓王漢民把心放了下來,他點頭答應道:“好吧,你調查的很仔細,就按你說的辦,馬上接觸一下,盡快把這處宅院拿下來。”
“是,我馬上去接觸一下!”關翰點頭答應道。
第二天,上海市區連家老宅,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敲響了大門。
門房打開大門,看著這位男子,問道:“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
“鄙人連景天,有事情求見蘇老板,這是名帖!”男子將手中的名帖交給門房。
“請稍候!”門房接過名帖,轉身身快步向屋子里走去,不多時回來,將關景天請進了客廳。
蘇高陽在客廳里安靜地等待關景天的到來,他看著手中的名帖不禁詫異,自己在上海市區并沒有多少關系,這個布匹商人的身份,不過也是用來掩護之用,現在有人找上門來,會是什么事情呢?
連景天,也就是上海站情報處關翰到客廳之后,下人奉上茶水退了出去,兩個人相對而坐,蘇高陽看著手中的名帖問道:“是連先生?”
“正是鄙人!”關翰微笑著點頭答應道。
“不知連先生,此次登門是有何貴干?”
關翰拱手一禮,笑著說道:“是這樣的,這宅子是我連家的祖宅,以前的主人連良疇,正是我的叔父,一年以前,死于日本人的轟炸,我們全家逃離了上海,就留下了兩個老傭人看守這個宅子,可是這個日本人今川宏太霸道,直接就把這宅子霸占了過去,我們想收回這處宅院,和他交涉了幾次,也沒有半點結果,還險些惹上一身的麻煩,這不是前兩天,才聽說那個混蛋惹上了麻煩,現在人已經死了,這處住宅轉手落到了蘇老板手里,我今天貿然登門就是想來跟您談一談,畢竟這是我連家的祖宅,想從您的手里,再把這處宅院買回來,還望蘇老板體諒我一片苦心,一定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