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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光明正大的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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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夫人緩緩轉身看著侍妾,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接過粥膳。

  周善財似乎已經睡過去,眼皮只留下一道細縫,估計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完全都沒有察覺。

  衛夫人左手端著粥膳來到周善財身側,輕輕在周善財耳邊叫喚了聲“老爺子”,右手拿著銀勺輕輕攪動粥膳。

  她的右手中指戴有枚瑪瑙戒指。她的手指纖長而嫩白,絲毫沒有因為歲月而變形,與淡紅色的瑪瑙寶石形成絕美的搭配。

  侍妾看著那顆碩大的瑪瑙,覺得有些怪異,心頭沒來由地閃過一絲不安,但又說不清楚怪異來自何處,只好瞪大了眼睛留意觀察。

  周善財聽到衛夫人的叫喚,慢慢睜開雙眼,但并沒能將眼皮抬多高。他怔怔地看著衛夫人,也不知道是否能認得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兒媳。

  “老爺子,來吃晚飯了。”衛夫人舀起一勺子粥膳,面含微笑,往周善財嘴邊送去。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那銀勺子距離老爺越來越近,侍妾心頭的不安就越重一分。

  眼看就要送到老爺的嘴邊了,侍妾忽然想要喊慢著,但好像已來不及。

  就在這時候,一道灰色的影子從大廳外飛進來,直接奔著衛夫人而去,其速度之快,侍妾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

  那灰色的影子剎那間撞上衛夫人,一聲尖叫,衛夫人直接被撞飛,本該碰到周善財老爺嘴邊的銀勺子也脫手飛到空中,粥膳也“咣當”一聲翻倒在地。

  這時候,侍妾才看清那道灰色的影子竟然是府內的啞巴仆人黃四。

  “黃四!”衛夫人還沒有站起來,尖銳而鋒利的聲音已先一步迸出,“你竟然敢撞我?”

  侍妾過去攙扶著衛夫人站起來。黃四支支吾吾,神情驚恐,不斷地搖擺雙手,表示不是他。

  “你還敢狡辯?”衛夫人怒容滿面,轉頭向侍妾命令道,“叫護院過來!把他給我拖出去打!”

  黃四猛地擺手,接著又指向大廳外面,咿咿呀呀,但就是吐不出來半個字。

  “衛夫人,他應該不是故意的,還是先看看再說吧……”侍妾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親眼見到黃四撞飛的衛夫人身上,不是故意的說辭好像怎么說都說不過去。

  “鳳兒,怎么回事?”麻臉家丁走進來,腳下不小心踩到打翻的粥膳,隨即一臉厭惡地看了眼恐慌不安的黃四。

  “這低賤的東西不知道發什么瘋,我正在給老爺子喂粥膳,他直接沖進來把我撞飛!”衛夫人右手揉捏著左肩膀,剛才就是這部位先著地,一雙幾乎能殺人的眼眸盯在黃四身上。

  “鳳兒別怕,我替你教訓這該死的狗東西!”麻臉家丁轉身揪住黃四的衣襟,瘦小的黃四直接被他提了起來,“你活得不耐煩了?敢撞我女兒?今天我就弄死你!”

  說著,他抬手就一巴掌往黃四臉上抽過去。

  “你打死他也沒有用,是我推他撞的。”冷不丁地,一個聲音在門廊響起。

  只見一個白衣人站在門廊上,誰也沒有看到他是怎么出現的,就好像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黃四一看到白衣人,就激動得不斷比劃著,似乎在說就是這個人推他進來的。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白衣人身上,完全沒有人在意他在表達什么。

  “是你!”麻臉家丁認出這白衣人正是白天在府前逗留的陌生人,“是誰允許你進來的?”

  “沒有人允許。我是從上面下來。”徐鎮朝上指了指屋頂。

  麻臉家丁臉色一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周老爺。”徐鎮走進大廳,目光落在周善財身上,“但現在看起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此刻的周善財死去般癱在藤椅上,只有一雙眼睛還半睜著,如果不知曉他的情況,一定會以為他已經死亡了。其實是因為他身上的肌肉早已萎縮,即使知道外界發生了什么,他也沒有辦法回應。

  “你是什么人?”一見到徐鎮這個罪魁禍首,衛夫人臉上的怒容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刀鋒般的冷靜,“你知不知道,擅闖民宅是犯法的行為,我有權讓人打死你!你若是不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今天就別想活著走出周府!”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不兇歷,但每個字都蘊含著殺氣,似乎恨不得將徐鎮當場弄死。

  她話音一落下,麻臉家丁就吹三下一長兩短的口哨,那是周府人才能聽得懂的暗號。他冷笑著盯在徐鎮身上,不管是神態還是眼色,似乎都在表明,不管徐鎮給出什么樣的解釋,他都不會其活著走出周家的大門。

  徐鎮知道麻臉家丁此舉是為了通知護院,不過他并不在乎,只是一群臭魚爛蝦罷了。“擅闖民宅雖然是犯法行為,但不代表你有權判決闖入者,除非你想做殺人犯!”

  “就算殺了你,官府也不敢追究我們!小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吧!”麻臉家丁的聲音陰狠而低沉,面容說不出的猙獰,“是你自己送上門送死的!”

  一群護院魚貫而入,堵住門口,同時也將周老爺與徐鎮隔開,看上去像是為了防止徐鎮拿周老爺作為人質。

  徐鎮盯在衛夫人的臉上。“你好像很著急要殺我?”

  衛夫人挺直腰桿,面容冷靜,聲音也平淡如常,卻字字如刀。“你擅闖周府,無非是要進來謀害我們家老爺子!難道我還能留你不成?”

  徐鎮忽然笑了,笑得譏誚。“這里的確有人要謀害周老爺,但這個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忽然有道雷聲般的聲音滾滾而來,護院們自動讓開一道口子,外面卻沒有人。

  顯然此人是在庭院之外發聲說話,其內力之高,聽力之敏銳,讓所有護院們都為之動容。他們的眼神還充滿了欽佩之色,顯然他們都很清楚這人是誰。

  衛夫人的臉色忽然變了變,旋即恢復正常,瞅了眼徐鎮腰前的鐵劍,露出一抹冷笑。“我們大哥來了,就算你插上兩雙翅膀,也休想能逃出周府!”

  說著,她后退半步,似乎打算不插手此事,全盤交給那位還沒有露臉的大哥處理。她舉目看向廳外。

  只見一個中年長衫人越過前庭,大步而來。“就是你擅闖我周府,要謀害我爹?”他停在徐鎮一丈外,盯在徐鎮的后背心上。

  “如果我想殺周老爺,就憑你們這幾個人,他現在已經是具尸體。”徐鎮緩緩轉身。

  “好猖狂的豎子!”麻臉家丁冷笑連連。

  “休的猖狂!”

  “看你等會怎么死!”

  “如果我是你,就跪下來求饒了,至少還能留副全尸。”

  “……”

  一群護院指著徐鎮,圓眼瞪目,怒喝連連,竭力想要表現出賣力的樣子來,仿佛恨不得要用手指頭將徐鎮戳死。他們罵得雖兇,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動手。

  盡管沒人說,他們也很清楚,在長衫人過來之前,這里可以由二少奶奶衛夫人說了算,但長衫人過來之后,這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徐鎮對護院們的指罵置若罔聞。他安靜地望著長衫人。在過來之前,他已聽說自從周老爺生病之后,周家大小事務都交給大兒子周略雄處理,如今看來眼前這人就是周略雄了!

  他那時沒打聽到周老爺的病情如此嚴重,已到了不能開口說話的地步,不過仔細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只要周老爺還有一口氣,外人對周老爺的病情都只能是猜測。

  一旦周老爺病危坐實,很可能會讓幾大豪門暗流涌動。團體與團體之間往往如此,他們彼此排斥,但又彼此共存。

  就在徐鎮轉身時,周略雄先看到系在他腰前的鐵劍,然后才看到他的臉。

  看著這張很年輕的臉,周略雄心頭驀地跳出一個人的名字來。一想到這個人的名字,他的臉色和眼神就全都變了。

  “大伯哥,此人明顯要謀害老爺子,怎么還不將他拿下?”衛夫人在一邊挽著衣袖,盡顯優雅之態,眼神卻閃爍著幽靈般的陰光,“我看此人面生得很,想必是受人所差使。大伯哥,你說是不是?”

  “弟妹,你這是什么意思?”周略雄陰沉地看著衛夫人。

  “我只是在提醒大伯哥,這里還有許多人看著你,等著你發號施令哩,現在可不是發怔的時候。”衛夫人矜矜一笑,露出滿意的表情。

  徐鎮將一切都盡收眼底。他并不著急發聲為自己辯解。

  據說周略雄是個武林高手,之前那手隔空滾音也證明了其內力確實了得,徐鎮覺得他應該拜在名師門下苦練過。

  不過也正是這手隔空滾音,徐鎮覺得他并不能算是個頂尖高手,隔空滾音這種功夫雖然看起來威風凜凜,但也只能用來威嚇和顯擺,這不該是一個頂尖高手該練習的功夫。

  如果是真正的內力高絕者,根本不需要刻意練習這種功夫,也一樣能做到隔空傳聲。

  面對這樣的人,徐鎮不認為自己需要拔劍。這里有再多人也沒有用,因為沒有一個能對他造成威脅的。

  另外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外面有些閑言碎語傳周大少和二少之間有點摩擦,以如今周略雄和衛夫人之間的暗斗來看,此言并非虛假。

  “我相信他并非是為了謀害老爺子而來。”周略雄的臉色看上去已鎮定下來,似乎已找到反制的牌,“倒是弟妹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如何知道他擅自闖入我們家,不是為了謀害老爺子?”衛夫人似笑非笑地盯著周略雄,她也找到了一個能夠將軍的棋位,緩緩踱步,“難道大伯哥認識他?”

  “大少爺近些日子來為老爺操勞大小事務,多認識些朋友也是在正常的。”麻臉家丁的笑容充滿了譏誚。

  轉瞬間,麻臉家丁臉上的每一顆麻豆又都充滿了冷笑。“不過大少爺這位朋友鬼鬼祟祟爬墻進來,見人招呼也不打,直接拎起啞巴阿四砸向老爺,如果不是我女兒替老爺擋了那一下,老爺只怕已糟了毒手。大少爺對此卻不聞不問,莫非大少爺早已知曉這件事?”

  周略雄雖然沒有變色,但護院們看向他的眼神已多了某種變化。與以往相比,這次兩人之間的暗斗似乎來得很突然,也很明顯。

  但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我說的沒錯吧?”麻臉家丁忽然轉身,將躲在護院身后的黃四拖到眾人面前,指著徐鎮,“是不是他一看見你,就把你猛地推向周老爺,欲要至老爺于死地?”

  黃四看了看徐鎮,又看了看衛夫人,眼中閃過不確定的神色。隨即他又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著他看,他從來沒有遇到這種場面,不由地縮了縮脖子,點點頭。

  這下子,護院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徐鎮和周略雄兩人身上,麻臉家丁更是露出勝利的笑容,用不著刻意隱藏,也沒人會注意到。

  唯獨衛夫人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般,不論是神態舉止,還是眼神,都安靜如水。

  別人在看徐鎮,他卻在看著衛夫人。

  徐鎮無法判斷是不是錯覺,恍惚間,他覺得這女人身上有兩種截然人格,一種會在打出手中的牌時咄咄逼人,一種會在勝利之后深藏功與名。

  隨即他又輕輕搖頭,否定了后者。目前衛夫人在與周略雄的暗斗中僅僅是占了上風而已,還遠遠談不上勝利,不過這也體現了她的厲害之處。

  她的父親雖然比她年長許多,卻沒有學會克制自己,大概這才是注定了他這輩子只能依靠女兒耀武揚威的根本原因。

  能夠獲得勝利的人通常都是有本事的人,獲得勝利之后依舊能夠保持如履薄冰的人,才是最為可怕的人!

  徐鎮在看周夫人時,周略雄也在看他。

  起初周略雄并不敢確定眼前的白衣人就是那個人,但看到他面對衛夫人和她父親的連環誣賴,依舊從容鎮定,甚至不屑辯解半句,終于敢確定他就是那個人!

  周略雄相信那個人絕不會來害父親,同時他內心早已隱隱期待,卻一直不敢去做的某件事又活絡起來。

  “徐……”

  徐鎮忽然舉手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那兩個字。

  “沒錯,這個位仆人是我擲過去。”徐鎮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人群最中間,目光如劍,轉身掃視了一圈,沒有落下任何一人。

  本來想要厲聲呵斥他的人,被這一記眼神掃過之后,硬生生又把話咽回肚子里去,低下頭去不敢直視。

  “但我這么做并非是要殺害周老爺。”徐鎮盯著衛夫人的眼睛,想要揣摩她那樣做的動機,但無奈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而此時又不能什么都不透露,“恰恰相反,我那是為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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